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夏甫一进入教研室,就收到了同事们注视的目光。
教研室里的众位都非常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眼光却灼灼地盯着林安夏,就好像他是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不过,金石奖作为美术界威望甚高的奖项,一直以来都是各大画家们所孜孜以求的,作为金石奖金奖得主的林安夏,又如何能不受到这些激扬分子们的关注呢?
林安夏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那些充满好奇,兴奋或者嫉妒的目光是因为什么。
但是,因为他的社交经验实在太过匮乏,这些天唯一有进行长时间交流的对象就是秦睿和,所以,面对这个静谧到尴尬的气氛,林安夏也十分无所适从,只得安静的走到座位上坐下。
教研组正在开会,而他应该还没有迟到。
这时,从门外走进的付琛打破了教研组内诡异的沉默。
付琛快步走到首席座位上,抬眼时正好看到了已然正经危坐的林安夏。
付琛笑着说道:“林老师,真是恭喜你又得了一个大奖。”
林安夏礼貌的点点头:“谢谢。”
寒暄完毕后,付琛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了正事。
“我想各位老师都知道,这次开会的主题是为今年的画展做准备。相信除了新来的林安夏老师外,其他老师们也都了解了画展的基本情况。”
付琛语调一转,对林安夏说:“另外,林老师,校委会在经过一番探讨后决定,由你代表我们教研组作为本次画展的评审之一。”
付琛话音刚落,其他坐在位置上的老师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齐刷刷的看向了林安夏。
“.........”
“我,我?”
林安夏惊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付琛淡定的点点头:“就是林老师。”
林安夏不解:“可是我才刚来学校没有多少时间,也没有多少经验。”
付琛耐心的解释:“林老师作为金石奖的金奖得主,就得以证明林老师具有过硬的职业素养。当然,林老师的作品,历来都能让我们眼前一亮。而校委会也相信林老师完全具备堪当评审的资格,还请林老师不要妄自菲薄。”
担当年度画展的评审,无一不是各个教研组内,经验老道,声名远播的大家。把林安夏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安插其中,如何还让人看不出校内领导们对林安夏的特别关爱?
但就算如此,他人也的确嫉妒不来,因为当选评审的最重要条件,便是在当年要获得一到两项业内的重量级的奖项,在座的各位年纪还轻,虽同样才华横溢,但在这一点上的确还无法企及。即使心里有那么犯嘀咕,艺术家们还是保持自己矜持的特性,沉默的接受这个决定。
年度画展的评审,的确是对舒棠美院老师的一种肯定。
但它的工作强度却也与它的肯定形成了正比。目前,已经进入学生画稿的招收阶段,成千上百份作品的彩印稿,都放置在了林安夏的面前,审稿采取的是滚车轮模式,也就是说每一位评审都要在没有经过事先沟通的情况下,进行一轮评稿,并把认为优秀的作品选出来。
在经过第一轮的删选后,评审们把自己选出的画稿聚到一起,通过评审间的相互评断与相互说服,选出最为出彩的100幅,作为本次画展的展出作品。
最后,在画展举行的一个星期后,又前来进行鉴赏与观摩的大家,以及普通学生和观众分别进行投票,学出他们最为喜爱的前三名,而这前三名得主无一便是此次画展的最终赢家,舒棠美院会根据他们的名次,根据规定满足他们的需求,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平台,让他们在艺术领域内能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林安夏抱着一大堆高过头顶的作品彩印稿回到了秦睿和的家里。
秦睿和吃惊的看着雪松围着一个抱着一堆纸的家伙,从他家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快来帮我一下,要拿不住了!”
林安夏闷闷的声音从稿纸背后传来。
“我的天!”秦睿和一阵惊呼,赶忙上前接过林安夏手里的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终于呼吸道新鲜空气的林安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脚边雪松的脑袋后,才开始慢条斯理的解释。
“这都是学生画稿的影印版,我需要在一个星期内从里边选出一半比较优秀的作品,作为本次学校画展的被选作品。”
林安夏被选为舒棠美院年度画展的评审这件事,秦睿和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
“这么多画都要看吗?”
“多?”林安夏摊了摊手,“这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而已,还有好多我都放在学校了,哪里能一下子就拿过来啊。”
秦睿和呆滞的摇了摇头:“那可真是辛苦。”
毕竟鉴赏艺术,与普通的赏画不同,除了第一眼的感觉外,还需要从各个专业的角度对作品的构图,色彩与线条进行判断,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秦睿和捡起其中一幅画:“看来外公,真的是打算好好培养你啊。真能在学校做一个优秀的老师也不错啊,比只懂得闷在房间里画画来的有趣吧。”
林安夏抽过秦睿和手里的画稿,整理整理打算搬到房间里去慢慢看。
“这也不一定啊,每个人喜欢的生活方式不同,也许人家就觉得闷在房间里画画更幸福呢?”
秦睿和帮忙搬起了一部分:“那你是喜欢教书还是喜欢像从前一样一个人画画?”
“我喜欢教书!”林安夏毫不迟疑的答道。
秦睿和对他的回到到显得诧异:“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闷在房间里画画呢。”
林安夏觑了秦睿和一眼:“有人可以说话交流心得的话,当然比一个人有意思。我的意思是,也许会有人喜欢一个人,虽然那个人不是我,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秦睿和表示同意:“是这样没错,可是其他人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顾着你就好不是吗?”
林安夏闻言怔了怔,半响才说:“谢谢你的关心了。”
眼看着林安夏就要往那个离自己最远的小房间走去,秦睿和赶忙阻止。
“那个房间本来就小,你还搬一堆东西过去占位置。过来,本来之前就说要给你准备一间画室的,现在你干脆用我的就好。你把这些搬到我的画室里,这些天你就在那里工作吧。”
林安夏惊讶的说:“你也有画室?!”
秦睿和不高兴了:“怎么?就准你这个艺术家可以有画室,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就不能有吗?”
林安夏撇撇嘴:“你现在总爱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会有专门的画室而已。”
秦睿和腾出一只手,搂着林安夏往画室走去:“我为什么不能有?我不只一次告诉你我喜欢画画的,就不准我为自己的爱好置办一些东西吗?”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秦睿和的确不止一次的告诉过林安夏,他对绘画很着迷,但林安夏始终认为,秦睿和的喜欢不过是给予对一个位置领域的新鲜感而已。
没想到......
林安夏有些鄙视自己以貌取人的个性,虽然他一直在强调秦睿和不能以偏概全的去生搬硬套那些他对艺术家的误解,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的去理解秦睿和呢?所以人啊,真是一个容易矛盾的动物。
“咔哒”一声,秦睿和那个神秘画室的门就打开了。
与林安夏自己的画室不同,秦睿和的画室宽敞......又明亮。
除了一个画板,几个装着画笔的桶,和一个画缸以外,并无其他杂物,天蓝色的窗帘,被窗外的微风吹得“咧咧”的飘,整间画室显得十分整洁又空荡。
“你真是给我面子。”林安夏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呆呆的说:“居然没有嫌弃我的画室。”
与秦睿和的画室一比,林安夏很显然的意识到自己家的那个,可能和猪窝没有太大差别。
雪松高兴的从俩人的腿间钻了进去,在空荡的画室走了一个来回,好像甚是满意的走到了林安夏身边,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膝盖。
“看来雪松对我的画室非常喜欢。”秦睿和得意的说。
林安夏倒是有些犹豫:“你真的愿意把那么干净的画室给我用吗?不怕我给他弄乱了?”
“这有什么!”秦睿和不甚在意的说道:“它会那么干净,就是因为我很少用它的关系,从前有一段时间,我时常在里面画画,那时候它和你家的那个画室差不多乱。”
“有一段时间?”林安夏好奇的追问:“为什么那段时间经常画画?”
秦睿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有些沉默。
林安夏见状便讪讪地说:“对不起啊,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秦睿和不在意的摆手:“不是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只是那段时间学习和工作都不忙显得慌,就常画画了。”
虽然知道秦睿和只是在敷衍他,但林安夏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吭声,满心欢喜的接受这个敞亮的画室,作为他这段时间的临时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