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都身份不同,是皇帝的亲姑姑,且宗亲之中,她说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卫玉容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这种时候,连她都肯站出来支持高令仪的话……
高令仪的这个后位,就算是坐稳了。
徐家再怎么憋足了劲儿,也都没有用。
只是卫成良又想起个人来,面色微微一沉:“父亲以为,徐家的这道折子,跟荣昌殿下有没有关系?”
卫立摇一摇头:“没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开口,跟她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要操心的。徐家是她的外祖家,她要帮,也是她的事。我只问你,立后的事,先前殿下与你说起过吗?”
他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他与庆都自从成婚之后,感情一直都不错,可是子嗣上,就总是不那么幸运,到如今,也只有一子一女罢了。
其实在容儿之前,他们还有过一个女儿,但那个孩子没出月就夭折了。
那时候他和庆都都难过的厉害,庆都尤其的悲痛不能自己。
再后来,有了容儿。
容儿在那个时候,几乎承托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庆都在对容儿的教导上……
卫成良抿唇不语。
庆都是中宫所生的嫡公主,她尊贵,大气,又极为端庄。
那些年里,对容儿的所有要求,都令容儿符合了一个皇后该有的一切。
如今突然说,要容儿把这个后位拱手让给高令仪……她和高太后之间,可是还夹杂着旧恨的。
卫立见他许久不语,脸色便越发的沉了下去。
卫成姜见了,连忙轻轻的戳了卫成良一把:“父亲还在等着兄长回话呢。”
卫成良这时才回过神来,忙啊了一声:“庆都倒是还没与我提起过……”
卫立眸色虽然暗了暗,神色却有所舒缓,想了许久之后,他才冲着卫成良摆摆手:“你回去吧,好好的跟庆都谈一谈。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她应该能明白这一点才对。”
……
送走了卫成良后,卫成姜背着手回到正堂中,只看见卫立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腿提步上前了一些:“父亲。”
卫立回过神来,扭头看他:“送你兄长走了?”
他嗯了一声,想了下:“公主府的马车,一直就等在家门口。我送兄长出门时,一眼就瞧见了。”
听闻此言的卫立,面上猛然欢喜起来。
卫成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闪烁着眼中光芒,很是不解的问他:“父亲因为什么而欣喜?”
可是卫立却没有急着回答他,反倒是扬声问他,又一边儿摆着手,示意他坐下去:“你觉得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卫成姜吃了一大惊,显然被他的问题给吓到了。
且不说庆都大长公主是如何尊贵的人物了,便只说二人如今的关系……
这世界上,哪里有小叔对着长嫂品头论足的?
卫成姜一吐舌头:“父亲问这个话,却叫儿如何回答呢?”
卫立极其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堂内只有你我父子二人,还有外人在吗?我问你什么,你只管如实的回话就是了。这是不成规矩,但我也没叫你到外头去干这样子的混账事情。”
得,他爹是行武的出身,后来颐养之后,才多读了几本文人墨客的诗书一类。
卫成姜撇着嘴,嘴角又很可见的往下沉着:“殿下是女中豪杰。当年那样的势盛,叫高太后都心生了了忌惮的一个人——儿子知道,这样的本事,绝不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更不是因为她是宗亲之中的第一人。”
“这就是了。”卫立嗯的一声,声音又拖的很长。
这会儿已经是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的,各处都是烛火摇曳着,唯独此一处的正堂中,光线是幽暗又昏黄的。
正堂的大门没关上,屋外头一轮银盘正悬挂,还在不停的向着更高的地方努力的爬着。
那银盘的光,一泻千里,落了一地。
卫立冷眼看着,这时候才发觉,其实交代大儿子的那些话,全都是他关心则乱,太过于多虑了的。
就一如小儿子所说的这样,庆都不是寻常人啊。
高太后松了口,让皇帝撤换掉了高禄,难道说庆都殿下就真的一点也猜不透是因为什么吗?
不会的。
只怕这件事情一出来,她就头一个猜出来了。
徐家那道折子的事情,都还是她的公主府最先得到的信儿。
他在担心着,害怕庆都她为了女儿,失去了往日的所有理智。
然而她却忽略了,曾经可以在朝堂之上与高太后分庭抗礼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而不顾全大局呢?
于是卫立深呼吸了一回,又长叹一声:“刚才那些话,我本不该与你兄长开口的。”
卫成姜一愣,哪里知道就这么会儿的工夫,他父亲的心里面就已经飘过了这么多的念头和想法。
在他看来,父亲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跟兄长交代的那样一番话,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年纪不算小了,可是从小就在父亲的庇护之下长大,到了现在,他都还觉得,父亲永远都是不会错的……
卫成良疑惑不解,便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您是觉得,殿下她心里明白,不会做糊涂事,现在这么一交代兄长,等回到公主府,兄长和殿下说起来,反倒叫殿下心里不受用了吗?”
不受用倒是不至于的。
庆都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小肚鸡肠,更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斤斤计较什么。
只是卫立到底是觉得,就算是一家人,他这么不放心庆都,也有点儿过于小人了。
卫成姜看他不说话,便只好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继续劝解着:“其实您也别想的这样多,这件事太过紧要了,对谁来说,都得揣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您这样吩咐兄长,又是特意把他叫回家里来嘱咐的,原也是为了容儿好,更是为了陛下好,殿下既然是再聪慧没有的人,就能够理解明白您的这一番苦心了,又怎么会怪您不信任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