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在殿外点了熏蚊香，侍女把碗筷摆好了之后，就在阿二的示意下远远地躲开了。偌大的殿前就只剩下了杨凌和曲小白二人。
夕阳西下，凉风习习，杨凌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曲小白，曲小白挑眉：“喝酒？倒也不是不行，我就怕我喝多了会耍酒疯。”
杨凌轻笑，“没关系，任你耍。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乱世靡靡，竟然还能有这样被宠爱的静谧时光，曲小白心头暖暖的。
两人细酌慢品，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殿前可以看见东北方向上延伸过来的及翠峰的一角，峰峦叠嶂，断崖如削，崖上倾下一道白光，目测应该是瀑布，因为离得远，并不能看清全貌。
曲小白问杨凌：“你最近都不用去上朝吗？容值那里也不用去吗？”
“可以不用去。”
“那就好。你看那座山，感觉好奇怪。要不，明天去爬山？”
她什么时候是这么个好动的人了？杨凌不由疑惑：“这么大热的天，你确定？”
曲小白望着峰峦叠嶂的翠山，有那么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道：“就是想去看看。”
似乎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就想要去看看。杨凌瞧了她一眼。他并不排斥直觉这种事情，有时候，直觉是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感知，不能一概否定，尤其是小白这样的，她的到来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
他不由抬眼望了一眼远山。隔这么远，瞧不出有什么来。但那座山的位置，确实是挺微妙。主山是坐落在东北方向的，他和小白看见的，是东南方向，是山脉延伸至此，恰如飞檐一角，直冲九霄之后，又飞流直下，断面如削。
确实当得奇山之名。
夜幕渐渐浮上来，远山近水，全都隐入一片雾色里，灰茫茫的，瞧不太真切了。
曲小白得以睡了个好觉，次日，一大早，天气晴好，她睁眼醒来，不见杨凌，下床趿了鞋子，顺手从衣架上拿了外穿的纱衣罩在身上，到外面去寻人。
杨凌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从花木扶苏的夹道上走过来，看样子像是早餐，曲小白迎了上去，“怎么那么早？”
盘中果然是早餐，简单的一汤一饭，一个什锦果蔬拼盘，是曲小白一贯的早餐风格。
曲小白要接托盘，被杨凌阻止了，“你去洗漱，洗完过来吃饭。”
因为说好了要去爬山，曲小白动作很快，洗漱过后，坐到饭桌前来，开始吃早饭，“安安那边有人照顾吗？”
“不用担心，那边有珞珞和阿五阿六照顾着呢。吃完饭确定要去爬山吗？”
“嗯，去吧，横竖是要度假，不玩点刺激的怎么能叫度假呢。我以前是攀岩的高手你知道吗？虽然不会你们那些个轻功，但我也能飞檐走壁的。”
“嗯。从前你要学武功，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学，现在也算有点时间，我们可以学起来。当然，这要看你愿意不愿意。”
“嗯，我的嘴巴说愿意，但我的身体说它可能做不到。天这么热，容后再说。反正现在有你护着我呢，不是吗？”
杨凌笑笑：“嗯，我自是会护着你。但是你这几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不想和我学学本事吗？唔，如果不想学也没事，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曲小白一个激灵：“学！我学！”
他大爷的，他做点别的她一样不轻松，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杨凌嘴角隐隐笑意。
并非是他狠心，也并非是他能力不足护不住她，实在是这京城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她没有点护身自保的功夫傍身，万一他不在身边，岂不是危险？总要让她有点自保的本钱才是，最不济，也能强身健体。
早饭后，曲小白换了短褂长裤，把长发也给绾了起来，找了顶遮阳帽戴上，杨凌也换了衣裳，两人没带随从，共骑一匹马，朝及翠峰去了。
行宫竟然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及翠峰的，虽然狭窄，但也不算难行，可以容得下一匹马奔驰。
及翠峰看着不远，走起来，却是望山跑死马的距离，策马疾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山脚下。到山脚下，便有轰鸣的水声入耳。
如昨日所料，这里果然是有一道瀑布的。听这声音，瀑布还不算小，但眼前的角度是看不见瀑布的。
从山脚往山上看，山体陡峭巨石嶙峋，巨石缝隙中生出的树木因为岁月久长，都长成了参天蔽日的大树，以致看不清山体全貌。
杨凌抱着曲小白下马，往前已经没有了路，他偏头看曲小白：“能行吗？”
“先上着看吧。实在不行再说。”
抬头看看完全没有路的山峰，曲小白心里实在是没有谱能不能上去。这山比想象中还要陡峭。
两人开始往上攀爬，开始的一段，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攀登，山间没有什么灌木，乱石也不多，坡度也不算太陡峭。上到中段，山势却是陡然难行了起来，不但陡峭，山石也俱是刀削般的巨石，曲小白即便有攀岩的经验在，也是无可奈何。
逢有她爬不上去的巨石，杨凌便把她给提携着施展轻功往上走一段，若是有她可以自行上去的路段，就由着她自己折腾，他在一旁护着。
山中倒也凉快，虽然折腾的时间不短了，也没觉得太累，再往上走一段，两个人都发觉了有些不太对劲。
那些山石上，似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乍一看，也看不出来那些痕迹是做什么用的，不是什么花纹，也不是什么用来攀爬用的踩脚用的坑窝，分布也不是那么均匀。
两个人互看一眼，又细细研究了一下那些小小的明显是凿出来的坑洞，曲小白道：“看样子不像是年岁太久的。应该是近些年凿出来的。可是这么些小坑洞是做什么的？就算是供不会轻功的人攀爬踩脚用，那也不像啊，有的隔那么老远。”
杨凌抬眸看了一阵，又纵身上去，看了看，飞身下来，道：“不管是做什么用的，这里有人活动是无疑了，我带你上去看看。”
杨凌把曲小白揽在臂弯里，施展轻功，在那片断崖上飞檐走壁，不消片刻，上了断崖，断崖之上，是一片地势较为平坦的山坡，但山坡之上，还有石崖，并未到山顶。
山坡上有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把那一片山坡遮挡得不见阳光，地上散发着腐殖质的气味，但山上有风，古木林里倒是没有什么瘴气。
从外围瞧不出什么来，杨凌握了曲小白的手，试探着往里走。
瀑布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声音比在山下的时候听见的倒是小多了，说明离下面的深潭已经很远了。
曲小白惊叹道：“京郊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很出人意料。这里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有我在，即便有野兽也不用怕。”杨凌把她往身边拉了拉，让她紧贴着自己身边，以免真有什么危险的话，好第一时间护住她。
“嗯。”
曲小白干脆挽住了他的胳膊，紧贴在了他的身边。
杨凌一时感触，想起了她带着刚刚出生的安安走原始森林，经历千难万险，手不由紧了紧。
越往里走，越能听见山风阵阵，夹杂着瀑布坠落的声音，地上没有人迹，曲小白又疑惑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没有野兽呢？”
杨凌自然也有这样的疑惑，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现在还不知道，往上走走看吧。”
往上走一段路，上面又是一片断崖，这一片断崖却是怪石嶙峋，甚至还有些山洞分布在断崖上，杨凌揽着曲小白，跃到一个山洞口突出的岩石上，岩石不大，能容下两个人，两个人没有着急往山洞里进，站在石头上往里观察，只见洞口生着一堆不知名的带刺灌木丛，枝杈上结着红豆大小的果实，颜色鲜艳。
据说颜色越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曲小白也不知这玩意儿是不是毒草，捏着小心，问杨凌：“这是什么植株？”
“是穿心草。剧毒。”
杨凌道。
曲小白暗自庆幸，“我去，果然是有毒，幸亏我没打算碰。这个洞口不像是天然的，但也不像是最近才凿的，和刚才在下面遇到的那些凿刻痕迹应该不是同一时期的。”
杨凌点点头：“嗯。”
“什么人在这种地方凿这么多山洞？藏宝啊？”曲小白开了一句玩笑。
“大概吧。”
“啊？”
“也可能是有人避难到这里，谁知道呢？”
“切，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咱们进去瞧瞧吧。”
曲小白往里探头探脑，杨凌拉住她，“别乱动。”他从靴子里抽出了鱼肠匕首，拨开了眼前的穿心草的枝杈，把曲小白护在身后往里走，“小心些。”
“嗯。”
杨凌用匕首斩断了挡在洞口的枝杈，一脚踢开，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杨凌先进去了，曲小白跟在他身后，也跟了进去。
进入洞里之后，是一段又长又窄的甬道，杨凌在前曲小白在后，两个人的手握得紧紧的，越往里，越是昏暗，杨凌点亮了火折子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