飘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眸中的是一片有些破败的草屋顶,屋内的光线极是暗淡,只有一点光亮在附近忽闪着,应该是类似油灯之类的东西发出来的。她试图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想看一下周边的情况,但是却觉得身体仿佛生锈一般,不太听自己意识的使唤,只好暂时放弃,重新躺回去,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丹杨镇上的那股法术乱流将她和飞飏他们卷到了不同的方向,娇小的白龙紧紧地抓住自己,她也用力的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之后的世界便是一片灰暗,她的记忆也止步于此。白龙呢?那个孩子去哪里了?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她总是不断的和他斗嘴,但是其实她还是挺喜欢他的,那粉嫩的如欲滴之水的脸庞,自己见了总是忍不住想上前掐上一掐,而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是爱装大人模样的行为,也总是让自己忍不住想要调侃。如若非说对他有什么不满的话,恐怕只有他与飞飏过于亲密了。担忧着白龙的情况,飘雨终于用力坐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谁?”飘雨警觉地问道。
“嗯?您醒了?太好了!”那个人听到她的声音,却是十分高兴,向着外面喊道,“大家快来啊,她醒过来了!”
还未待飘雨理清头绪,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接着白龙矮小的身影率先出现在门口。看到飘雨果然醒过来之后,白龙飞快地扑了过来,一头扎在了飘雨的怀里,哭着说,“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眼泪鼻涕把飘雨的衣服都打湿了。
“好了,这样哭鼻子可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哟!”飘雨轻拍着他,笑着说。
“胡说,我才没有哭呢!”白龙抬起头来,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倔强的说,但是依然紧紧地抓着飘雨,仿佛一松手,她又会睡过去一样。
而这时,之前跟着白龙一起来的其他几人也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位老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的沧桑。他领着身后的几人,来到飘雨的床前,突然跪下道,“小民叩见公主殿下!”
飘雨一惊,望向白龙。“是你告诉他们的?”
“嗯。”白龙忽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回答。
“到底还是个孩子!”飘雨暗叹道,既然身份已然暴露,与其再去掩饰,倒不如坦然面对的好。于是,她望向地上跪着的几个人,抬手道,“这里是外面,我也是微服出行,你们就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了,都起来吧。”
几人谢恩毕,纷纷站起身来。
“嗯。大家都坐下吧。”飘雨见周围有几把破旧的椅子,示意众人坐下。众人却没有都落座,只有老者坐了下来,其他几个年轻的人则是站在了老者的身后。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待对方坐定,飘雨急切的问道,她想知道现在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回殿下,这里是丹杨镇治下的悔迟村。”老者回答。
“丹杨镇治下,那这里距离镇里应该不远吧?”飘雨喜道。
“嗯,坐车的话,大概一天的时间吧。”老者回答。
“嗯……一天的时间,如果骑马的话,应该可以…….”飘雨思忖片刻,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你们这里有没有马,骑马的话,应该会更快一些。”
还未待老者回答,他身后的一位年轻人突然抢话道,“殿下觉得我们住在这种破旧房子里的人,养的起那玩意吗?”语气中很是不善。
“庚生,不得无礼!”老者喝止道。
“二叔,您老就不要费劲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派人去过王都,他们王室的人是不会管我们的事情的。”被叫做“庚生”的年轻人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飘雨觉得似乎有一些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要出现了。
“殿下,请恕老朽小侄的无礼!”老者起身赔礼道,继而沉吟片刻,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突然再次跪下,道,“还请公主殿下为我们全村人做主!”继而叩了几个响头。
“老人家,不要这样,您先起来,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飘雨忙劝慰道,同时望向白龙,白龙很乖巧的将老人扶起,让他重新做回座位。
“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我能帮的会尽量帮的!”飘雨诚恳地说,意识到自己要听到一些重大的消息。
“好吧,殿下,是这样子的……”老人定了定心神,将事情婉婉道来。
第二天,午间,一辆牛车在道路上缓缓向前进发。
“辛生,我们离丹杨镇还有多远?”飘雨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
“回殿下的话,大概在晚间就能到吧。”赶车的辛生恭敬的回答。
飘雨应了一声,不仅再一次想起了昨天那位老人的话,在老者的描述中,悔迟村近几年来天灾不断,但是缴纳的赋税却是丝毫未减,他们先是派村上的几个年轻人去郡守那里反映这一情况,但是郡守拒不接见,接着再派他们去王都,却是惊讶的听说,国王早有命令减免这一地区的赋税,之后再去找郡守,郡守声称并未有这方面的旨意,再去王都讨要说法时,王都的官员却坚称他们那一地区的赋税已免,可是要求他们给个证明,以便他们去找郡守对质时,他们就死活不同意,再往后就是拒不接见他们了,他们回头再去找郡守时,没想到郡守突然翻脸,说他们聚众闹事,抓了他们的几个人,其余人等被痛打一顿,驱逐回家。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仍然相信国王陛下确实下过了减免赋税的命令,只是被朝中的奸佞与郡守里应外合扣押了,但是苦于无法向上传递这一信息,在听说从天上掉下来的竟然是公主殿下的时候,不禁喜出望外,希望公主殿下将这一情况上达天听。在第二天清晨,老者更是让自己的儿子套上牛车,送她们去丹杨镇。
“这些狗官,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飘雨越想越气愤,手重重的拍在了车板上。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停了,飘雨以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影响到了赶车人,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探出头来,却见到情况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身旁一队马队正在慢慢走过去。飘雨看着那个旗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道,“前面可是丹杨侯成章大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马队停了下来,从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人按马走来,“你是谁?”
“成章叔叔,是我啊!”飘雨从车中出来。
“是公主殿下!”成章端详片刻,下马行礼道。
“叔叔,不必如此客气!”飘雨忙笑着示意他不必如此。
“叔叔这是要去哪里?”飘雨问道。
“殿下你呢?怎么会在这种车上?”成章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飘雨简短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成章。
“那么,殿下是要去丹杨镇了。”成章听后,问道。又看了一下破旧的牛车,继而说,“可是这里几时能到?不如和老臣一起吧,我先送你去丹江城,丹杨镇那里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去了,至于您的朋友,我会把您找到的。”
“那么,好吧。”飘雨沉吟片刻,也觉得这么冒失的去丹杨镇,确实不妥,于是答应了成章的提案,转头对身后喊,“白龙,咱们骑马走吧。”白龙应了一声,从车上跳下,向着这边一阵小跑。
然后,飘雨转向还是一脸错愕的辛生,说道,“辛生,你先回去吧,告诉老伯,我不会忘记他的嘱托的。”
辛生犹疑的看看成章,再看看飘雨,最后只好说,“遵命,殿下路上小心!”
飘雨示意他安心吧,和白龙跨上成章手下牵来的马匹,一行人向丹江城驰去。
黄昏时分,他们一行人抵达了丹江城。成章安排他们在自己的侯府住下。飘雨迫不及待的将悔迟村的情况对成章说了。没想到,成章听后却是一阵沉默。
“成章叔叔,您怎么了?这个情况不会有假的?”飘雨还以为他是怀疑自己陈述的事实。
“我知道的。”成章却是否定了她的怀疑,之后似乎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的说,“殿下,有些事情恐怕您并不知道吧。”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飘雨疑惑道,感觉成章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出。
“那就请恕老臣无礼了,您的父王,国王陛下这些年一直不理朝政,而大权已经慢慢被把持朝政的宗相宝泉一党掌控,他们打着国王的名义,在各地横征暴敛,像悔迟村这种情况,其实并非是什么孤例。”成章缓缓说道。
“可是我在王都,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消息?”飘雨问道。
“王都已然是宝泉的天下了,国王深居内宫多年,其实早已经与外界隔离了。您也曾在宫城,难道没有这样的体会吗?”成章回答。
“确实是啊。”飘雨想了想,情况的确如此,在她的记忆里,父王一直是深居简出的,很少的去处理朝政,即使在内宫,有些时候自己都找不到他。
“嗯,本来王子殿下代理政务后,情况应该会有一些改观的,可是,宝泉的势力已经做大,估计就连他接触到的消息,有多少是真的都不好说了。”成章叹惜道。
“可是,你们外面的这些大臣,就没有人将这些情况告诉父王吗?”飘雨再次发问。
“当然有人说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王后殿下去世后,国王陛下就完全厌烦了治理国政,一门心思只在内宫整理古籍和奇珍异物,起初的时候,我们还能见到他,对他进言后,他却只是让朝臣自行处理,再到后来,宝泉势力已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成章无比痛心的说着
“这也是叔叔你离开朝堂的原因吗?”飘雨似乎明白了当初成章为什么执意的要告老了。
“嗯,既然管不了这个世界,我也只能独善其身了。”成章叹道。
“叔叔,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劝说父王重新振奋的。”飘雨坚定的说。
“好吧,我相信您!”望着飘雨坚定的眼神,成章点头道,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听说陛下去火国了,是真的吗?”
“嗯,我还一直担心呢。”飘雨回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望着成章逐渐凝重的脸色,飘雨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一直觉得,宝泉并非是个满足于财货宝物的人,早觉得他会有什么动作,希望是我多虑了吧。”成章叹气道,再次陷入沉思。
飘雨望着他越来越凝重难看的脸色,在望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担忧着没有消息的父王和飞飏,心里似乎也升起了一团阴云,渐渐将她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