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一过来就见子萱插着腰指着安铭,那架势跟桌上的茶壶差不多,不禁道:“你们俩还真是冤家啊,怎么又吵起来了?”
子萱哼了一声:“谁跟他吵,我说这儿完事了,咱们去国子监那头逛逛吧,今儿是小年,那边儿街上别提多热闹了。”
陶陶:“你们几个去吧,我今儿的早些回去,有事儿。”
子萱:“不就是想回去陪七爷吗,什么事儿啊,重色轻友,不去拉倒,我自己逛去。”撂下话气哼哼的走了。安铭跟陶陶点点头也追了出去。
陶陶摇摇头:“大概子萱自己都不知道,她跟安铭越来越亲近了。”跟小安子打了招呼走了出来,刚要上车,感觉有些凉意落在手上,小雀道:“姑娘下雪了,这可真应了那句瑞雪兆丰年。”
陶陶抬头,雪不大,星星点点落下来,用手接起来,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雪粒子,入手便化成了水,今天是小年也是她的生日,只是没人知道罢了,妈妈总说她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她小时候最喜欢问的就是为什么自己的名字里没有雪,一般雪天里出生的尤其是女儿,爸妈不都喜欢起个应景的名字吗,例如初雪,晴雪什么的,她家老娘说俗,哪有陶陶好听,而且老爹姓陶,老娘也姓陶,自己叫陶陶,这样她的名字包含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姓,多有意义啊。
一家三口,陶陶眨眨眼。小雀道:“姑娘落雪了,外头冷呢,上车吧。”
陶陶摇摇头:“我想瞧瞧海子边儿的雪景。”说着沿着海子边儿往前走,入了冬海子边儿的柳树没了柳丝摇曳,万条垂绦的风情就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摆摆,趁着封了冻的水面,有种难言的苍凉之美。
冰面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滑冰车,陶陶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正想着忽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陶陶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是想玩那个吗?”
陶陶推开他侧头看了他一眼:“今儿是小年,你不在宫里陪你母妃过年,出来瞎逛什么?”
十五嘿嘿一笑:“宫里没意思的紧,听说你们铺子里今儿有大热闹,这才过来的,不想来的晚了没赶上,倒看见你在这儿犯傻,想玩那个还不容易。”说着回头看了赵福一眼。
赵福应一声去了,等陶陶明白过来刚要拦,赵福已经用几块点心就把这些孩子的冰车弄了过来。看来吃比玩诱惑力大。
十五拉着陶陶:“走咱们下去玩,我跟你说,你别看我不会凫水,滑冰车可难不倒我
。”
陶陶撇撇嘴:“吹牛吧你,你这个旱鸭子还会滑冰车,不怕掉冰窟窿里去啊。”
十五:“这冰结实着呢,大锤砸都砸不露,哪能掉下去,你不是怕输给我吧。”
陶陶不屑的道:“我能输给你。”
十五:“那咱们比试比试,要是你输了,我生辰的时候你要送我一件寿礼,要是我输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如何?”
陶陶:“你还缺我这份寿礼啊。”
十五:“你管我,答不答应。”
陶陶坐在冰车上手撑住滑杆看着他:“你非要上赶着送礼,本姑娘就成全你,到时候可别赖皮。”
十五笑了起来:“保证不赖皮。”我们从这条线开始算,一二三……走……最后的结果十五输了一局赢了两局,三局两胜制,陶陶输了。
陶陶擦了擦头上的汗笑了起来指着十五:“你还真不是吹的,好,我输了,我欠你一份寿礼,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自己来铺子里挑吧,记在我账上就是了。”
十五目光闪了闪:“你铺子里那些洋人的东西我可不要,你得另外送我一份有诚意的。”
陶陶:“什么算有诚意的。”
十五:“要不然你请我吃顿饭吧好不好?”
陶陶痛快的点点头:“行,那到时候你挑地儿,我请客,对了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十五:“我是腊月二十四的生日。”
陶陶一愣:“你的意思是,明儿就是你的生日?”
十五:“明儿我可出不了,所以这寿礼你得今儿送。”陶陶明白过来:“合着你今儿就是来讹我一顿饭的,好吧,你说去哪儿?”反正自己也没事儿,而且今儿也是自己的生日,跟十五混在一起过,也算有个伴儿了。
十五眼睛都亮了:“我知道一个馆子,比老张头这儿清净,你指定喜欢。”走了,咱们现在就去,说话拖着陶陶上了马车。
七拐八绕的等到了地儿,陶陶下车抬头看了看,像一个私家宅院,连个招牌都没有,他们一下车,门口一个管家似的人物迎了出来,给十五磕头:“奴才六福给十五爷请安。”十五:“起来吧,我今儿带了个朋友来吃饭,就去灵犀阁。”
六福目光不着痕迹打量陶陶一遭,心说万岁爷刚给十五爷指了邱尚书的千金,十五爷这就带了个姑娘吃饭,这不明摆着不满意这门亲事吗,而且这位可瞧着眼生,不像是哪府的闺秀,自己怎么糊涂了,谁家闺秀会跟个男人出来吃饭啊,要说是哪个楼里的清倌人吧,这位外头这件儿狐狸毛的斗篷可是一根儿杂毛都没有,瞧着年纪也就是十二三的样儿,便是那些世族大家的千金小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不一定舍得用这样的好皮毛做斗篷啊,长得虽平常了些,眉眼间一点儿小家子气都瞧不出来,尤其跟十五爷在一处,不见半点儿卑微的姿态,反倒是十五爷像是有些上赶着讨好的意思,这位是谁?
心里虽疑惑却不敢怠慢忙躬身道:“给姑娘请安。”
陶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摆摆手左右看了看:“京城里还有这样的馆子,我怎么不知道?”
十五得意的道:“怎么样,没来过这儿吧,我跟你说这儿的厨子可厉害了,做的菜比宫里的御膳都好吃
。”
陶陶听了只觉肉疼忍不住道:“就算我打赌输了,你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回头付不起饭钱岂不丢人。”
十五:“别人说付不起帐还可能,你说可是笑话了,如今谁不知你是财主,一顿饭就心疼了?”
陶陶:“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说乱花的。”说着看向六福:“你这儿一顿饭得多少钱,给我个实数儿,我这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一句话倒把六福问住了,来他们这儿的还真没有在乎饭钱的,说白了来的都是有身份的,那些暴发户即便搬了金山来也进不去这个门。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来。
十五笑了一声,拉着陶陶:“走啦,我可饿了。”
从进了灵犀阁陶陶眼睛就不够使了,左看看右瞧瞧,心说这馆子的东家是谁啊,这么大手笔,这屋子里从桌椅到摆件儿,每一样儿都不是市面上能见着的,这一屋子得值多少银子啊,陶陶都算不出来了。
十五过来拖她坐下:“盯着那些瓷瓶子看什么,怪没意思的,你来尝尝这个茶可入得口?”说着把一个小茶盏递到她手里。
陶陶仔细瞧了瞧不禁道:“好器皿,好器皿,这样的器皿,茶怎会差?”浅浅吃了一口道:“武夷山岩壁上的大红袍,用的是梅枝上的雪,我猜的可对?”
旁边的六福愣了愣:“姑娘好本事。”
十五道:“三哥最讲究这个,你是跟三哥学的吧?”
陶陶:“三爷可不喜欢大红袍。”
六福心里暗惊,这丫头倒是什么身份,跟十五爷来这儿吃饭已经够奇怪了,怎么又跟三爷有牵连了,而且这武夷山岩壁上的大红袍可是贡品,寻常人想吃都吃不着,听这位的话音儿,仿佛一点儿都不稀罕似的,更何况什么人能让三爷教这个啊?
陶陶放下茶杯看了六福一眼:“你们这儿有没有面?”
六福忙道:“有,有,姑娘想吃什么面?”
陶陶:“做生日吃的寿面,先上两碗,至于别的就捡着厨子拿手的上吧,酒要米酒,筛热了拿上来。”六福心说这位真是行家,只是这寿面,忽想起明儿就是十五爷的生辰,难道是两个小情人,提前跑出来做生日来了,这丫头倒是哪府里的?越发叫人猜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酒菜面都端了上来,陶陶对菜不感兴趣,无论晋王府还是□□的厨子都不是无名之辈,手艺也各有所长,就算这个馆子的厨子再牛,也不过更精致些罢了,倒是面做的很好,均匀的银丝面在清凉的顶汤里,格外剔透,挑起来竟是长长的一根儿,真正的长寿面。
陶陶默默的吃了精光,抬头见十五盯着自己,不禁道:“你不吃面,看着我做什么?”
十五柔声道:“陶陶,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话未说完门忽然从外头推开来,被打断的十五恼起来:“谁这么不长眼,三,……哥,怎么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