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只在灶上的橱柜里发现了这种伤胎害人的东西,厨娘已死如今已然是死无对证,除却这个厨娘之外,旁的一无所获……那个孩子,儿臣已经命人妥善下葬!”
寒夜阴森,月明星稀之时,带着满身戾气的萧绎没有管王府里依旧跪着的郑咏娴与其他几位侧妃,在一切尘埃落定,再无任何细节可找的情况下,漏液入宫,将王府去了一个孩子的消息禀到了皇帝处。
其实并不用萧绎来禀告,郑咏娴动用府中令牌到宫里请了太医的时候,皇帝处早已经收到了风声,只不过皇帝在等,等一个消息而已……
带着眼中的失落愤恨,带着身为人父失去孩子的那一份舐犊之情,带着满满的戾气,此刻的萧绎面无表情的跪在皇帝面前,有失落,有恨,他把这些表情全都写在了脸上,没有任何隐藏。
“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失去一个皇嗣对皇帝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毕竟,他有太多的孩子,一个庶出的孙子,在他眼里真的命如蝼蚁。
可在面对早就叫太医定下“断子绝孙”的萧绎,此刻的皇帝长吸了一口气,思量了许久,最终只问了这一句。
萧绎摇头,在这一刻无声的表示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查到,若查到一星半点,他或许就有了对策。
怀疑的对象有,可实质的证据没有,没有证据,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功,萧绎除了让她们跪在院中受着冷风侵袭之外,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倒是也很想做,想将王府里那几个不安分的一一清除,可萧绎知道,这会还没到时候!
带着一副如丧考妣般的一张脸,萧绎沉默的跪在皇帝跟前,等候皇帝的发落。
“你呀!也不是个蠢人,怎么……怎么把个后院弄的那么乱糟糟的,成家立业齐家治国,你瞧瞧你自成家之后,府里出了多少的事情,不过一个孩子,你!!!”
毫无任何证据可寻这一句话叫此刻的皇帝亦是拧紧了眉头,皇帝同萧绎其实是一样的,心里有自己的计较,有怀疑的对象,可光靠怀疑二字,根本不能成事,现下,皇帝也只能斥责萧绎两声。
高高扬起的声音叫外头有人之人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在这之后,便再没任何声了……
萧绎就这么静静的跪着,皇帝骂累了也就歇了,好一会之后,萧绎阴沉着一张脸从紫宸殿转而去到了永宁殿,前去永宁殿中告知德妃一声,王府里所发生的事情。
不用萧绎亲自跑一趟,德妃自有自己的眼睛早知道了王府里所发生的一举一动,早在萧绎来前,德妃早已经蹭碎了手边两套杯盏。
因为去的是一个男胎,男胎二字让德妃气到牙根紧咬,自己儿子的身子骨,现如今是能够承受去了一个男胎的时候么!
一个男胎,多么重要!
若非如今风头紧还没到时候,现下,她第一个先把宋云锦提溜进宫中,好好的将其拷打一次。
她再三警告过,让宋云锦将楚云溪的胎照顾好,可这才多久,这里头才几日,楚云溪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当真是好手段,她一个拉拔宋云锦的人,如今倒还管不住她了。
也是在德妃娘娘深信不疑的将这一顶帽子直接扣在宋云锦的头上之时,陪着府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侧妃庶妃一并跪着的宋云锦,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致。
她整个人都在不自主的发抖,上下牙不断的在那儿打架,那不是叫冷风吹抖的,而是害怕!
在楚云溪忽然出事,到莫名的掉了一个男胎,跪在这栖岚院中的那一刻,她浑身上下莫名的就在发抖打颤,没人比她更心虚,更害怕。
尤其是在萧绎的一双眼睛,一直在那儿往自己的身上犹疑着的那一刻。
不止是怕萧绎,她更怕的是后宫里的那一位……
上一次,后宫里头的那一位将自己火急火燎的召进宫好一顿的呵斥,早已经警告过自己,楚云溪的胎不可以有恙,一定要母子平安。
这之后她一直在忙着和孔贞合力陷害陆清微陷害陆家,早忘了楚云溪这一茬,现如今,楚云溪受损腹中胎儿殒命,这一笔根本没法盘算的账,怕是这最后都要算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一件事,一想到自己要面对的火气,宋云锦如今更像是站在刀剑与火山之上,她根本无从辩解,也不知道要怎么来解释这事情和她无关。
“小姐,这都快三个时辰跪下来了,眼瞧着外头越来越冷……会不会出事啊……”
听着院外敲起的梆子声,掌灯到如同白昼一般的屋内,小雅递了一盏参汤交给了陆清微,凑在陆清微的耳边,望着外头一个个跪到晃晃悠悠的侧妃庶妃们,只道眼下如何是好。
大大小小的,这要是尽数的倒下了,那这王府可就真的热闹了!
“出再大的事也不及那楚侧妃的事情大,王爷还没回来,且就这么让她们跪着吧,无辜的不无辜的,都到这会了,谁还能想跑么。”
也懒怠喝参茶,陆清微让小雅把东西放一边,知会着阿茕去灶上叫人备点个姜汤,外头天寒,一人发一碗先撑着,现如今是萧绎要他们跪得……
她做不了主,让她们一个个的都起来!
萧绎是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失去孩子的苦痛陆清微曾用了另一个孩子的命来抵,都不曾让自己的痛有所消散,自然萧绎的痛,她也不能替萧绎来大度。
这事情,只有萧绎开口说了结,才算是真正的了结。
“王妃,楚侧妃那儿人刚醒了,又哭又闹的说要找郑侧妃算账,几个丫鬟婆子怎么拦也拦不住……”
在陆清微推拒了手边的汤药叹息了一声的当下,外头的管事已然进来禀告外头的情况。
楚云溪醒了,现如今又哭又闹的,只说要找郑咏娴算账,为着身子虚弱,几个婆子如今将她圈住了,没让她出门。
可纵然人出不去,可那张嘴却不依不饶的,在房内大吼大叫,大骂着郑咏娴杀害了她的孩子。
带着痛苦的那种抽气之声,楚云溪字字句句都在控诉郑咏娴蓄意杀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只道她从前在西苑里禁足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腹中胎儿保到了这么大,眼瞧着都快足月,竟然到了这栖岚院这才多久,孩子就成了死胎。
这些东西一定都是郑咏娴所为,就是她要害自己,她阴险毒辣,瞧不见别人肚子鼓起来自己什么都没有,生怕自己在府中地位不保,就这样下此毒手。
说出的每一个字眼,在这当下叫人听着禁不住的觉得有理……
确确实实听着觉得有理的那一种,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楚云溪是在郑咏娴这儿出的事情,所有的账必然是要算在郑咏娴的头上。
郑咏娴为什么跪在这寒夜冷风之中一声不吭,原是她没法为自己辩解,除了再三要求治罪,她别无他法,只能自认倒霉。
“去看看……”竖着耳朵,听着外头哭喊之声的陆清微在这一刻叹了一声,而后寻了一见斗篷披在了身上,从屋里走出在经过长廊时,忘了一眼那空地上跪着冻到瑟瑟发抖的每一个人,而后踏入了楚云溪现如今所住的房间。
孕期浮肿未褪脸上依旧带着孕相的楚云溪,如今叫几个嬷嬷与丫鬟扣住了按在了床榻上,她才刚经历了一次生产,虽说孩子没了,可人依旧是在要紧的时候。
要是这会情绪激动再造成大出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真要是在这会再闹出产后风,月子病那也是要死人的。
众人合力的劝着楚云溪冷静,一定要冷静,再有什么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陆清微进去的时候,楚云溪已经嚷不动了,可嘴里却还是在那儿不住的叨叨着叨叨着……
整个人是失了魂的状态,双眼无神,除却空洞,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扎一针让她先安静下来吧!”
一旁的太医手持着一根早预备好的银针等陆清微的示下,陆清微看着房中现如今这种情况,人都已经成了这样,点了点头,让太医只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一针下去,楚云溪总算是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胡闹,不再大吼大叫,而一旁的婆子们亦是长舒了一口气。
陆清微冷眼旁观了一切,看着此刻的楚云溪,就像是看见了上一世入火场之中的自己,那种奔溃,她只会比楚云溪多,不会比楚云溪少。
“把大公子接了来让他陪在侧妃身边,等侧妃醒了,药让大公子喂,若她胡闹,就再扎一针让她安静下来,旁的……等王爷回来再说。”
孩子是母亲的命,陆清微望着楚云溪如今绝望的模样,这会只让婆子去把萧佑宁接到楚云溪的身边来,让萧佑宁照顾楚云溪,哪怕照顾不了,端汤递水的事儿也要让他来做。
没了一个孩子,好在还有一个活着的,陆清微虽不喜欢楚云溪,可一样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她,如今只把能做的,都做上……
至于旁的,她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