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葡萄酒成熟,我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热带海岛虽然四季交替不明显,但我明显感觉到季节变了,雨水开始变多,岛上再次迎来了没完没了的雨季。
四周开始变的潮湿,这进一步影响了我们的心情,糟糕的睡眠,潮湿的木屋,我对石洞里腐烂的鲱鱼一点办法都没有,大量的红蟹被山洞里流出的腐水引进山洞,它们数以亿计,在地上蠕动就好比一张红地毯,我根本没办法驱赶它们,因为它们无边无际,这个季节正是它们繁殖的季节。
我的湿疹又发病了,加上脸上的红斑,把我折磨的十分憔悴,长期的失眠让我的骨头都变脆了,我觉得浑身没劲儿,只能每天躺着。而显然沈瑶的适应力远比我想象的好,我原以为她是女孩子,情况肯定比我糟糕,但恰恰相反,也许是她年轻吧,虽然也被湿疹困扰,但她的睡眠似乎没受多大影响。
她热衷于每天奔波于葡萄园和泻湖之间,这是她现在最大的乐趣,每天的两次退潮,我都能从树楼看到她海边赶海的身影,而一旦涨潮,她肯定就是去了葡萄园,或者继续跟人猴子探索这个岛屿。
这天我正探头搜寻她的身影,刚刚褪去潮水的泻湖边我没有发现沈瑶的身影,我有点意外,想着也许她被什么耽搁了?时间一点点的流失,我的心渐渐悬了起来,她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我费力的爬下树屋,这是我半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下来,雨水淋在身上让我更难受了,但我没有心情顾虑这些,海风吹起我的破衫,我只能这么称呼它,上岛以来我只有这一件防风衣,然而翻山越岭已然让它破烂不堪,胳膊和后背已经撕开了长口子,拉锁坏了让它没法紧贴我的皮肤,被雨水淋湿后,风会鼓动着它飘起来一下下的打在我的脸上,加上我撕成布条的长裤,我简直比乞丐寒酸的多。
还好因为红斑,我脸的敏感度变的很低,不但对冷暖麻木,对疼痛的感觉也很低,所以我并没太在意。
“沈瑶···”我沿着泻湖边走边喊,我想着她大概是藏在红树林里躲避海风,搞不好会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因为我知道她看我从树屋下来一定很高兴,但她并没有出现。
我感觉身体逐渐发热,脚步也变的利索起来,这可能是运动的好处,我来到山洞口,扑面而来的恶臭让我无法接近洞口,沈瑶是不会在里面的,我又来到葡萄园,然而最后的期待也落空了,她没在这里。
我开始慌神,这感觉有点熟悉,紧张让我口舌干燥。这半个多月都是沈瑶在照顾我,我显然像是个病号,而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一点没觉得羞耻,这是最可怕的地方,现在她的突然消失,让我很害怕,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如果遇到了不幸或者离开了,我该怎么办!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我忍不住骂自己废物,我应该更担心她的安危,而不是担心自己。
我奔跑起来,在崩溃的边缘,我在附近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她和人猴子的半点踪迹,我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死了吗,被海潮卷走了?或者在这岛上还有未知的危险,未知的野人,她会不会掉进日本人的陷阱或者防空洞,不行,我必须往更远处找,但凭我怎么费力,我在滑倒后任凭雨水落在我的脸上,侵泡我的身体,我躺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滚烫,而是冰冷,随之而来的就是眩晕,我感到四肢变的僵硬,唯独脑袋还在不停的运转,它大概是想重启我这个不中用的身体,但一切都乱了。
直到傍晚,我嗡嗡响的脑袋才停下来,我睁开眼,开始捋清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承认我躺在林中这几个小时是宕机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染上的这个毛病,自从被尸菌感染,我对自己身体状况就越来越陌生,总是会出现新的状况,然而眼下我没有心思想这些。
海风已经稍稍停歇,雨水也停了,雨季一向都是如此,跟去年相同。每当入夜,海风和雨水就像是下了班。我费力的站起身,虚汗瞬间侵出了我的手臂,我扶着树藤往树屋的方向走,在海岛生活的这些日子,我和沈瑶早已经可以熟练的凭借星座的位置辨别方向,也可以根据入夜后月亮的高度判断离家的距离,所以我们在这个海岛上迷路,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当我摸出红树林,当我一点点走近树屋,我的心中的期望再次落空,跌落到深渊,她没有回来,一定是出问题了!
完了!最可怕的情况发生了,就好像相依为命的亲人突然从身边消失,然而我的感觉比失去亲人可怕,我瘫坐地上,心中两个声音在争论!“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坚强点,坚强点,她一定没事,不能放弃。”然而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我的脸虽然麻木,但我仍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脸上划过。
“啊~~!”
我忍不住发泄嘶吼,直到我没有力气,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我竟能发出这么透彻响亮的声音,吼声惊起了海雀,扑啦啦的从草丛或峭壁上飞出,发出嘎嘎的叫声。
“嚓嚓嚓”杂草乱响,小动物穿过树丛不是这种声音,一个黑影在林中一闪,我心中一惊,难道是我刚刚的叫声引来了它,我爬到树根下去挖之前埋在沙子中的断刀,那林中的黑影一跃,又消失了,然后发出了一声“诶哟”
精神的紧张让我没听清,但她从树丛里爬出的那一刻,一切都太美好了。
是沈瑶,她批乱的头发还粘着一些粘子,腿上划的都是血道,一瘸一拐的朝我跑过来,我扶着椰树,才发现她红彤彤的眼睛,还不等我问,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我们异口同声的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沈瑶的嗓子也嘶哑了,我猜她肯定是去找我了,我昏迷那会儿她可能就从我身边经过,喊着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听到。
沈瑶指着红树林边上我们平时用来煮盐的铁桶,“我去捉皮皮虾,就去了我们刚上岛时的那片小溪···我觉得你肯定喜欢吃这个。”
她吞吞吐吐,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这让我更惭愧了,我只有搂着安慰她,说不出责备的话。
“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
“我看你在睡觉,我以为你不会下来。”
她说着又哭起来,“我还以为你走了!我真的以为你走了,我担心死了。”
我摸着她的头,试图安慰她,“笨蛋,我能走哪里去?”
“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被海水冲走了,以为···”她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我感觉她的手紧紧的抠着我的胳膊,仿佛我是一条随时可能溜掉的大鱼。
“我怎么会撇下你自己走掉?”
她抬头止住哭泣看着我,断断续续的说,“你发誓吗?”
“我发誓。”
我才发现,她的跟屁虫人猴子不见了,就问。沈瑶哭的鼻尖都红了,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我真没想到我这个混吃混喝的竟然对她这么重要,看着她哭成这个模样,除了心疼,竟然还觉得有点好笑。
“它··它···”
沈瑶抬着手又放下,肩膀一怂一怂的胸口也跟着起伏,我用手捋着她的胸口示意让她深呼吸,气顺了就能说出话来了。我肯定是忍不住笑她了,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虽然有点麻木,但是这一巴掌仍是火辣辣的。
“你干嘛?”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点火。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它···它··去追一只陆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