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怕是要天天都有人传况且的事,有真的,更多的是胡编乱造的,各种荒唐的说法应有尽有。
“什么事,又有哪个姑娘嚷着要嫁给他了?”秋香倒是好奇心上来了。
“不是,都说他昨晚跟绿珠楼的李香君在一辆车里玩什么车震,小姐,什么叫车震啊?”不要说这小丫环才十三岁,从来没听说过这新奇的词儿,当时的大多数人也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不过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辆狭窄的马车里,再加上车震这两字,再愚笨的人也能猜测出其中涵义了。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丝丝嗔道。
小丫环果然不敢再言语了,她也只是听人家传扬得沸沸扬扬的,以为又是什么好玩的事,也就赶紧跑回来报信。
“不会吧?这胆也太大了吧。”秋香不敢相信,心里却像有几只蚂蚁在爬。
“不会的,况且我知道,一般人不可能把他拉下水。”丝丝斩钉截铁,她也曾撩逗况且多次,无一成功,对此深有体会。
“不过男人都一个德性,谁也不敢保证,何况对方是李香君。”秋香不禁悲观起来。
“你不用多想,肯定是那个李香君想借此给自己脸上涂金,这些妓姐什么不要脸的招数都能使出来,谁会信她们?”丝丝对况且的脾性充满着绝对的信心。
丝丝的论断不无道理,现在全城的青楼都拿况且做广告呢,李香君抓住机会炒作自己也就不稀奇了,虽说这招数有些不地道,可是妓界本来就不是讲道德的地方,人家也从来没想给自己立什么牌坊。
“可是,我要是这样做,石榴小姐会怎么想?”等那个小丫头出去后,秋香又想到这个问题。
丝丝想想苦笑道:“她当然不高兴,说不定会恼你、恨你,不过最后还是能理解的。这事你要做就做,也不用顾忌太多。最主要的是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自己真心想做。”丝丝叹息一声。
“我明白的,只要不让唐伯虎得逞,做什么我都愿意。”秋香一副甘愿以身饲虎的壮烈神情。
丝丝本来还想劝劝她,见此光景,也就打消了念头,这丫头真是豁出去了,再劝就显得矫情了。
唐伯虎逼迫秋香这事不仅她不满意,文宾也感觉很没面子。他们两人当然不愿意得罪唐伯虎,但秋香毕竟是丝丝跟前的人,唐伯虎霸王硬上弓,让他们两头难做人。只有初生牛犊如况且一般,才会百无禁忌,根本不在乎什么江南第一才子。
在社会关系方面,文宾和丝丝其实也没法跟况且比,况且后面有陈慕沙,中山王府则是更硬的后台,还有练达宁,可以想象,现在的练达宁绝对会站在况且一边。
文宾自知,如果是自己跟唐伯虎翻脸,练达宁肯定是保唐派,在苏州,只有况且能够让练大人放弃唐伯虎。这个区别就大了去了,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差别。
午后,况且家里来了个不请自到,最令他头痛的客人:英国公夫人。
况且接报后,急忙跟萧妮儿出去迎接。
躬身迎进来之后,英国公夫人仿佛巡视自家领地似的,左右看着道:“况且,你家里怎么只有一个老苍头啊,家里人都哪儿去了?”
况且笑道:“我家里本来就比较清静,也没多请佣人,家父跟我妹妹回老家办事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英国公夫人看着萧妮儿笑道:“不会是怕家里人多影响你们俩的美事儿,所以把佣人都辞退了吧?”
况且喝萧妮儿两人低头互看一眼,窘态难藏,这还真是新奇理论,为了两人之间那点事儿,用得着把佣人都辞退掉吗?
难道说,国公夫人跟那位小君兄在国公府里整天惊天动地的办事,所以才深感家人多了不便?
萧妮儿脸红道:“夫人您这可是冤枉他了,我们两人可是啥事没有,我就是他的丫环啊。”
“丫环,我怎么好像记得是他妹妹啊?”国公夫人一脸迷惑,显然脑中记忆又出现了残缺。
“既是妹妹,也是便宜的使唤丫环,不用付钱的。”萧妮儿有些忸怩道。
她跟况且之间的定位的确是一趣÷阁糊涂账,许多人都被他们弄糊涂了,好在回来后,大家都直接把萧妮儿定位为况且的房中人,索性这么认为,也就不尴尬了。
“那也跟我说的没啥区别,却为啥又说你们两人啥事没有呢?况且,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我记得你自己就是大夫吧,就不能给自己好好治治?这样下去怎么行?有毛病就得治,不能拖。”英国公夫人继续用疑惑的目光盯视着况且。
况且大汗。有毛病就得治,不能拖。这可是他一贯用在别人身上的话,现在居然用到他身上了。真不知是人老成精,还是经多识广,又一个能一眼看出他是童子身的人,难道这位英国公夫人也跟扬州瘦马有甚关联?
这想法马上消除了,英国公府再不严谨,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对于嫁给英国公爵位继承人的女人,若是不把祖宗十八代查个遍,是决不会娶进家门的。
再者说,这位国公夫人跟自己那位大嫂武城侯爵夫人乃是闺蜜,这也就说明她跟扬州瘦马风马牛不相及。
“夫人玉趾降临寒舍,不知为了何事?”待萧妮儿捧上茶后,况且问道。
他没敢跟英国公夫人对坐,而是在下方站立着,这也是不想这位让人头痛的国公夫人久坐的一种暗示。
“我倒是没甚要紧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把小君藏在哪儿了,到现在都没个音信。”英国公夫人丹唇微启,啜了口茶,面带微笑问道。
英国公夫人此次来访轻车简从,只带了几个家人,四名丫环,家人都在屋外滴水檐下候命,四个丫环侍立在两侧。
这四个丫环显然是她的心腹,所以说话也不防着她们。
“夫人说笑了,小君兄确实是自己回去了,他一个大活人,我怎么藏啊。”况且内心并不惧怕她的身份,毕竟她也就跟小王爷师兄,还有他那位嫂子属于一个等级,他早就见惯了。
其实说起来,况且也已经跨入这个等级了,只是他在心里还是不认同自己这个身份,所以总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清贫书生。
这话若是让人知道,估计都得出口成章地骂他:你还清贫啊,还要点脸不?
英国公夫人自然是明白的,不能小瞧况且,他有两个身份,其中一个身份几乎可以和她平起平坐,所以虽然说笑尺度大些,这方面却是处处小心,不去拆穿他。
英国公夫人跟况且、萧妮儿说了会儿闲话,然后看着两边丫环道:“你们先退下去吧,我要跟况且单独聊聊。”
四个丫环都屈膝唱喏后退出去,萧妮儿急忙跟出去,请四个丫环到另一个房间坐着,一起喝茶吃瓜子。这大冷的天,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像男仆一样在屋外冻着啊。
况且心里有些紧张,他现在彻底患上跟女人单独“聊聊”的恐惧症了,说起来这病根还是在凤阳知府衙门落下的,被知府大人几房妻妾一番“亲热”后,他现在是见着中年女人就有些恐惧,若是再要跟他单独“聊聊”,他就快要犯病了。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况且脚跟有些软,他也知道英国公夫人不会有甚用意,却还是浑身上下的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英国公夫人以为他是太拘谨了,就笑道:“好了,你小子甭在我跟前立规矩了。下人们都不在眼前,就别装了。就当我是你那个家里的嫂子,你在她面子可没这么守规矩吧。”
英国公夫人这样一说,况且还真是好了许多,心定了些许。他在武城侯府里是人见人爱的二老爷,就是武城侯爵夫人对他也是长嫂如母一般,生活上的照料无微不至。想到有这位大嫂做后盾,他立马感到自己获得了一种解放。
他这才在英国公夫人身旁椅子上坐下,笑道:“夫人不会真的是为找小君兄才来我这里的吧?”
“不是,我知道他没有事,不在你这儿,就一定在忙其他事呢,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的。”英国公夫人说道,似乎欲言又止。
“夫人既然知道小君兄没事,一定是得到他的信函了吧?我这里至今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免有些担忧呢。虽然小君兄神通广大,在苏州这小小地界上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总令人不放心。”况且说到。
“我和他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很快就会知道的。”英国公夫人淡淡道,显然不想多谈这个特殊的方式。
况且只能知趣的闭嘴,心里却猜测,两人间不会真的已经到了能产生心灵感应的地步了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千差万别,谁也别说“没见过”,没见过的事情保不齐明天就会出现在你眼前,张口结舌,那是你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句名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