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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迎亲的时候,我只记挂着久久,连院子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晋鞅站在这精致小巧的院子里,从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上就可以看出,国公府上下待久久有多用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模样。”

秋千架,湘妃竹,橘子树,珍稀的花草,精致的石桌,假山石,花窗,每一样都透着浓浓的闺阁脂粉气,晋鞅走到橘子树边,这株橘子树比他高很多,枝头结着拇指大小的果子,有些果子上还沾着干枯的花蒂。

跟在他身后的顾存璟看到这些绿油油的果子,嘴巴里忍不住分泌出口水,牙齿也跟着酸起来,因为这橘子实在是太酸,酸得他忍不住条件反射了。

因为要让妹妹与父母说会话,皇上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他作为龙禁卫兼主人,便只好陪着皇上来参观自己妹纸未出嫁前的闺房。

推开门,屋子里的摆设还像妹妹未出嫁前一样,百宝阁上的摆设物件,纱帐上的绣纹,就连窗纱也是最近才新换上的时兴料子。

晋鞅从这个屋子里感受到岳父一家对久久的不舍与疼爱,他转头去看顾存璟,见他面上也露出了感慨之色,便笑了笑。

走到隔壁间的书房,晋鞅抽出一本半旧不新的书,发现这是一本游记,写着各处各地的天气与民族风情,上面还有一些标注,看得出久久曾经有一段时间应该非常喜欢这本书。

桌案上,文房四宝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般。

角落里,还摆着琴架,琴架的琴外形像极了九霄环佩,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书房主人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他早年在诚王府日子过得并不太好,琴之一道虽然勉强会一些,但是却难登大雅之堂。伸手拨动琴弦,他便知道,这是一架难得的好琴,“朕还从未听过久久谈过琴。”

“说出来怕陛下笑话,皇后娘娘出阁前,并不好琴之一道,”顾存璟抬头,见陛下正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琴弦,便道,“嫁进宫后,无人管着她,她自然不愿再碰这些了。”

“她的琴弹得不好吗?”晋鞅收回手,转头打量墙上挂着的字画,画美字更美,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这些都是久久闲暇之余所作?”仅仅只看一眼,他就能肯定,这些字画必定是顾如玖的作品。

“倒也不是不好,”顾存璟摇了摇头,“只是不好此道。”

晋鞅点了点头,走到书架前,看着书架上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籍,笑着道:“你们很宠爱久久。”

便是一般富贵人家,全家所有的书积攒在一起,也不一定有这么多书。而顾家仅仅只是闺女的书房,便有这么多书籍,有一些甚至是外面找不到的孤本。

他早就听闻顾家底蕴深厚,现在看来,当真是如此。

“家父说,这个世道女人本就比男人不容易,所以家里就比较疼爱两个妹妹。”顾存璟笑了笑,抽出一本书,他记得这本书还是几年前他跑了好几家书肆才找到了,当时妹妹高兴得不行,整整给他献了两日殷勤。

“泰山大人有这种思想,十分的难得。”晋鞅环视着这个屋子,想着久久日日夜夜都曾在这里看书习字,笑着道,“我们回去吧,想来他们聊得也差不多了。”

顾存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个时辰也该回宫了。

主院里,顾如玖与父母有说不完的话,见晋鞅与顾存璟回来时,她才恍然惊觉,时间竟这么快就过去了。心里虽然不舍,但是她心里清楚,晋鞅是微服带她出来的,若是逗留太久,她怕会给晋鞅带来麻烦。

“父亲,母亲,时辰不早了,女儿该回宫了,”她站起身,朝杨氏与顾长龄行了一个福礼,“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不要让女儿担心。”

“我们知道,你……万事小心。”杨氏勉强笑了笑,因为有晋鞅在,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伸手摸了摸顾如玖的脸颊,“倒是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你二嫂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您怎么不让人早点告诉我,”顾如玖脸上露出笑意,看向站在母亲身后的胡氏,语带喜悦道:“恭喜嫂嫂了。”

胡氏笑了笑,小声道:“如今你要管理后宫,哪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来烦你?”

“这怎么能是小事,”顾如玖故作不悦,“嫂嫂这么说,可是把我当做外人了。”

胡氏见小姑子成了皇后,也没有跟她疏远,原本的拘束感也渐渐消失,笑着道:“是我的不是,日后有事定会第一个就告诉你。”

“第一就不用了,”顾如玖笑眯眯的朝顾存璟看一眼,“有二哥在,我还是做第二就好。”

一家人又调侃了几句,因为有这个好消息,顾如玖心中的不舍与难过也减少了些许,至少走出顾家大门时,没有那么难过了。

“别难过,我下次又带你出来,”晋鞅捏了捏她的手指,转身朝顾长龄等人拱手道,“岳父,岳父,请不必再送。”

顾长龄回礼,看了眼站在晋鞅身后的顾如玖:“小女让陛下费心了。”

晋鞅笑了笑:“是我让久久操心许多才是。”

顾长龄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客套还是真心,但还是坚持把夫妻二人送到大门口,而此刻白贤与何明已经安排好了回宫的马车,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旁。

“请留步,留步。”晋鞅朝顾长龄又行了一个晚辈礼后,伸手去扶顾如玖。

顾如玖转身朝顾长龄福了福身,红着眼眶扶着晋鞅的手上了马车。

怔怔的看着女儿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顾长龄长揖到底:“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马车咕噜噜前行,顾长龄缓缓站直身,愣愣的看着马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后,才抬起有些僵硬的腿,慢悠悠的往回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就像是一条思恋女儿的线,尽管极力想把女儿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却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小姐,京城好繁华,”马车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兴致勃勃的掀开窗纱,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激动道,“真不愧是京城。”

“热闹也好,冷清也罢,与我又有多少干系。”被小丫鬟称为“小姐”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仅仅用几支簪子固定着,看起来格外的寡淡。

她面色白皙,巴掌大的脸颊看起来有些柔弱,又有些清冷,像是冬日里的霜花,或许不是特别漂亮,但绝对动人心。

小丫鬟茗翠见小姐这样子,顿时老老实实的做好,低声道:“是奴婢高兴得忘形了。”

“你还小,见到京城里繁华好奇也是应该的,”她伸出手,细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支银镯,因为实在太瘦,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掀起帘子一角,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宽阔的大道以及一排排看起来十分气派的店铺。

与京城相比,锦州太小太寒酸了。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下然后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她好奇的掀起帘子,就看到一辆豪华的朱顶马车逶迤而过,马车上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一声声的悦耳极了。

她虽没有来过京城,但也知道这是乡君才能乘坐的马车。

“刚才过去的马车真漂亮,”茗翠艳羡道,“车上竟然还镶嵌着宝石。”

“据说当今陛下对皇后娘娘十分爱重,不仅封赏了她的家人,还赐下香宝车,这辆马车有御制的标识,又是乡君规制,”她小声道,“刚才过去的人,极有可能是皇后的亲姐。”

“皇后娘娘的亲姐?”茗翠咽了咽口水,满心满眼都是对这种大人物的敬畏。

见丫鬟露出这种神情,她勉强勾了勾嘴角,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再尊贵的人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她低下头,想起五年前见过的那个美貌少年,摇着头自嘲一笑。往事不可回首,她一个和离在家的女人,何必去想不该想的事情。

马车前行了没多久,再度停了下来,然后她就听到马车外似乎也跟着安静了不少。

掀起帘子一看,原来是骑着高头大马,器宇轩昂的龙禁卫经过,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看不出规制的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她好奇马车里的人是谁时,对面马车里的人也掀起了帘子。

帘子后的脸很好看,但是更好的却是那双灵动的双眼,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仿佛就能让人有无限的活力。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也掀起帘子看过来,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后,才放下了帘子。

她怔怔的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在心底怎么也挥散不去。

大概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才叫真正的活着吧。

“刚才我看到一个美人,”顾如玖放下帘子,对晋鞅道,“瓜子脸,柳叶眉,杏眼,看起来就跟画中人似的。”

“是吗?”晋鞅见久久似乎对那个美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抿着嘴角道,“难道比我还好看?”

“呃……”顾如玖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当然是你最好看,这是两种不同的好看。”

“有什么不同?”晋鞅一脸严肃的问,大有没有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刚才的美人,我就看看,你这样的美人,”顾如玖笑了笑,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我会想一口吃掉。”

“是我吃了你,还是你吃了我?”晋鞅低头,眼神微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味最可口的大餐。”

顾如玖食指点了点他的喉结:“不如回去后试试?”

一把握住她的手,晋鞅笑着道:“我也有此意。”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宫里,进行了一场大战,这场战争让晋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满面春风,看谁都顺眼起来。

正当值的晋响见晋鞅眉眼带笑,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忍不住咳了两声,不愧是皇后娘娘,只有她才能把陛下哄得这么开心。

最近到京中任职的地方官员,基本上已经上任,就连住得比较远的锦州刺史也赶到了京城。因为这位锦州刺史曾经帮过晋鞅,所以晋鞅特意在御书房召见了田恩光。

有幸面圣,田恩光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大早便起床准备,担心自己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引得皇上不满。

“父亲,”他的女儿走到他的面前,弯腰替他理了理腰间的玉佩,小声道:“陛下面见您,一是因为当初我们帮了他一个忙,二是因为你管理锦州这些年颇有政绩,你不必如此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田恩光深吸一口气,“你人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身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年轻帝王,对方不一定乐意再见到那些知道他过往有多狼狈的人,到时候别说受重要,只怕一个不小心,会带累了全家。

“陛下年纪轻轻,便能让大丰四海升平,又怎么会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他的女儿淡淡道,“更何况我们田家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为臣者,只当忠君爱国,仅此而已。往日的事情,你不要再提,即便是陛下主动提起,你也不要随意搭话。”

“为父活了这些年,哪还能不知道这些,”田恩光摆了摆手,见女儿瘦瘦弱弱的模样,叹口气道,“你也少操心这些,好生养着身子吧。”

田碧月闻言面前笑了笑:“我知道,父亲不必担心。”

“当初是为父的错,不该强逼着你嫁那等人家,谁知道他竟会如此混账,”田恩光叹气,“只是你往日的念头可不能再有,这是京城,我们这等出身,在顾氏这种传承几百年的世家面前,连让人看一眼也不配。”所以你也不必想不能想的事情。

当今不是先帝,自家闺女也没有当今太后的命格,那些要掉脑袋的心思,还是早些歇了好。

田恩光进了宫以后,并没有马上见到皇上,而是等了好一会儿后,才有太监来领他进去。

六月的天气十分大的炎热,他只不过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背的汗已经把衣服都浸透了。走进御书房,他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舒服得他脸上紧张的神情也缓解了两分。

他不敢抬头看御案后的玄色身影,上前几步就行了一个大礼:“微臣锦州刺史田恩光,叩见陛下。”因为他还没到太仆寺任职,所以只能以锦州刺史自称。

“免礼,赐座。”晋鞅打量眼这个田恩光,还是跟几年前一样,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这样的人做太仆寺卿倒也合适。

“多谢陛下。”田恩光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屁股,手脚都不知道敢怎么放,方才觉得舒适的屋子里,竟觉得有些冷起来。

“田大人一路来辛苦了,”晋鞅今日心情比较好,所有语气也十分的温和,“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你的家人可还好?”

“劳陛下问,微臣家中一切都好。”田恩光连连说好,便是不好,这会儿也要说好。

“嗯,”晋鞅点了点头,见田恩光这幅模样,便笑着道,“田大人不必拘谨,就当是跟朕闲话一下家常,当年若不是你与贵府千金相助,朕只怕还不能来京城。”

“不敢,不敢,”田恩光连连作揖道,“陛下乃是天命所归,即便没有微臣,也有上天相助。微臣不过是受了陛下恩惠,才能为陛下献上绵薄之力。”

晋鞅笑了笑,对田恩光这种吹捧的话,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到贵府千金,不知她说了哪户人家?”

“这……说起来惭愧,小女前两年虽出嫁,但是夫家……现在已经和离归家了。”田恩光不好说对方的坏话,又不敢撒谎,只好含含糊糊的回了这么一句。

“这倒是对方有眼无珠了,”晋鞅笑道,“京中好儿郎无数,田大人必定能找到乘龙快婿。”

“微臣谢陛下吉言。”田恩光听陛下提起女儿的这语气,就知道当年那点的事情,是女儿自作多情,当年的陛下才多大,十二三岁年龄,哪里知道男女之情?只可惜自家女儿性子早熟,竟起了少女心思。若陛下当年没有过继给当今太后成为皇帝,自家女儿的心思倒有可能能成,如今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被万民称颂的明君,又有世家贵女为后,哪会记得你一个边远州县的姑娘?

君臣二人正说着,田恩光就见一个穿着蓝袍的太监端着一盅东西进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捧着的是一个金娃娃,而不是一盅汤水。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给你熬制的消暑汤,”白贤看了眼书房角落里摆着的几个冰盆,把头埋得更低,“娘娘还说,陛下您不可在书房里放太多冰,这对你身体不好。”

他知道陛下畏暑,所以皇后娘娘让陛下少放冰盆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晋鞅揭开汤盅盖子喝了几口汤道:“让人搬下去一个冰盆。”

一个太监上前搬走一个盆子。

他又喝了两口,叹口气道:“再搬下去两盆。”

白贤朝晋鞅行了一礼:“陛下喜欢娘娘做的汤就好,奴婢这就去汇报娘娘,她一定高兴。”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这老货的心思,”晋鞅又气又笑,挥手让他退下,然后继续低头喝汤。

汤盅不大,他喝完也就五六分饱。把最后一勺汤吞进肚子,晋鞅在太监们的伺候下漱口擦嘴洗手,然后对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田恩光道,“皇后一直这样,总是担心朕身体不好,这汤汤水水的,不喝还不行。”

旁边的何明低头想,陛下,您脸上的笑容如果不是那么灿烂,或许还有说服力一点。

显然,脑子还够用的田恩光自然也看出陛下对皇后不是不满意,而是满意得不行,所以壮着胆子道:“微臣越矩说句话,还请陛下恕罪。”

“你说。”

“微臣以为,皇后娘娘乃是世家贵女,但是却愿意为陛下您洗手羹汤,可见皇后对你何等的情深意重。不然宫中奴仆无数,皇后娘娘又何必在如此炎热的季节,亲手为您做汤呢?”

“你说得有理,所以朕才舍不得她一番心思白费,只要把这些都给喝了。”晋鞅一脸甜蜜的苦恼道,“唉,也是没办法。”

何明:呵呵。

田恩光:女儿呢,你还是早些死心吧,皇上眼里除了皇后,恐怕没别人了。

“娘娘,奴婢送汤去的时候,陛下虽然正在接见锦州刺史,不过汤却已经用了。”白贤笑着道,“还说您的汤味道好呢。”

“锦州刺史?”顾如玖不是傻子,以白贤的性格,平时很少主动提起晋鞅接见了谁,现在主动提起此人,肯定事出有因,“此人也是最近调任到京的官员?”在亲王封地任刺史,实际上跟摆设差不多,晋鞅把此人调任进京,肯定有什么原因。

“陛下当年进京的时候,受到继王妃的刁难,田刺史家的千金得知此事后,就告诉了她的父亲,有二人帮忙,陛下才得以成功进京,面见了先帝与太后。”白贤停顿了一下后道,“奴婢听闻这位田姑娘几年前所嫁非人,年前已经和离归家,现在随田大人一起入了京。”

“倒也是不容易,”顾如玖闻言叹息一声,“毕竟是帮助过陛下的人,本宫怎么也该表示感谢。”说完,她就让两个太监带上谢礼,给田家姑娘送去。

白贤作揖道:“皇后娘娘真是仁善,那不过是他们为臣之道罢了,哪里值得您亲自赏赐。”

所以他常常就说,当今这位皇后可不是善茬,即便心里犯了醋,还要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一个州县刺史家的姑娘,担得起皇后的谢礼吗?

“她帮了本宫的男人,本宫自然要谢。”顾如玖笑了笑,抬头见晋鞅走了进来,挑眉道,“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贤回头见陛下满脸是笑,作为坚定皇后党的他,顿时放下心来。

那位颇有姿色的田家姑娘是没戏唱了,看陛下这模样,只怕连对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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