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看了王义一眼,歪着头,反问道:“怎么?王兄弟,你还不知道啊?”
王义一脸苦笑,意味深长,心中不禁带着一丝愧疚,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一忙起来,倒把我这个妹妹忘记了!”
李时珍从王义表情之中看出一些微妙端倪,但也不说破,捏着胡须,笑道:“呵呵!王兄弟有所不知……老夫初到朝阳堡的时候,恰巧经过千户大宅,看到贵府门前有百姓排队,走过去细问之下,才知道有人在这里无偿瞧病……呵呵!王兄弟和老夫同是医者,知道咱们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看见与医术有关的事儿,脚下仿佛和生了根儿一般。好奇之下,便凑上去看了看。没想到,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
王义一听,立刻就猜出,李时珍口中这个女娃娃定是王令仪。自从他成为朝阳堡下一任千户之后,空闲时间很少,一般都呆在庄田,很少在千户大宅。长此以往,倒把自己给百姓无偿瞧病这茬儿给忘了。
而且,王义每次回到千户大宅都是在晚上,那时候,指望瞧病的百姓大都散去了。现在回想起来,他也十分奇怪,为什么就没有家人知会他一声呢!细想之下,知道肯定是李氏和王林正等人,以他事务繁忙为借口,婉转推却了。
这时一听李时珍叙说,王义心里又猜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王令仪在白天代替了他的医生职责和身份。但是,他十分奇怪,据自己所知,王令仪从来不懂医术,哪会给人瞧病呢?就算她跟随自己几天,学到了一些东西,可也不会神奇般的,在这么段的时间便无师自通,成为看病好手吧!
王义哪里知道,王令仪除了从日常生活中从他那里“偷师”之外,私下还一直在研究医学方面的相关知识。先是四处买下医书,而后日夜攻读,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到朝阳堡各处的大小医堂询问请教。
朝阳堡所有郎中都知道王令仪是个不小的人物,再加上她心地善良,众人皆知。不管是惧怕,还是自愿,反正他们一般都会有问必答——当然,一些涉及到秘方之类问题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婉言拒绝了。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或是为了讨得王义欢心,王令仪一直坚持,长此下来,倒是学到了一些东西。虽说称不上一个正儿八经的郎中,但处理一些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病,还能应付得来。
李时珍聚精会神的看着王义,见对方双眉紧皱,表情复杂,他越觉得这一对儿兄妹极是不简单,仿佛有很多秘密似地,心中那份好奇,不禁又多了几分。
王义感到李时珍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抬起头,收回心神,尴尬的笑道:“呵呵!对不住,适才晚辈想起了一些事,所以……恩!先生,您继续说!”
李时珍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夫口中的这个女娃,就是王兄弟的妹妹。说实话,当时老夫真不相信,王姑娘居然真的能治好那个百姓的疾病。而且,不管是手法,还是用药,都极是准确……老夫好奇之下,便向边儿上的百姓问这个姑娘是谁,为什么小小年纪,便会看病。有个百姓告诉说,她是小神医王义的妹妹,自然会瞧病,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下我就更是不解了,心想怎么又跑出来一个什么小神医。而且还是她的哥哥,想必年纪也不会太大。老夫便又想问那个百姓,他嘴中的小神医是谁。对方便将王兄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老夫……说实话王兄弟,老夫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觉得那个百姓说的有些夸大。老夫行医多年,从来没听说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开出那般神奇的妙方……”
说到这里,王义见李时珍从床边椅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轻轻抿了起来。趁此之机,王义笑着问道:“呵呵!先生,这是不是也是你之所以来给晚辈治病的其中一个原因?”
李时珍把茶碗端起,刚刚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正准备再喝一口,就听见对方问的这个问题。就在这时,他手中的茶碗忽然停了下来,一双鹰眸偷偷向王义看去,然后放下茶碗,抬手轻轻捏着山羊胡,淡淡一笑,说道:“王兄弟果然聪慧……不错,当时老夫正要离开,便听百姓在议论,说是王兄弟为了剿灭山贼,受了重伤,请了堡内几位郎中医治,仍然不见好转。出于心中好奇也罢,犯了老毛病也罢,呵呵!老夫是真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小神医一面,便不请自来,进了千户大宅。”
王义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先生过奖了,其实这并不难猜,因为晚辈也是一个医者,自然明白先生心中想些什么。一听说有一个不曾听说的奇方妙药,恨不得在第一时间便见到使用这个药方的人,问其缘由,知其药理。就如嗜酒如命的酒鬼,总想喝尽天下美酒一般。”
李时珍看了王义一眼,大笑起来,说道:“哈哈……知我者,王兄弟也!”
王义谦虚道:“呵呵!晚辈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真实想法而已……”他很想更深知道王令仪的治病经过,但仔细一想,李时珍不见得知道,便作罢。同时,他也怕对方顺藤摸瓜,又来问自己这些医术是从何而来的问题。王义仔细一想,不禁瞅见对方脚边的那个大木盒子,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先生,不知您手中那个盒子是用来干什么用的?不是给晚辈送饭的吧?”
李时珍知道王义是在开玩笑,笑道:“哈哈……当然不是!”随后,他拿起大木盒子,拍了拍,一副神秘兮兮,极为自豪的表情,轻声说道:“这里面装的可不是王兄弟的什么饭菜……而是老夫的心血!”
顿时,王义全身血脉仿佛瞬间沸腾和膨胀了一般,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双目圆睁,嘴中就像含着一个大馒头,由于心情太过激动,不免失了方寸,吞吞吐吐道:“什么?先……先生,您……您的意思是,这……这大木盒子里装……装的是您写的……医书大作?”
李时珍哪里知道王义为什么这般激动,他呆呆的看着王义,非常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啊!”他又摆了摆手,笑道:“呵呵!实际也不算什么医书,更不能称之为大作,只是老夫闲来无事,看读些史书,就有了记下心得的习惯。再加上我是一名郎中,尤爱医书,其中《本草》最甚,但发现经历多朝之后,注解之人甚多。其中差错和伪论不在少数……呵呵!老夫一想,便大胆冒昧对此书进行撰述。不去奢望成为不朽之作,只希望能对天下人有些帮助即可!”
王义越听,心跳越是加快,他能感觉到,额头上仿佛都渗出了汗水一般,他也顾不上许多,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我……晚辈能否一看?”
李时珍说道:“当然可以,老夫此次前来,就是想让王兄弟瞧瞧,看老夫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只要有用,老夫便把它加入其中。”
王义真没想到,李时珍不仅平易近人,而且还这般的谦逊。居然让王义这样的一个少年,来为他的心血结晶提意见。就算李时珍知道王义有些本事,但一般的医学大家,怎么会放下颜面,来让一个少年这样做呢!
王义也顾不上想这么多,从李时珍手中接过那个大木盒子,放在床上,急忙打开盖子。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墨味道飘散而出,他非常小心翼翼的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纸张,好像手中拿的是无价之宝一般。
不过,这的确是无价之宝。
王义捧在手中,一时之间还无法抑制内心那份狂喜,先是微微看了李时珍一眼,然后轻轻的翻开最上面的一张空白纸张。顿时,纸张上面苍劲有力的墨字,便映入王义眼帘。
刚刚读了几页,王义就断定,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这正是李时珍花费三十余年心血所编著的历史上的医学瑰宝——本草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