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成功了。
可是,她却没猜到他会那么爽快的承认。
他那一颗在世上多存留一刻就多一分祸害的七窍玲珑心,就算是随机的编,也能找一个可以让旁人相信的完美借口,可是他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他洒脱的承认了。
一如往常的潇洒。
直到现在她一想起那个时候,他那淡漠的脸依旧历历在目。
他总是这样,就算是遍体鳞伤,也让旁人不得安生。
他好,便光芒四射的惹人注目甚至眼红嫉妒,他不好,也得让旁人的心也跟着他起落。
这样的人,就像是在人的心尖上住着的噬心虫,一动一起,就会让你痛不欲生。
如此看来,这样的人又何其的可怕。
苏笺正往她的梨花林走去,却撇到不远处有灯笼的光在微微的闪动。
她仔细看去,却是敖奚和小胖子两人。
此时,敖奚和小胖子两人并排走着,敖奚提着一盏灯火被狂风吹的险些要灭掉的灯笼,并且小心的护着烛火,而小胖子则两只手紧紧的裹紧他那一身小小的紫色衣袍。
他们两个脚步匆忙但是却是喜形于色,脸上露出的是一种要去看热闹的欢喜表情。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要去哪?”
苏笺微微转过头去看着他们两个说道,她的声音像是高山之上悠然洒泻的清水一般,空灵之中又夹带着几分清寂之感。
看他两人脚步如此匆忙,苏笺在心里便起了疑心,她忽的想到方才在饭后他两人似乎是在故意躲着她,然后等她走了之后才出了门,若不是她在路上脚步慢了一些,或许也就撞不到他们了。
而此时两人被苏笺叫住之后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强笑着来掩饰脸上的忐忑。
“阿笺,怎么还不回去啊,我下午不是跟你说了,我今晚和小胖胖一起睡,你莫不是想我了,要我跟你睡?”
敖奚毕竟从小没少闯过祸,于是也就练就了一套糊弄大人的功夫,此刻他立刻变了脸,一副纨绔弟子一般的笑,想说点别的来转移苏笺的注意力。
可是苏笺自小跟他待在一起,他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了,他小时候糊弄他那个龙王爹爹的法子她是通通见过的,所以她自是知道他的用意,完全不在意他方才说的话。
“你们有事瞒着我。”
苏笺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她那时没有去看他们两个,只是双眼目视着前方,眼神有些放空。
敖奚和小胖子对视了一眼,强装笑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姐姐,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们只不过是要去找容一,他叮嘱我们说不要告诉你,我们就……”
小胖子弱弱的向苏笺解释道,两只眼睛在夜里放着亮光,显得很真诚。
“他说为什么要瞒我了吗?”
苏笺问道。
“这个……容一说想弄清楚再告诉你,要是提早告诉你,怕会让你白欢喜一场。”
苏笺心想,这容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刚把他打伤,他不恨她就算了,还要帮她,虽然她还不知道他是要帮她做什么。
她发现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少年了。
他高兴时,他能让全天下都同他一起高兴,他不快时,他能让人随着他一起不快。
这个人,明明一副温润无邪翩翩公子的模样,可他的手段可谓是相当霸道。
有句古话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最难防备的就这种潜在的隐藏起来的危险。
明明看起来公然无害,可是动起手来却是异常的狠毒。
她至今猜不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且也一直不确定他对她到底有没有威胁。他一直藏着他的目的,从来不显山露水,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让她能够按图索骥寻找到。
这个人何其的聪明啊,甚至,不能说是聪明,而是有智慧,虽然,智慧这个词从来都不是用来形容他这种使阴谋诡计的人的,可是现在除了这个词,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词来形容他。
苏笺沉默了一会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道“我也去。”
这一句话把本来就心虚的站在原地不敢挪一步的两个人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一开始想着以苏笺的性子,她即便是听见有人不想让她去,也不会拗着性子去的。
因为她同一般人不同,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首先心里会生出一种逆反的心态来,其次是生出好奇心来。
然后即使这件事情和她们无关,可是她们依旧会因为这两种心理催使的缘故去看一看。
可是苏笺不会,她是一个冷静的人,她不会意气用事,她会考虑种种方面,然后再考虑去不去。
两人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他们思索了一番之后想来苏笺可能确实想去看看,而且看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没有生什么气。
“那既然你想去,那便一起走吧阿笺。”
敖奚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拉着苏笺说道。
苏笺点了点头随着敖奚和小胖子一起朝着素笺居走去。
苏笺一路上走着,都在想着这容一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想起下午把他弄伤的时候他的表情,觉得恍如一场梦境,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忧伤的神色过,平常的他都是一副明媚的样子,有如阳春三月一般的明媚,流光飞转,燕鸣莺啼。又有如夏花一般的绚烂,一旦绽放,便灼眼的非常,足以让周围的繁花黯然失色。
他高调的让人嫉妒,却又让人不得不服。
可他忧郁起来也是如此,其威力甚至胜过了杀人诛心。
古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最高的境界是诛心。
他从不可怜什么生命,不过他却从不需要杀人来达到目的。
很多的人都认为只有把人杀死了才能寻求到安全感,甚至才能够获取他想要的利益。
可是这种做法在容一看起来却是极其愚蠢的。
死人,只是一团会腐烂的骨头和血肉,可是活着的人用处可就大了。
活人可以为他创造更大的利益,他可以随心的把他们像摆弄一群蚂蚁一样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安排在他的计划的每一个合适的角落里,而且能保证他们在合适的时机准确无误的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苏笺一行人正赶往素笺居的时候,素笺居的主人容一正独自坐在素笺居的楼中,桌案纸上一方砚,一纸白宣。
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一只画笔在白色的宣纸上来来回回泼墨挥洒。
不一会,他满意的放下了笔,面前一副夕阳美人图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特别是那个夕阳下的少女,她坐在摇椅上,夕阳洒在她的身上,而她的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半悠然,一半淡然的微带忧伤。
那份忧伤不多不少,勾勒的刚刚好。
古人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如此看去,这画中的美人不知是因为这夕阳欲颓而略显伤心还是因为心中的心事让她伤心。
他依旧平静的坐在那里,手一挥,白色的如云絮一般的衣袖微微的晃动,然后手指着的那个方向的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了。
夹带着暗香的清风自雕刻精致的小小窗子中穿了进来,吹的案上的宣纸微微的翻卷着。
他再一挥手,离桌案不远处的小方桌上放着的九羲扇开始微微晃动,再接着砰的一声,一匹白马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接摔在地上。
“偷看的可还开心。”
容一目光依旧盯着案上的画,语气不温不热的问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