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好奇起来,纷纷道:“什么天降奇迹?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个放下杯子神秘道:“这也是我前几日才打听到的,漕运的薛家知道吧?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外地来的,因为下苦才在那漕运上立了足。漕运上的人派别多,本就斗得厉害,明里暗里都欺负他家只有女儿没有男丁,背后的话说的也不知多难听。”
“这都是知道的,我们要知道天降什么神迹了。”
“你别急呀,我给你们慢慢说。那薛家前几日在码头上与贺家的人起了争执,对方骂他家无后,气得那老薛当场就要与人动手。薛家姑娘却是个人物,若换了别的女子,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一副病娇模样惹人垂怜了,那薛大姑娘却闪身出来,要与贺家那挑衅之人比赛起排。你们都知道,起排是大老爷们儿干的事,哪是姑娘家能干的。可是薛大姑娘却下了战书定是要比一比。”
“后来呢?”
“后来两家便真比起来,薛大姑娘的排本是一直在前,顺风顺水的,却不知对方贺家使了什么阴招,那薛姑娘的排竟然断了,薛家的人也落入了水中。”
“啊?”众人都是一惊:“排怎么会断呢!薛大姑娘有没有事?”
说话那人被众人催得紧,本想喝水润润嗓子却呛了一口,他越咳嗽众人越着急,纷纷给他拍着后背,催着快点快点。
好不容易他喘过口气,涨着通红的脸摆摆手道:“咳咳咳,本来以为,本来以为薛姑娘输定了,谁知道忽然天降神迹,有人见到那江水翻滚如同大海,天上云层绽开,一条青龙自江水中腾空而起升起,直直就撞翻了贺家的排。”
“居然能有这事?”
“可不是,青天白日的,那贺家人的排就给青龙撞沉了,贺家的人害了别人,自己却也不多时便跌落水中,可谓是报应不爽啊!虽说他们水性好,但是这么突然也是头一遭,江里又有漩涡,据说贺家人都在那里扑腾呢!还是薛家人游过去,互相扶持着一同游上岸来的。贺家那些人平日霸道惯了,如今青龙显形,他们能上了岸来,算是捡了条命。以后就是贺家主子起头还想要欺负薛家,那些人大概也既是不敢也是不肯对薛家姑娘造次了。”
众人听完一个个都瞠目结舌,砸着嘴道:“这还真是……真是神迹啊。”
“可不就是!”说话的那捕快又喝了口茶,脸色恢复了平常的颜色:“奇得还在后面,那薛家有青龙保护,都说是薛家祖上积德,保佑了薛大姑娘。薛姑娘回得家去,传出来的说辞却完全不一样,她非说是自己在救人之时捞上来几把刀,定然是这些刀砍坏了贺家的排,而并非青龙惩戒贺家,让大家再不要以讹传讹。她不说这一席话倒没什么,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这薛家姑娘是个真真低调有礼的闺秀,别人挑衅她便迎战,别人输了她也不追着落井下石。虽然受人欺负,却在教训了对方后,还有胸怀以德报怨,可谓是给贺家留足了脸面。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去找?这几日上门提亲的人,都踩坏了薛家的门槛呢!”
众捕快听到这里都不禁纷纷点头:“薛家姑娘真是好品格,她这一番话,明显是为了给贺家解围了。世上哪有刀能锋利至此,在江水中都能把行着的排砍断的道理?而且江水里又哪来的刀呢?一个能被青龙保护的人,想来自然是有高洁品格的。她一个出自漕运粗人家的姑娘,真的不容易啊!!”
“说的我都想去薛家提亲了。”
“你不是早就娶妻了吗?”
“我就想想也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么的,众人又说了不少听闻,这就各去领了差事,谢辞看了看黑狗,给府医送了些报酬,再独自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待给祖母做好吃食,看着又吃了药,安顿好祖母睡着之后,谢辞躺在床上,熄了灯却并没有入睡,他看着乌黑一片的天花板。
身上的疲累暂时无妨,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如乱麻一般无法解开。
莫名消失的异地商贾潘贺、被匆匆埋葬在观音山却是下毒致死的潘贺家丁甲、在城南煎饼铺后被人一刀取了性命的潘贺家丁乙、被人杀死再抛尸与大火企图毁尸灭迹的无名死者,加上今日这个死者。
一人失踪,四人死亡。
四位亡者皆死于同样的手法,看上去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有那薛家姑娘,自己曾在书斋二楼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看上去爽利非常,不像个能编出瞎话来的。
谢辞想着薛筝的事,忽然脑海里就闪过段灵儿的笑脸,再想起那日花灯宴上段灵儿与顾长风的对视,段灵儿那双饱含着热情的眼睛。
谢辞的心思莫名地一晃,不知为何那种热情烧得他心里一酸。
神思至此便散开了片刻,觉得再也凝聚不上了。
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将被子一盖,沉沉睡去。
次日,谢辞天不亮去衙门报道,之后便折返回家,去换了身便衣。
谢辞刚将腰带系好,只听见外面祖母喊吃饭。
谢辞祖母这些日子依旧神思混乱,但从不忘天不亮就起身,给谢辞做早饭,那饭食也每每做得重复,谢辞却毫无抱怨。
祖母自己也吃着饭,本没有任何话,却不知怎么地忽然不吃了,正色对谢辞道:“辞哥儿,你祖父是回不来了,你不要顾我,赶紧逃命去吧!”
谢辞这种话听了好多遍,以为是祖母又说了疯话,只好温和地劝慰道:“阿辞要走,也要带祖母一起。”
祖母急得面色泛红,鼻尖微微沁出汗来:“孩子,你听着,我本不是你祖母,你祖母是贵门王氏,你祖父是镇南王老王爷,你的母亲是姚氏,而你,是如今镇南王嫡亲的长子。我老头一去不回,定是遭了暗算,此刻你危在旦夕,不可再顾忌我,你自己快点逃命才是!”
说着祖母便站起身要去给谢辞收拾衣裳细软,谢辞急忙起身跟上去,只见祖母走到门口忽然面色一变,眼神呆滞下来,转过头面上的神情很是温柔:“辞哥儿,你祖父早上出门打油,怎么还没有回来?”
谢辞抹了抹眼角的泪,将祖母搀扶回来道:“就回来了,一会儿阿辞去门口接祖父。”
祖母眼神朦胧糊涂,嘴唇翳动了几下念叨着:“辞哥儿,你已经十岁了,要好好学本事,保护自己。”
谢辞眼中的泪水盈满,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谢辞扶着祖母坐下来,只见祖母拿着筷子,对着虚空发呆,过了一会儿,转眼看着谢辞满目柔情道:“老头,辞哥儿今早吃了些生果子,只喊肚子疼。他身子不舒服,三字经就不要背了吧,才三岁的孩子,缓一天吧……”
谢辞的眼泪,终于跌落在了桌子上。
谢辞吃干净早饭,将饭碗等清洗干净,收拾了桌子又扫了院子,坐在祖母床边,看着祖母喝了药躺下安稳地睡了。
他这才起身,将院子里几个药罐子的药渣倒了,添置了新药材,从缸里用瓢舀了水放进那些药罐子里,把火重新添了柴继续熬上药,做完这些,天已经完全亮了。
谢辞便锁好院门,再次出了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