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陶辕醉彻底郁闷了。让他郁闷的,正是他自己。

本来没取到剑已经够倒霉的人。今天居然还稀里糊涂地把一个原本只要他不说,这天底下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让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难堪。简直是自找死路。回头想想怎么会这么笨!在洗澡的时候被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撞见自己的裸体,有哪个姑娘家会把这样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呢?本来就没必要担心对方会说出去的事,居然在心里担惊受怕地装了两年。最后还无知无畏的捅到了众人面前。陶辕醉啊,陶辕醉。平日里真法领悟修行,不落人后,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你真是蠢到家了。他真想拿脑袋去撞墙,一了百了。

狠狠地自责之余,陶辕醉心里对袁静籁也十分愧疚。被一个男子撞见自己洗澡,本来就已经够羞的了,还被这个蠢男子当众说了出来。哪里还有脸见人呢?一生的清白都被他毁了!

刚才碧琼宫内所有弟子都陆续退下,只有他一个人呆跪在大殿中央,久久回不过神来。要不是离他最近的星元长老提醒,只怕是又要闹出笑话。他边走边不住低首摇头,懊丧不已。刚走进弟子房小院,便听到:

“啊哈,英雄啊,英雄。请受小弟一拜”余乱弈满脸坏笑,上前作一大揖,打趣道。

陶辕醉还未及反应,随同一起的姜玄青在一边问道:“辕醉,我们都听说了,你…...你还真是……是真的吗?”

陶辕醉无奈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消息居然走得这样快,照这样看,只怕现在派中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应该如何应答。余乱弈和姜玄青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从陶辕醉的表情来看,二人已经肯定,此事错不了。

余乱弈两眼冒光。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但他看到陶辕醉现在这难看的脸色,虽然很激动,也自觉地努力压抑住兴奋。想笑又不敢笑开,一张俊脸僵住了似笑非笑。

姜玄青倒厚道得多,并不像余乱弈,更多的是吃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之后只是问:“掌门可有发落?”

陶辕醉只是低首摇头,还是没有回答。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小到大除了几个月前因为取剑,余乱弈才第一次见到陶辕醉精神沮丧不振,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从小的伙伴一直很坚强。修行不畅时,从不见他负气,也不急躁。一起受罚时,两人还经常有说有笑,全没当回事。二人性气相投,余乱弈一直以为陶辕醉与自己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但取剑失败的打击实在太大,见到陶辕醉失落的神情,余乱弈才明白,眼前这个自小的玩伴也有脆弱的一面。当时一贯戏谑的他,表面没什么两样,但暗地里也整日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影响到陶辕醉的心情。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去安慰陶辕醉,后来还甚至时不时去故意招惹他,陶辕醉被惹火了,就对着他大吼一顿。他也不回嘴,等陶辕醉骂完,便转身离开。他知道事憋在心里,发泄出来才会好,一味安慰,只是徒然。

此时,他又看到陶辕醉这般沮丧,把刚才的戏谑撇开,又开解道:“事已至此,你也别难过了。你又不是犯了死罪。顶多也就是罚几天,大不了我和你一块去受罚。”

其实事前从根上说,这祸都余乱弈惹出来的。要不是他两年前一时兴起胡闹,去惹了乌桃山的彪悍女弟子,陶辕醉也不会被灌了个满醉。还是因为他,不小心把一大碗酒打在了袁静籁的身上,才致使她不得不更衣沐浴,这才会叫陶辕醉撞上的!

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他也知道自己多少有责任,于是一时意气说出了要和陶辕醉一起受罚的话。但是掌门和长老们与乌桃山首座次座商量的,对陶辕醉的处置结果却使余乱弈有难同当义气想法泡了汤——因为他没这个资格。

两派商量出的处置结果是:陶辕醉袁静籁二人不日完婚。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月雾岛派中又是一片哗然。这年头真是怪!陶辕醉是执法长老陶正的儿子,平日里见他修为上很有天才,进境较资质平庸的弟子快得多。这已经很令人眼红了。不过说到底这是个天赋问题,天赋不如他的人也没太计较。前几个月听说他取剑未成。免不了有人在背后窃笑——天道恒平,诚不欺我也。可对陶辕醉的处置一经传开,月雾岛弟子们大多数都恨得牙痒痒:平时修为进境快也就算了,怎么这样好的事也叫他给摊上了?哦!先是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撞上美女出浴。不但没因此受罚反倒要他迎娶美娇娘为妻,这还是处罚吗?要是的话,也处罚处罚我吧!眼红的月雾岛弟子都不禁这般嘀咕。要知道,对于平日十分少见女人的月雾岛众多男弟子来说,乌桃山的女弟子们都是不世出的天仙一样。有一天能和一位天仙共结连理,这样的幻想几乎每天都会在睡前于一个月雾岛弟子的脑海里盘旋。现在眼看着美梦就要成真啦,但却不是成真在自己的身上。可想而知陶辕醉现在的处境,他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派中弟子们的公敌,谁见了他心里都有气,他们心中的嫉妒毫不掩饰地透过凌厉的眼神射向陶辕醉。“怎么?看样子天上这么大一块馅饼砸到你嘴里,你还不乐意了?!”“整天摆着一张苦脸,给谁看呐?”“我说你够了,一个人指不定躲被窝里偷笑呢……”

陶辕醉确实整天愁眉苦脸的,当他听到了对他的“处罚”决定时,先是一楞,而后一惊,一乍。最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越是这样,派中的弟子越是生气,直以为他是故意摆出一张为难的样子气人的。可他们不知道,陶辕醉并非故作姿态,他也不想气谁,实在是成亲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叫他为难。

“只要不是娶她,怎么处置我都认了。”

他曾经预想过对他的所有处置的可能性,然后这样说道。因为他自小就有一个孜孜以求的梦想——成为举世无双的剑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娶妻生子。扫清魔物,诸尽妖邪。被他当做毕生的梦想追求。余乱弈每每听到他这么说,都会不屑地摆了摆手。“他日举世无双的剑仙一定是我,别人都要排在我后面。辕醉你还是做第二剑仙吧。”他还记因为这件事和余乱弈没少吵架斗气,有几次还差点动起了手,所幸被姜玄青及时劝开。后来余乱弈很严肃的提议,约定以后比试一场,看他们三个人谁先成为举世无双的剑仙。他们自小在月雾长大,听惯关于剑仙斩妖除魔的传说,小小的心灵不禁想要成为那传说中的人物。陶辕醉少年心性,他没办法理解派中曾经叫他羡慕的修为高深师兄们,娶妻生子之后都对修行有所懈怠,道法进境并不如从前了。于是他极端认定如果一个男人成了亲,就会被磨灭掉所有的上进心,那样就不能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了。再说了,自己与袁静籁,只匆匆见过一面,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更别说有了解可言,要娶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女子为妻,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他固执地没有办法接受。

成亲的日子在一天天接近,陶辕醉是越发的苦恼,有好几次都想对父亲表明自己的心迹,说自己不想成这个亲,不想和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子成亲。但面对父亲充满威严的脸,他又怯生生把刚到嘴边的话都噎了回去。少年人天真且幼稚,他不会想到这时他因为要和乌桃山最美的女弟子成亲而已经成了岛上弟子的公敌,他只是认定了自己不想娶袁静籁,而并不在意袁静籁是美是丑。

世事或都是如此,求之不得,不求反得。命中机缘,捉摸不透。不知烦恼了多少人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他的事也成了弟子们讨论的最多的话题。不久之后在月雾岛弟子中流传出一个这样的说法:其实陶辕醉早就和袁静籁相识,而且两人早就已经私定终生!过没两天又传出消息:原来陶辕醉对袁静籁作出过约定,等自己取到剑之后,就来迎娶她。没成想陶辕醉取剑失败,所以袁静籁才来看望他,谁晓得这小子居然当众说自己偷看过袁静籁洗澡,这才不得不立即完婚。

此消息一出,月雾岛的弟子们又一次炸锅了,也不管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一个个咬牙切齿:好你个小子,有你的啊。心机真够深的。知道自己取剑不成,按约定是没戏了,没法见人,就故意当众说自己以前撞见过人家出浴,好抱得美人归。够狠!

当余乱弈当着姜玄青的面向陶辕醉印证这两个传言的真假时,陶辕醉一脸茫然,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余乱弈满脸认真:“真的,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你真不记得了吗?”

姜玄青再一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师弟,开始觉得有些陌生。自己看着他和他一起长大,以为他的事自己都知道,但现在他开始疑惑,他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连昨天晚上吃过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记得这个。好像——没有吧。”陶辕醉一头雾水。

姜玄青否定道:“不可能!我听说是一个师兄亲耳听一位乌桃山的弟子说的,不会有错的。”

“是啊,我也是这样说,这种事件编是编不出来的,书里都没有这样巧。你就承认了吧。”余乱弈已经不再向陶辕醉求证了,他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真的,催着陶辕醉认账。姜玄青很罕见的和余乱弈站在了一边,两人双手在胸前交叉,紧盯着陶辕醉,也不再说话。陶辕醉死不承认,但也并非有意赖掉罪名,他是真不记得了。被逼不过他说他只依稀记得儿时随父亲陶正去过一次乌桃山,依稀还记得去时那里落英缤纷,漫天桃花的景象。其他的什么“取剑不成,逼人下嫁”的事情决计没有。

不管陶辕醉与袁静籁二人是否私定终身,其实已然不重要了。醉后误撞出浴的事已经传开,两派掌门长老为了策略已经决定,陶辕醉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说不成这个亲,也不可能了。

转眼婚礼便至,风波即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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