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炉中燃着安神的熏香,蕴了些许的烟雾缓缓升起。
林渺守在暖炉旁,肩上披着毛毯,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儿,一动不动的望着烟雾,眼神是少见的专注,仿佛要从这烟雾中看出什么东西来。孩童拳头大小的香料,价值千金,寻常人家终其一生都买不起的东西,昔日帅府都不会整日燃着的香,江左盟却可以。十二年的准备,怕是谁也救不了那些人。
在一旁吃果子的飞流看着她的傻模样也有些犯呆,走过去挨着林渺坐下,伸手戳了戳似木头的姑娘,“你在看什么?”
正陷在自己世界里的林渺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旁的声音,楞了一下看到飞流,少年生的十分俊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烽烟四起的乱世中,有一副单纯心肠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渺心里叹息,唇角却勾勒一抹笑意,盈盈的笑意让女子脸上的苍白都褪了几分,世间暗涌无数,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可是再多的艰难险阻,她与兄长,与飞流与这苏宅甚至是远在廊州的江左盟,相隔万里的东海纪府,存于人口中的琅琊阁,他们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梅长苏捧着书端坐在一旁,入冬之后的金陵冷的厉害,他的身上盖着比林渺身上更厚的毯子,火炉中熊熊的炭火也无法让他舒服一些,目光从书卷上移到妹妹身上,望着女子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弯了唇角,笑容极浅,却是达了眼底。
“吉婶说一会儿做馄饨,飞流你果子少吃点。”
飞流听了梅长苏的话,顺手把果子丢在地上,飞奔出屋去找吉婶,林渺再抬头时只见了少年转至拐角留下的一抹深蓝。
“吉婶做的馄饨一向很好吃。”林渺话音刚落地就听屋外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也跟着震了一下。
梅长苏的反应显然要更快一些,在林渺看向兄长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屋外。
林渺连忙起身,抓起梅长苏掉落在地上的毯子跟了上去,把毯子好好的披在兄长身上才开口,“不像是地动。”
梅长苏朝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心里一惊,这个方向……面色也有一丝罕见慌乱。
站在梅长苏身边将哥哥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的林渺,顺着哥哥的目光,心底也有了判断,“我去派人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梅长苏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闭上眼睛。
等甄平传回消息的时候,林渺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但是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与他们有关。
林渺一脸平静的听完消息,“去备车吧,一会儿,总会用上的。”说完转身回房。
“传回来的消息是最近天干无雪,有火星恰好崩落,引了这场爆炸,霎时夷为平地,受牵连的人家很多……这场大火烧了整整的一条街。”
“死伤如何。火势控制住了么?”
“光是私炮房里都有数十人,受伤的也有很多,火已经扑灭了……万幸的是今日无风,没有蔓延到下一条街。”
梅长苏转身,似是叹息,“还是烧了一条街。”
“听闻靖王已经率领亲兵去了,也带了一些物资帐篷,还招了许多的民间大夫,甄平已经派人去帮忙了。”
“这么多条人命可不能白死,去查查誉王,你不许自己去。”
林渺口头上应了下来,心里却又另一番打算,“我已经让人备好车了,要去看看么?”
林渺随着兄长到私炮房时,纵使心里已经对即将面对的场面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下,同样的大火,十二年前梅岭的那场,怕是要比今日的旺很多,也吞没了更多的人,刺鼻的焦味漫在空气中,断了胳膊腿的伤者被人抬着走,甚至还有落在地上无主的肢体,都是铸成那些上位者登天的梯子。
穆霓凰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并肩的林氏兄妹,下了马快走几步,“苏先生,林姑娘。”
林渺随兄长回礼,“见过郡主。”
生疏的不像少年玩伴。
霓凰又对靖王副将吩咐道,“穆王府带了些可用的物资,去接收一下吧。”说完就朝已经转身的林家兄妹走去,还未开口就见到靖王朝这边走来。
萧景琰见了伴在梅长苏身边的林渺有一瞬间的愣神,在听完梅长苏一番暗示私炮房爆炸另有隐情后更是怒火中烧,“为了加重对太子的惩罚就可以把那么多人当做蝼蚁么,随意就可以抹杀,这难道也是苏先生给誉王出的计谋么?”
林渺按住正欲上前的霓凰,话带冷意的开口,“靖王殿下这顶帽子扣得未免太大了,怕是我们承受不起。”
萧景琰胸口一股怒气生生的哽在喉咙,缓了半响开口道,“只是苏先生对这件事分析的如此细致,我还以为。”
“殿下以为什么,看来殿下还是十年如一日啊。”林渺轻轻的笑了一声,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萧景琰像是不相信林渺会说出这般话一样,“我只是以为。”
林渺再度打断他的话,“殿下以为是苏先生向誉王献的计谋,这句话还需要再重复第二次么。”
霓凰见两人快要吵起来,“无论何种缘由,这样恶毒的罪名也不是想扣就能扣得的。靖王殿下是不是应该给苏先生道歉。”说着用眼神示意萧景琰快点道歉,她是不许任何人恶意揣测她的林殊哥哥,可是萧景琰从小就是一根筋直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那么多年了也未曾改过一分一毫,若是此刻和林渺吵起来,怕是两人都要怄气很久。
梅长苏看着身边目光如护着幼崽的母兽一般毫不退让的林渺,只得道,“殿下没有那个意思。”
林渺瞪向哥哥,却又在目光对上后霎时软了下来。
萧景琰将两人的变化看在眼底,胸口里的那股火怎么也下不去,越烧越旺,纵是他再如何生气也知道刚才的口不择言是错怪了别人,到底是让旁的心思左右了思考,抱拳道,“是我刚才失礼了,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