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天下大酺(1 / 1)

“有礼之会,无酒不行。”

时下,“酒”常与“礼”并行。谓“饮酒礼”。如行朝觐礼、大蒐礼、军礼、养老礼、藉田礼、冠礼、婚丧礼等。民众在正旦日、社日、上巳日、伏日、冬至、腊日等节日饮酒庆祝,亦渐成风。

汉人普遍嗜酒,称之为“天之美禄”。需求量极大。为便于饮酒,汉室勋贵,豪右巨贾,皆自设酒垆。制曲酿酒,蔚然成风。也有如吕伯奢,自酿自卖,因成巨富。甚至“富比千乘之家”。

刘备先祖,中山靖王刘胜“为人乐酒好肉”。后世考古,亦得明证。满城汉墓中,陈列大陶酒缸三十余口。外书“黍上尊酒十五石”、“甘醪十五石”、“黍酒十一石”、“稻酒十一石”等,各式酒名。缸内共盛美酒,多达万斤。

孔北海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

又如荆州刘表,为享杯中趣,特制三爵。大爵名“伯雅”,次曰“仲雅”,小爵称“季雅”,分别容酒七、六、五升。设宴时,宾客皆以“饮醉”为度。筵席上还备大针,如有人醉倒,遂针扎相试,且看是真醉还是佯醉。

针扎事小,割头事大。

时下酒宴,专设酒吏,主持酒政,职掌劝酒督饮。

前汉时,齐悼惠王次子(刘)章,性刚烈果敢。一次侍筵宫中,吕后令为酒吏。刘章进言道:臣为将门之后,请许以军法行酒。

吕后允之。

待酒酣,吕氏一宗人因醉逃酒。刘章追出,拔剑斩于殿下。提头来报。言,有人逃酒,已按军法行事。吕后及左右,无不失色。但因已许刘章按军法行酒,故无从怪罪。

足见时人,嗜酒之风。

酿酒极费粮食。

前汉时,一斛米出酒三斛余,至今汉一斛米出一斛酒,品质大为提升。

秦汉之法,三人以上不得聚饮。朝廷有庆典之事,特许臣民聚会欢饮,此谓“赐酺”。又称“天下大酺”。

大酺始于战国,两汉以后屡有之。天下大酺,少则一日,多达七日,常为三日。累日饮酒作乐而不犯禁。凡立后、太子,乃至皇子满月、太子纳妃,亦或遇祥瑞等,皆可颁“大酺令”,令天下大酺。

一言蔽之。

“禁酒”与“弛酒”,禁弛交替。弛于熟年,禁于歉岁。且时限皆不长。长者十余载,短者不过数月。政令既废。

今天下三分,各自为政。

弛于熟州,禁于歉州。荆州牧刘表,之所以大开三爵酒制。乃因荆州富庶,积谷成山。尚酒以示富足。

稍后,刘先主蜀中禁酒。只因蜀中大旱,粮食歉收,为确保百姓有粮度日,遂下令蜀中各地年内均禁酿酒,酿酒者科以重罪。甚至家有酿酒器者与酿酒同罪。

(耿)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女行道,谓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先主大笑,遂释欲酿者。

洛阳举朝东迁。达官显贵,多如过江之鲫。

可想而知,耗费几何。先前,宫廷用度,多为蓟王朝贡。却远不足用。松泉酿价高,渐无力支付。故欲千金易方。自酿杜康美酒。

悉知内情,曹操亦知事大。

无有杜康酿酒法,无解甄都缺酒之困。一味强求,适得其反。

先解王允心忧,方可助吕伯奢脱困。所谓水到渠成,莫过如此。

话说,史上曹孟德,曾《上九酝酒法奏》,进献故乡“九酝春酒”。奈何奏上所言,“有九酝春酒”之“臣县故令南阳郭芝”,早已举族迁往蓟国。九酝春酒,今为松泉酿。再加黄巾逆乱,万民饥流。青黄不接,饥不择食。哪有余粮酿酒。故关东酿酒家,再无从寻觅。

物稀为贵。正因如此,迁居中牟吕伯奢,之于甄都勋贵,弥足珍贵。

“闻蓟国松泉酿,所用‘籼米’,皆来自岭南并徼外三熟寄田。施以‘十酝酒法’。故‘差甘易饮,不病’。”不其侯伏完,颇知酒事。

曹操叹道:“蓟国千里稻作,季季大熟,广输天下。然酿酒之米,却远自徼外寄田。”言下之意,蓟王惜谷。

“蓟王屯粮滎阳,经敖仓港,贩运天下。一石谷,出七成米。一斛米,出一斛酒。一斛杜康酒,作价千钱,常不可得。然若自酿,五百钱足矣。”伏完言道:“无吕伯奢杜康酝酒法,甄都无酒矣。”

时下稻米酿酒最佳。“稻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上尊,稷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中尊,粟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下尊。”松泉酿,号称天下第一。半数供应国内。半数广输四海。可遇而不可求。唯有退求其次,求天下第二。

问清症结所在。曹操有马不停蹄,重返济北。向狱中吕伯奢,道明其中原委。唯献杜康酝酒法,可免牢狱之灾。

见吕伯奢无语。曹操又劝道:“伯父酿酒半生,自有心得。不用杜康之法,可乎?”

言下之意,稍作改良,不称“杜康酒法”。如此,既解甄都缺酒之困,又免吕伯奢背信师门。

略作思量,吕伯奢言道:“不瞒贤侄,却有一法,异于杜康。”

“伯父欲献此法否?”曹操大喜。

“可也。”

吕伯奢口述,曹操书录。取名“甄都酒法”,呈献朝堂。不其侯上报王允,遂免其罪。

出狱之日,曹操又于百忙之中,亲来相迎。持以弟子礼。左右无不慨叹。富贵不忘故交。助曹孟德扬名。

临行前,济北相边让,相送十里。与曹操依依惜别。

王允得甄都酒法,效前汉“高祖徙丰沛屠儿、酤酒煮饼商人,立为新丰(县)”之旧事。于甄都旁,廪丘县东南羊角城,设酒垆酿酒。俗称“羊角酒”。

救回吕伯奢,父曹嵩,亦抵甄都。

入府细说途中详情,曹操面色阴沉不定。

曹嵩问道:“我儿可知,何人所为。”

曹操并未说破,好言宽慰道:“阿父毋忧。必是贪财之辈,临时起歹意。”

知子莫若父。曹操心中所想,曹嵩焉能不知。这便叮嘱道:“今为州牧又兼卫将军。关东战乱将起,我儿需小心行事。”

“喏。”曹操眼中,一闪利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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