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氏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样倒霉悲惨的一天。
临春已经被打死了,自己浑身是伤,一条条的鞭痕纵横全身。
段澜下手真的太狠……
小苏氏看着紧锁的房门,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这个局这么快就让谢辞给破了。
……
几个时辰前,段府主子们都在侧厅听完谢辞的问话和分析,表情各不相同。
三个人证的证词总感觉有很大破绽,而且也实在太巧合了。
小苏氏给三个人递了个眼神,院工咬牙道:“主子!奴才确实是看到了。是九姨娘……”
“你住口!”段天涯忽然说了话:“你根本不可能看见沈氏用右手拿着白瓷瓶下毒,下毒这件事一要小心而要精准,谁会不用用惯的那只手而用相对笨拙的手呢?”
什么意思……?
院工忽然感觉到一个雷在自己头上炸开了。
“我娘亲惯用的是左手。”段灵儿冷冷说了一句。
“我……我……”院工嗫嚅着,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编造了。
小苏氏眼眸里迅速闪过一丝紧张,抓着自己女儿段潋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
想了想开了口:“或许这奴才看错了,但是大夫人中毒是事实,这点心有毒也是事实,而且也仅有沈氏和安娘接触了这盘点心。”
三块玉白色的圆形点心还安稳地交叠放在瓷碟里,每一块上面都有一颗红色的点缀,谁都不曾想这点心上却施了毒。
段天涯的脸色越发地沉,盯着地面上的瓷器碎片不说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声音,侧厅沉默着。
“如果大夫人不是吃点心中的毒呢?”谢辞的声音忽然划破了空气。
小苏氏的心抖了一下。
段澜迷茫着:“怎么会……?大夫已经看过,母亲中的毒确实与点心上的毒是一种呀……”
程素目光陡地一亮,立即从圈椅中站了起来。
侧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器具。
只听谢辞道:“点心确实是有毒的,但是有毒的或许不仅仅是点心。”
一直没有说话,气息如丝的大夫人缓缓开了口:“你是说,我还接触了下过毒的食物,而且这食物是除了我别人都接触不到的,是这个意思吗?”
谢辞点点头:“也不一定是食物,也可能是筷子,茶杯,碗碟……只要是大夫人独用的,便都有嫌疑。”
“查查那个。”段天涯忽然指了指脚下的那片碎瓷片。
大夫人发生中毒反应的时候,一时间人人慌乱,她手边的茶杯被碰落想在了地上。
程素走过去,拿器具检查了半刻,站起身,凝重地点了点头。
段澜一拍桌子:“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杯子茶水里做手脚,毒害我母亲!!”
茶水间婢女顿时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奴婢只是送茶来,并没有做手脚啊!”
茶水间婢女看了一眼小苏氏,却正好迎上对方阴鹫的眼神,瞬间就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全家的卖身
契和前程都在小苏氏手里,她不能说小苏氏让她冤枉九姨娘的事。
跟着跪倒的还要上茶的婢女和厨房管器皿的奴才:“奴婢/奴才不知道,奴才什么都没有做啊!”
几个奴才齐齐跪倒喊冤,倒让段天涯和段灵儿一时都没了主意。
谢辞将眼神从桌上那盘毒点心上收回来,对程素道:“程大夫,麻烦你去看一下那盘点心,是三块都有毒,还是仅上面那一块有毒?”
程素闻言点点头,将那盘点心验了。
一丝犹疑显现在她脸上:“果然是只有上面的一块有毒……”
谢辞转身向段天涯道:“段伯父,如今只需要看看,在场人的袖子里,谁还藏有一模一样的点心,便知道是谁用萃了毒的杯子下毒毒害大夫人,又趁乱将点心换置一块,让所有人认为点心有毒进而陷害九姨娘的了。”
陷害九姨娘……?
趁乱置换……?
众人都看向谢辞。
谢辞点头:“大夫人中的这毒并非难解的奇毒,计量也并不多,所以下毒之人显然并不是要致大夫人于死地,而是要通过大夫人中毒这件事来完成其他事情。如今看谁最遭殃,便知道真正的苦主是谁了。”
段天涯看着刚被扶起来的沈氏和依旧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安娘,内心动了一下。
谢辞继续道:“另外,如果大夫人毒发后,再往点心里下毒,未免冒得风险太大了些,但是趁乱调换一块点心,却是不引人注意的。”
段澜道:“目标居然不是我母亲……那为什么不直接扔进去一块,要替换呢?”
段灵儿道:“大夫人虽然爱吃这点心,但到底一直在克制饮食,因此每次上的点心的数量也只有三四块。如果为了鱼目混珠扔进去一块,到时我娘对质起来大家一下就会发现点心的数量出了问题,一下子就会怀疑在场桌子上的人。所以那人一定是要置换一块才能掩人耳目。”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好心机啊!
替换了点心,所有人都会认为大夫人是吃点心中的毒,又有三个人证作证,一下子就将沈氏和安娘冤枉得百口莫辩,谁还会再去查是不是别的东西有毒呢?
段澜想了想,疑问道:“可是刚才咱们为了重演下毒的情景,都出去过了,如果这个人将点心扔到外面,或者一口吃了,不是就此逃脱了吗?”
段灵儿点了点头,慢慢道:“刚才重演的时候,确实有机会将那点心处理掉,但我们这里总有没有出门也没机会吃点心的,比如说我,还有六姨娘。不让先从没有出门的人开始检查,其余的人再想其他办法。”
完了……
小苏氏此时面无血色,她猛地抓住了身边临春的胳膊,深深地看了临春一眼。
临春的眼眶里,很快闪出一片泪光。
很快,几个婆子搬来四个屏风作为遮挡,被检查的人进入屏风,脱去衣物来查验身上是否有藏点心。
“六姨娘,请你配合,让我检查一下。”如意走过去向小苏氏道。
小苏氏扬起声音:“你什么身份!敢搜我身?!”
“搜。”
段天涯沉着声音忽然说了一句。
小苏氏顿时打了个颤,看了一眼段天涯,只好跟着如意进去屏风后面。
不多时,如意跟小苏氏一起出来,如意向段灵儿摇了摇头。
不在她身上……?
段灵儿眯起眼睛,看了看其他人。
眼睛最终放在了段潋和临春身上。
“搜临春。”段灵儿说了一声。
如意还没过去,临春已经先一步跪倒:“老爷,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一时蒙了心,奴婢知道错了。”
谢辞蹙起眉:“那么说是你干的了?”
临春全身抖成筛子,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点心:“是……是奴婢做的。”
段澜二话不说挥出一鞭,只见将临春的脸抽花了:“小贱人敢害我母亲!”
“恐怕你要害的实际上是我娘亲才是。”段灵儿的眼中结成了冰:“但是就凭你一个人,怎么能够安排得这样妥当,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害我们九房?”
临春一咬牙:“我,我与安娘有龃龉,她仗着是七少爷和九姑娘的奶娘,做事霸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所以,所以我就与一直与我交好的几个人商量好了陷害安娘。”
“胡说!一个安娘值得你们这样费尽心思,连我母亲都拉上垫背?说!是不是小苏氏指使你们的?”段澜一把拉过临春的脖领。
临春使劲摇着头:“不是,不是……六姨娘与大夫人和姑娘你是血亲,怎么会做这种事……是我干的,不与六姨娘相关。”
段澜并不是傻子,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完全不相信临春的话。
临春一个丫鬟,连字都不识得几个,怎么会想到这样环环相扣的计策?
她转过身子照着小苏氏就挥出了鞭子,瞬间几下子将小苏氏抽倒在地。
吓得段潋在一旁抖个不停,嘴里的“大姐姐”叫了半声,便哭嚎着叫起“娘”来。
“住手”
段天涯幽幽开了口。
他深深看了几眼侧厅中的人,对段澜道:“你将鞭子放下。”
“父亲!”段澜红着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
段灵儿也看向段天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父亲已经做了一个有深意的决定。
段天涯向大夫人道:“夫人,你的身子需要休养,让澜儿和筱儿陪你回房去吧。”
又看向程素:“程大夫,烦你去给大夫人诊疗一下,诊疗费不算在成安堂,段府单另付给你。”
程素怔了怔,段灵儿刚想说话,段天涯又道:“九房的两人也伤的不轻,这些天也需要你照顾了。”
程素只好应了一声“是”。
“灵儿,你送谢公子和薛姑娘出去,客人来咱们府没有好茶点招待,却出了这件事,你与二位好好道个歉。”
谢辞与薛筝同时道:“段伯父客气。”
“父亲……”段灵儿张了张口。
段天涯站起身:“小苏氏,你掌中馈这些年来,扬州段府的奴才原来是如此缺乏管教,甚至你身边的奴才都能奴大欺主,今天起你的掌家权就给了沈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