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试探无疾终】3-10
“姐姐想要靠近她吗?”
“她与兰儿你是同一种人,兰儿自己不知道吗?”
“啊……”裕嫔说着清清淡淡,我却听着不是滋味,这是什么意思?我与和妃怎么会是同一种人呢?我才没有一张冷冰冰的脸呢?
“若将兰儿比成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整日里发出咆哮之音而来恐吓猎捕它的猎人以及试图攻击它的同类,那和妃便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时时刻刻竖起自己武器,告诉身边的人,你们不要靠近我,否则受伤的是你,不是我……”裕嫔解释道。
我疑惑,将裕嫔的话细细一琢磨感觉还是蛮有道理的,道:“姐姐这话听着不是在夸我的。”裕嫔不语,只是微微浅笑,良久才叹口气道:“哎!磨人的昼儿啊,该怎么办好呢?”
“昼儿怎么啦?依我来看,这宫中最幸福的人就是他了,皇上与裕嫔如此宠爱他,又娶了一个如此贤惠聪慧的女子做福晋,旁人都是羡慕不来的福气呢!”如今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在议论五阿哥与五福晋如何的夫妻情长,情比金坚,夫唱妇随,如胶似漆的。
“是了,正因为如此才觉得他磨人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裕嫔苦笑一声,与我岔路口分开而行,与暖雪一同回承乾宫了,我想着原来是这样啊?额娘也会与儿媳妇吃醋的,那当初的皇太后不喜欢我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呢?
哎,我也操心啊,弘历这孩子到底要受尽多少苦楚才能苦尽甘来呢?心爱的女子抛弃了他,好不容易相中个情投意合的,还逼着自己送入他人的怀抱,这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还要天天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真是苦了他了。
“送给几位福晋的年礼都准备好了吗?这是她们在紫禁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自然不能轻了的。”我朝百合问道,转眼就是年关了,前几日已经降了些雪珠子,猜想过不了几日,紫禁城又将会是银装素裹了,红梅也该开得更为鲜艳了,倚梅园赏梅的、折梅的也该热闹起来了。
“是,已经准备妥当了,不过娴福晋的那一份是不是……”百合迟疑道,我知道她是觉得我太过分了,我给她准备了一条洁白的丝帕,这是女子新婚之夜必用品,是要留下处子之血的,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十岁的福晋还敢不敢跟我叫板?搞不搞得清楚谁才是她的正经婆婆。
“她若是用不着,那就过几年再用好了,不煞煞她的威风,她只当这紫禁城内只有景仁宫没有翊坤宫呢?”说来很气愤,那次不过是罚她在长亭跪了两个时辰而已,结果弘历竟然公然地忤逆我,可娴跪着受罚,他在一旁吹笛子逗她高兴,反倒成为宫中的一道景观了,后来弘昼跟润儿、苼瑶、思妍、和兮等人都过来了,一群年轻人又是弹琴又是唱歌,乐得好不快哉,瞬间我就成为了一个‘恶婆婆’。
弘历还跟我说什么大道理,说:“可娴丢人,儿臣便也跟着丢人,儿臣若是丢了颜面,额娘的颜面不也受损吗?何必跟一个十岁不懂事儿的小丫头斤斤计较呢?”反倒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找事儿似的,气得我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
“呵呵……”百合捂嘴笑了笑,我纳闷地瞧了她一眼,问道:“你笑什么呢?”
百合道:“奴婢是觉得娘娘的性子偶尔很是孩子气的,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不好,却偏偏好似着魔般的去做,不知是在跟四阿哥赌气呢?还是在跟自己赌气?”赌气?有吗?
“娘娘,其实,自从四阿哥认您做额娘以来,一切的事儿都简单了许多吗?四阿哥这个人知恩图报,从来都是为娘娘您解忧的,至于他自个儿的麻烦,只怕不必娘娘操心的……”
这丫头跟着我久了,如今倒是可以来教训我了,若依着我从前的脾气儿,非让她尝尝厉害的,不过如今我倒是能够听进身边人的话了,不如从前那边的专权固执了。
“既然你认为送这个不合适,那这个丝巾便送给你了……”我笑道,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指婚了,虽然舍不得,但是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耽搁她的人生呢?
“娘娘……”百合害羞地低头,怪不好意思,我问道:“从前在承乾宫当差的侍卫长许决君,你可还记得?”听我如此说,百合更是羞愧了,脸红得如苹果似的,前几日我房外伺候尔雅禀告道:“百合姐姐不知怎么啦,今儿个美得跟朵花儿似的。”
那日是百合的休息日,便不在我的身边伺候,我轻轻推开窗户看去,只见她一身滚白毛边的鹅黄色夹袄,头上也赞赏了几朵木兰绒花,她为人谨慎,极少如此盛装打扮的,派人悄悄跟了过去,才发觉是与承乾宫的侍卫会面来着,那侍卫当初我居住在承乾宫的时候便是跟着我的,只是后来因为承乾宫失火的事情,淑妃趁机挑拨,我搬回翊坤宫时,才没能跟过来的。
若是她人我必定要治她一个“为乱宫闱”的罪名,既然是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自然是要成全她的,提示她不要再这样了,免得给人抓住了把柄,她也坦然相告说,当初在承乾宫时,便有了好感,几番会面相处下来,便渐渐地有了感情,却也知道宫规不容侵犯,不敢越轨,只是时常远远见一面罢了。
我见她羞涩便道:“若是其余人,本宫知道了,不过是两条路罢了,第一是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第二是随意找个借口指婚了,偏生你与本宫亲厚,特别得不行,故此得走第三条路了。”
“娘娘说的第三条路是什么?”百合轻轻问道,满脸的欣喜。
“嗯,你如此聪慧,替本宫做了不少的事儿,本宫怎能将你轻易的放出去了,怎么说也要把房里的小丫头带着跟你一样聪慧才可以的……怎么说也要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风风光光的送你出阁……怎么说也是本宫亲近的人,怎么也要兴师动众、敲锣打鼓的三媒六证的许人才是……”
说着说着百合更是羞涩无比,头都要埋到脖子里,挽着我道:“其实奴婢也舍不得娘娘,如此跟随着娘娘的脚步走路,远远看着许大哥,这便足够了……”
“这样啊?那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既能让你永远地侍奉本宫,还可以让你近距离的看着你的许大哥……”
“哦?是什么法子?”
“嗯,若是你的许大哥不是侍卫而是宫内的公公,本宫赐你们‘对食’,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话一出口,看见百合变色的脸蛋便感觉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忙解释道:“本宫真心希望你既可以得到幸福,又可以这样一路陪着本宫……”
“奴婢……”
“放心,本宫绝不会拦着你的……拦着两情相悦的在一起,是作孽……”想起了弘时与乐盈,苦命的孩子,该如何慰问他们呢?无论如何他们的死,我都要背负着一定的责任的。
若不会为了对付我,淑妃也不会对他们下手的,齐妃依旧是疯疯癫癫的,皇后与我都对她颇有照顾,不过再照顾又能如何呢?同裕嫔去看过去一回,她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抱着枕头当成是弘时,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的弘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裕嫔有感而发道:“弘历说得没错,每一个‘额娘’都是伟大的……”
敬妃、哦,不,该称呼为“敬贵人”了,自从她去了蓬莱岛后,我每一日都会派人过去探视她,告诉她后宫之中的动静,好的坏的都告诉她,淑妃产下死婴的那一天,她痛哭流泪道:“从来都是老天爷惩罚人的,为何我觉得这一次我惩罚了老天爷,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生育的缘故,所以我害死她腹中的骨肉?”
淑妃借着死去的胎儿邀宠时,她道:“哈哈,甄嬛不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人,她比我远远要高明得多,她绝不会向命运低头的,年世兰,你就等着看她怎么收拾你吧!”
秀嫔因为下毒而被灭族时,她道:“皇后为何会中毒?不该,不该啊?”
和妃入宫的那一天,她仰头大笑道:“年世兰,你不敢嚣张了吧,我就不相信,这后宫之中没人能够制得住你。”
但是无论是什么事儿,我都会告诉她,我在紫禁城内过得有多好,我知道她如今是恨我入骨,肯定是时时刻刻地咒诅着我不得好死,故此我就是要告诉她,我最好的那一面,今儿皇上又赏赐了什么宝贝,今儿又灭了皇后的威风,今儿又将了淑妃一军,她听后总是气得牙根痒痒,可是又无可奈何。
知道她过得生不如死,我真是痛快,原来憎恨一个人,真的不需要她死的,折磨她的比让她死更加的痛快。
回到翊坤宫,六岁哑女灵芸正端着热茶去耳房给年长的嬷嬷们喝,收留她是一时的恻隐之心,还是为了跟淑妃宣战?已经分不清了,这个乖巧可爱,没有声音的小女孩,就跟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儿存在这个翊坤宫内。
“咦……不是让你在房内休息,不要干活吗?天冷了,冻坏了怎么好?”百合见了同情不已,忙着上前接过来她手中的茶,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只能用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百合,抬头看见我,忙着跪下,小小的身子匍匐在地,娇小玲珑,让人又怜又爱的,我立在跟前简直是一个庞然大物,道:“回屋去吧……”
她便听话地退下了,百合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道:“真是可怜,本是千金大小姐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奴婢呢?”怎么说也是七阿哥的表姐,实在苦了她了。
“鄂尔泰也太不是人了,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皇上都网开一面了,他倒真是能够忍心?”百合感叹道,我想着可怜人到处都是,若是一副菩萨心肠,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儿了呢?
“看着点,别让她出事儿了,这可是七阿哥生母娘家唯一的人了……”皇后想借着此事彻底地抹灭七阿哥的生母,将孩子视为己有,想着她的心思也可真是阴毒,害了人家的命不打紧,连名都不让留下,从此世人提起七阿哥也只知道他是中宫所出,而无其他言语了。
颂芝从内出来迎我,将手炉放在我的手中道:“按您说的,都做了……”
“怎么样了?”
“弘旺小爷看见和妃倒是有些反应,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可是和妃看见弘旺小爷则是毫无反应了,就那样擦肩而过,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想起清颜留下的那份信,我觉得她与弘旺之间肯定是有些瓜葛的,甚至还有生死之约,为何没得反应呢?
“那怡亲王呢?”
“和妃回悦心堂时,怡亲王刚好从养心殿出来,怡亲王见了和妃倒是问了问,和妃依旧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擦肩而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是不是太过明显,给她发现了……”
“应该不是,怡亲王与弘旺小爷的反应都如同第一次见面的一样,即便再装也不能如此像吧,何必我特意将旁人都给调开了,算是单独会面了,并无异样。”我已经试探过多回了,和妃都没有露出半点的破绽,莫非真的是人有相似吗?
“那、那弘旺那边有没有说什么呢?”
“他提起了孟太医当初给他看清颜画像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儿很可疑,和妃回养心殿是不用饶到延禧宫去的,她特意饶路去了延禧宫,然后才回养心殿的,还在门外停留了些时辰。”
“延禧宫?滟嫔?良妃?”我疑问道,想当初清颜好似是比较在意延禧宫的,是因为八爷的缘故吗?那次她赶着去救人也是因为八爷的缘故吗?哎,剪不断,理还乱啊?
“不着急,不着急,皇上已经将她安置在永和宫了,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以后本宫日日去永和宫陪她赏花赏月,我就不信她露不出什么马脚来?”我气呼呼的说道,她若是清颜,如此忍辱负重必定有大事儿,若不是清颜,就趁着她是蒙古郡主这一个身份,我也不会让她在这个紫禁城内好过的,试问送来和亲的女儿过得不好,科尔沁的军心怕是不太稳妥吧。
“哎,我心中真真不好受,你说,她若是是,为何连我们也要这样的瞒着呢?即便是她当初骗了我们,将话说开了,谁还会怪罪她不成,这样的一个场景,让人心中真是不安定。若不是,那咱们的清颜,如今又到底在哪里呢?”
“怡亲王根本就不认识清颜的这张脸,可见当初他说清颜是他的人,便是一个谎言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啊?为何要犯下这个的欺君之罪呢?是为了维护皇后吗?”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了,可是胤禛好像很不想让我知道关于清颜的事情。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真是让人纠结啊?
“怡亲王如今还在为他的福晋守丧,这回回来不过是给皇上皇后请安罢了,只怕过不了几日又要离京了……”是啊,总感觉见怡亲王一面比登天还要难啊?不知道为何我只是在皇太后的丧礼之上见过他一面而已,却至今都记得他的面貌,甚至还时常入梦,真是感觉可怕,最可怕的是,梦中的他还会喊我“额娘”我感觉我每一次都是这样在梦中惊醒的。
“越是不让本宫知道,本宫便越是想要知道?继续找人监视着,本宫就不相信了,拔萝卜还带不出泥来。”我一肚子的疑问若是不将他给解开,我心中必定会很难受的。
偏生弘历对这个和妃可谓是积怨已深,不愿意插手她的事儿,这才逼着我自己去动手了,我有询问他到底跟和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开始也不愿意告诉我,直到后来被我的好奇心给感动了,才冷冷道:“初次见面,她便问我生母的事情,说从未听过大清有一位四阿哥,问我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疑问道:“她是汉语跟你说的?”
弘历道:“她用的是满语,跟她的侍女说话,被我听见的。”
我再次疑问:“弘历,你会讲满语?”
弘历很是不满地看着道:“当然,儿臣是满人……”
“可是现在很多满人都不会讲满语的。”
弘历道:“儿臣是‘很多满人’以外的……”听弘历这么都说,弘历讨厌和妃也不是没道理的,而想起“满语”两个字,我忙着对颂芝道:“赶紧去找个会讲满语的丫头来身边,再听那个琪琪翻译,本宫就要疯了。”
琪琪总是翻译得有条不紊的,恭恭敬敬地,根本就无法表达出和妃的真实意思来,总感觉被她给她扭曲了本来的意思。
“呵呵,如今宫中会讲满语的人,可是真是吃香,不过现在许多满语听过看懂满语,却未必能够听懂满语,要说能又能讲的,咱们宫里就有个现成的……”
“谁啊?”我宫中有会讲满语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尔雅,您还不知道吧,她是正儿八经的满洲人,阿灵阿,您知道吗?”
“是孝昭仁皇后与温僖贵妃的亲弟弟,敦郡王的亲舅舅……”这可是个知名人物,只可惜,因为他是八爷党,胤禛登上皇位之后,便也失势了。
“这是尔雅就是阿灵阿的小女儿,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没有被发配,而是收到宫中为奴,名门之后,这满语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尔雅,今年才十三岁,一开始是在西三所侍奉茶水的,后来才调到翊坤宫来,觉得长得亭亭玉立,又伶俐,便留在房外伺候,没想到还是名门之后呢?故此总觉得有些气质,与众不同。
“嗯,那从今儿起,便近身伺候吧,免得被人用满语骂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