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辞职。
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及那点久违的叛逆。向来自信满满的林晓，这些年来几乎都没有被否定的时候，但仅仅是面试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在黄禄这里碰了壁。
后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才会答应过来上班。
但成年人的就业选择，往往最不需要的也是叛逆。
这些天以来，林晓一直都在思考，最后还是和齐霁的那番话，让她幡然醒悟。
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份工作不抱期望，对这个工作室也没抱太多的期望，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也和她的职业规划完全不同。
还好现在工作才一个星期，也来得及及时止损。
“喏，果然只有烧烤店还开着了。”黄禄带着她走了一圈儿，最后在一家店前停下来。
这家店属于典型的苍蝇馆子，老板在屋外的烧烤架旁忙活，老板娘时不时地帮忙拿个菜招呼下客人。旁边放着的灯箱有些暗，屋里坐着一桌人，都是几个年轻小姑娘，也不显得吵闹。唯一不错的，大概就是屋里的等非常明亮，看起来显得干净而又整洁。
“那就吃烧烤吧，”林晓笑了笑，说：“我不挑。”
黄禄看了她一眼，一边往里走去，一边感慨，说：“就没看你有挑的时候，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客气呢，还是好养活，脾气好得真不像是从VISION出来的。”
“我是真不挑。”林晓无奈。
“那行。”黄禄也不勉强，和老板娘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找了个空桌子大喇喇地坐下，朝冷藏柜的方向随意指了下，转头看着林晓说：“去点菜。”
“想吃什么？”
“是肉就行，”黄禄咧嘴一笑，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说：“我现在就是饿，饿得不行了。”
“下午没吃饭？”林晓随口问了句。今天下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黄禄赶不回来也就没买他的那一份，还以为这人肯定会在外面吃来着。
“啊，本来是要和徐远航一起去外面吃的，这不是他中途被叫走了嘛，想想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就赶回来了。”
林晓斜了他一眼，半是揶揄半是好奇地开口：“您也有孤独的时候呢？”
“也不算吧，”黄禄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继续说道：“就是好不容易有个饭友，看他失恋可怜兮兮的，带着一起吃了几天。好不容易习惯了，得，转眼就没。”
林晓翘了翘嘴角，把点的菜又重新报了一遍，说：“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就先这样吧。”
“行，马上就去烤，你们先坐会儿啊。”老板娘显然和黄禄认识，脸上笑意不减，说：“还是葱姜蒜什么都要呗？”
“算了，”黄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林晓，说：“口味都放轻点儿，别放辣少放盐。”
“今天吃这么清淡？”
“嗯，她嗓子不行，还是吃清淡点儿的好，重新给我弄个辣椒蘸碟儿就行。”
老板娘落在林晓身上的视线，瞬间就多了些了然，笑着欸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被黄禄打断：“我们店里新来的同事。”
“哦，哦。”老板娘嘿嘿乐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看来我这还能算工伤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了自己着想，林晓反应过来之后，心里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一直以来都对对方抱有恶感的人，突然变得良善开始关心人了，这让林晓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无所适从。原本心里想好打算的那些话题，这时候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还就讹上了呗？”黄禄啧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轻松，说：“行，不过明天你也不用来了，可以在家好好的休息。”
明天不用来了？
林晓有些震惊，眉头轻轻拢起，不爽的情绪难得有些外露。
她是想辞职，但不代表会想要被辞职。
才上班一个星期就被一家自己本来就不怎么看好的工作室给辞退，这完全是她不能接受的。
“对了，还有点东西忘记给你了。”黄禄突然想起什么，朝林晓扔下一句“等我一下，你想吃”之后，便急匆匆地拿着钥匙快步跑了出去。
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工作室。
难不成是要把自己暂时放在那里的东西给拿过来，这样后面就不用再去第二次了？
“诶，我们最近天天加班，累死了。”隔壁桌坐着的一个长头发女生，叹了口气。
“一样一样，我们那小店铺客服一共就俩人，原本她上白天我上晚上，从下个月开始，我中午就得过去上班。”另一短头发的女生，喝了口饮料，叹气完了之后，语气听起来还带着那么一点雀跃：“今年一年，就靠下面两个月把总工资给提起来了，希望生意好点。”
看来也是做电商的。
林晓对别人的聊天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店里本身面积不大，又没有其他的客人，那桌的聊天声音很难被忽略掉。
“你们现在生意怎么样？”短发女生撑着下巴，说：“我还挺佩服你们老板的，每半年来一趟都行，什么时候在这边开个分公司就好了。”
“那可别吧，”长头发嗤了一声，声音突然压低，语气里满是不屑：“别羡慕，羡慕就是沦陷的第一步。”
“这有什么可沦陷的？”短发说完，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说：“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大美女，已经沦陷了？”
“哼，轻而易举。”
“不过这个比去年那个漂亮很多吧，会不会不再只是季节限定？”
“不可能，老板还是要回广州的，这边店铺做得再大也和广州的也没法儿比。”
“也是，现在广州那边服装也卖得挺多的。”
……
很快，黄禄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隔壁那桌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就压低了不少。
“怎么不先吃啊？”黄禄坐下，大口喝了杯水，说：“真不用这么客气，要是店里那几个人，估计我都能赶上重新点菜了。”
“也就刚上来一会儿，没来得及给你重新点菜的机会。”林晓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容也依旧不减，心里却乱七八糟的烦得不行。
甚至还带上了些许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
她这些天以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好不容易决定辞职离开，没想到抢先被人给说出来做了决定，蜂拥而至的挫败感几乎将她彻底淹没，也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对了，”黄禄把手边的袋子递给林晓，说：“这里面是些胖大海金银花茶什么的，你拿回去看看，该泡水还是应该怎么搭配着喝。我问了我一当老师的同学，她噼里啪啦给我说了一大堆，我也不记得具体的应该怎么搭配，反正东西是买齐了的，等下我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你，你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
“嗓子啊！不是都快哑了？快，拿过去，就这么举着也挺累的。”黄禄晃了晃拎着的袋子。
林晓有些茫然地接过，拿在手上的时候，还顺便简单地翻了下袋子。
里面的东西都用小塑封袋或者小罐子给分装开的，但袋子一打开，还是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药草和花茶味儿。
还真是花草茶？！
“我在网上找了些正确发声的视频教程发给你，趁着明天休息你多看看。你现在直播状态挺好的，不管是节奏啊内容啊这些都挺好的，就是情绪太过饱满了，观众不一定就能吃这套，而且实在是对嗓子压力太大了，长此以往下去你身体肯定吃不消……”
不是都不用来了，怎么还和她絮叨起直播的事情了？
“明天休息？”想了想，林晓有些犹豫地挑了个自己最大的疑问问出来。
“啊，”黄禄应了一声，点点头，说：“明天周二啊，你休息的日子。”
黄禄说完之后，难得地没有马上得到林晓的回应，一时间还有些疑惑，说：“欸，你不会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吧？之前说好的，你每周一休息来着。”
“没有说过。”林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说：“之前只是大概地说了下，每周休息一天，但没说过具体的日期。”
“真的？不会吧。”
“真的。”
看着林晓这么笃定的表情，黄禄开始认真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似乎还真的没有这段记忆。
“哦，好像是没说过。”黄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尴尬，说：“那你每周一休息，可以吗？”
“嗯。”林晓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一根烤串儿放在嘴里，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心里那些想好的要辞职的话，似乎好像也不怎么好说出口了。
“我是这么想的，周日周六是流量高峰期，这两天休息肯定是不行的。一般来说呢，周一大部分人开始上班，精神和身体上都会觉得很累，流量也几乎是一周最低，所以挑这天比较合适。”黄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解释道：“当然，我只是基于店铺现在的情况去说的，具体事情具体对待嘛。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或者中间有什么事，都是可以调整的，并不是定下来就不能变。”
这一晚上，先是帮自己搭更衣室，后又是在直播间给自己当助理，给自己买一堆清热下火对嗓子好的东西不说，还那么认真地商量休息的事情……
黄禄态度几乎能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晓那些话，似乎说不出口了。
“你……”林晓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黄禄的碎碎念，说：“你今天，怎么这么……”
“怎么这么什么？”
“像个好人……”
“…………”
黄禄被这张突如其来的“好人卡”给很明显地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说：“我寻思我平时，也没对你这边的直播多加干涉啊。”
还就正因为没干涉过。
直播似乎对于凡特斯来说，是一件非常无关紧要的，只需要存在就行了的事情。
从漠不关心，变成了非常关心的好人。
通过林晓的表情，黄禄转念就想明白了，清了清嗓子，解释：“这不是感觉你什么都会嘛。”
一开始对这行很多都不懂也不会的时候，就敢硬着头皮上。一来是性格本身比较认真，二来估计也是因为之前面试时留下的那股“叛逆”。
“不过还是得正式说下，”黄禄索性直接换了话题，看着林晓，神情难得认真，说：“林晓同志，这段时间你的表现的确很不错。感觉你很适合，也能做好这份工作。”
“谢谢。”林晓想要辞职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下，问下你的想法。”
“什么事儿？”
“就是店铺模特儿的事情，”黄禄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继续道：“你形象气质都不错，感觉比之前的模特要更适合我们店铺。”
林晓愣住了，她大概知道对方接下去想说的是什么。
“你直播的视频状态都不错，反正我们详情主页图上都是要放视频的，所以你能不能直接做我们店铺的模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