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狠,陆清微,你好狠!”
听着陆清微此刻之言,失声笑着的孔贞手滑下了陆清微的裙摆,陆清微丢下了一锭银子,这一锭银子,足够她孔贞买一个棺材给她母亲收尸的。
这是自己最大的仁慈,也是最后的一点仁慈!
要知道,这样的逆犯,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丢到乱葬岗里头,让那些野鸟野猪吞吃入腹,哪里还能体体面面的弄个什么棺材入葬。
丢下那一锭银子后,陆清然深深的瞧了地上这不人不鬼一样的孔贞一眼,而后搀扶着陆清微从这人群之中离开。
现如今,在这众人围观着的人群里,也只有孔贞与这地上的一锭银子瞧着格外的打眼。
若非看那银子离孔贞格外的近,有眼馋的就差没伸手了。
清荷动手把那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孔贞伸手就想把这银子给打落。
她又不是乞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与施舍,不需要!
“小姐……收下吧……咱们没有银子了,夫人既然去了,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吧!”
比起孔贞如今的自尊,清荷是最识趣的,孔贞这些日子为了帮自己的母亲开脱,免受砍头之刑,可是把能卖的都卖了,这往后吃穿度日哪一样不要银子。
这一锭银子留着买个棺材,买些米面,先挨过这一阵啊……
清荷苦口婆心的在这会诉说着她们的难处,在说完这些难处之后,只让孔贞把所有的面儿苦啊的尽数收一收。
不是有句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么,会好的,也一定会有机会的!
清荷涕泗横流的劝,让孔贞忍下如今的一时之以图后报,不管这么说,人还是要先活着才会有机会。
孔贞因为清荷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长长的吸了这口气后,最终,只是把带来的包裹打开,将包裹里的一块白布盖住了亲母的头颅……
如今这天际之上的雪花下的一阵比一阵的大,菜市口的热闹散尽,人也已经走光了。
陆清微同陆清然坐上了回程的马车,靠在亲兄长的怀中,陆清微感受着如今兄长这个依旧温暖且鲜活的怀抱,深吸了一口气。
“兄长和父亲可要好好的,伴君如伴虎,若觉得不好,我们可以卸甲归田,不问世事,就算是过清贫的日子都可以的,隐居深山老林都好……”
“只要活着!”
陆清微一直在想满门覆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上一世陆家覆灭她高烧七日,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得以下来,因为一场病生生把底子都掏空了。
如今再来一次,她总算因为老天爷的厚待,让陆家躲过这一场大劫。
宋府虽然倒了,可推动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却没有!
婉妃,婉妃想要扶持的儿子萧烨,这两个人不倒,陆家永远都是置身在火炉之上的那一个。
而这两个倒了,陆家树大招风,未必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陆清微靠在兄长怀中,只道要是真的太过打眼,一定一定要急流勇退,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是假的。
她只要家人平安!
家人平安,是她再一次回到这世间最大的梦!
“傻丫头,你放心吧,父亲和兄长一定不会让陆家的事情重蹈覆辙在咱们的身上,你安心做你的王妃,往后做你最荣耀的皇后,你的路,兄长和父亲替你淌平!”
听着怀里的亲妹妹如今有感而发的言语,陆清然笑着点了点陆清微的额头,让陆清微不要担心,陆家是陆家,宋家是宋家。
宋氏一族上下都没有脑子,可这并不代表陆家会和宋家一样。
他和父亲的官位,可不是靠着弄虚作假登不上的,他们手里是扎扎实实的真本事。
怀揣着心思,陆清微靠在兄长的怀中再不说话,而陆清然则安慰着亲妹妹,一路将陆清微护送到王府。
彼时的王府里,萧绎尚在休养之中,整个身后被打烂的一身肉这两日开始结痂,又痒又痛整个人身上就像是爬满了满身的蚂蚁一般,叫人难受到痛苦的钻心。
起不来的萧绎只能半躺着,而身边伺候的初寒则是小心的给萧绎在这会上着药。
如今初寒这丫头成了萧绎身边近身伺候的,白天夜里的,萧绎时常带着,陆清微也不加任何的管束。
人是德妃送来的,德妃自然是希望这丫头能够在萧绎身边得宠,最好还是能够给萧绎传出点好听话来。
毕竟,萧绎这“断子绝孙”也有一段日子了,药成日里吃着不见效用,不止德妃娘娘急,另外一些个长着眼睛的,如今这心上也一样的着急。
担忧着萧绎这“断子绝孙”到底是不是能够起死回生,初寒的出现,也算是一个摆着给人看的靶子。
“王爷!”
陆清微回来时,萧绎身上的药材刚上完,陆清微同萧绎打了一声招呼,一旁的陆清然也是一样。
只是萧绎如今站不起身,也不能好生的同陆清然喝酒畅谈一番。
“死了?”
“一个不留,除了活着的孔贞,一个个尽数都去了!”
陆清微是出去做什么的萧绎清楚,故而如今陆清微回来了,萧绎才有此一问。
“她也不该留,留着这么一个祸害,指不定日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个随时会爆的火药。”
陆清微如实回答,而躺着的萧绎摆了摆手,意思里便让初寒下去。
这会的话初寒在这儿听着不合适,等初寒离开,这屋里再没外人的时候,萧绎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自己生母被杀的孔贞,远比求而不得的孔贞更要来的毒辣,她会比往日里更加疯狂。
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也不该留!
“我会命人看住她的,且让她再多活两日,等过了这一阵的风声,她打哪儿来,该回哪儿去,我自有安排!”
萧绎心上有担心,陆清然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此时此刻的他只让萧绎不用发愁,这点事情,自己还是可以做好的。
他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那也不配坐在这会的位置上!
“外头的炉子里煨着药,到时间了,让人端过来吧。”在陆清然说完那话,萧绎与陆清然对视过后,萧绎只道该到吃药的时辰了。
这会也该好生的把汤药喝了才是,指使着陆清微去取药的通水,陆清然则走到了萧绎的身边,揭开了萧绎身上盖着的薄褥子。
满背如今这算不得好看的伤口,着实吓人的紧,叫人看着也有些作呕。
二十杖把人打成这个模样,皇帝也可以算得上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留任何的情面了。
“都这样了,还给自己下毒?王爷……这样子好吗?”
打进来的时候,陆清然就已经闻到了一丝丝清苦的气息,味道不大,可在掀开萧绎的被褥之后,这味道则浓了起来。
显然,这味道是从萧绎的伤口上传来的,才刚那叫初寒的丫头抹的膏药里头,就有这么个玩意儿。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在家歇上半年的,这半年过去,肉汤都没我喝的了,总是要给老三找点个事情做,也要给我四哥寻点事情,来想想我这个能帮助他的五弟啊……”
特意支开陆清微是因为萧绎知道,这屋子里的味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陆清然。
同样都是在刀枪箭雨之中.出生入死之人,对于金创药的气味陆清然是最熟的。
他的膏药里出现了问题,自然逃脱不了陆清然的鼻子。
如今萧绎据实已告,只道自己也是没办法,他也是在自救不是,如若不然,天知道他的好父亲好兄长们什么时候想起自己来!
“自救……你就用那丫头的命来救?那丫头成日里给你抹药,死的可比要快!”
摸过药的手洗净了,成日里摸头摸脸摸眼睛的,到那时候毒发最快,死的最快的就是这个叫初寒的丫头了。
听闻近些日子以来,五王府里最得宠,风头最盛的便是这个叫初寒的丫头了。
萧绎这般喜欢这个丫头,竟然舍得这么痛下杀手的直接来毒害了她。
可当真是了不得了!
“我舍不得劳烦清微,也就只能劳烦劳烦这个丫头了,左右这样的丫头,我母妃的后宫里多的事,也要不了她的一条命,吐个血昏上一阵子罢了,无妨……”
萧绎淡淡一笑,对陆清然的了然于心,如今的他只道自己没真的想怎么样。
一个人毒发起来看着不真切,倒不如两个人毒发……
他也麻烦过陆清微的,不过陆清微如今身上的毒轻,等之后发现了毒发,稍稍吃上两副药就会缓解,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至于着初寒么……
那自然是少不得要去掉一层皮的,这种事情,她可舍不得陆清微来做。
陆清微是自己手心里的宝!
“王爷真够狠的,不过也请王爷一直坚持下去,清微不单单是你的宝,也是我和我父亲手中的,请王爷一辈子都不要算计她才是!”
对于萧绎此刻的坦诚,陆清然很是欣赏的接受着,这之后像是与萧绎达成共识一般,这一刻,只让萧绎要遵守自己此刻的本心。
当真是要一辈子不欺骗陆清微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