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这边,又是一日兼程,焦趾郡府遥遥在望。
焦趾郡府边界,雄关当道,军队驻守。
一队队逡巡的士兵不分昼夜在城墙周围巡逻,守城炼金大阵不间断开启,消耗海量资源,形成一层鸡蛋壳似的保护罩,非但禁空,每个进城之人都要受到严格搜查。
一级戒备状态!
三级乃为祸王朝的战争,二级戒备涉及郡府存亡,一级便是缉拿要犯。
明面上,欧阳王庭虽未颁布缉拿沈渊之诏令,可暗地里龌蹉手段尽出,毫不顾及颜面。
国祚之下无小事,沈渊的存在已经动摇了瀚术的国之根本。
“公子,怎么办?”
炼金飞船远隔百里,望见焦趾郡府全郡警戒,貂蝉拿不定主意,看向沈渊。
“还想什么,直接杀过去,屹北海郡的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还怕这点人?”养精蓄锐半月的韩信一身战意,莽劲儿十足。
“莽撞无脑!”李白撇眼抨击。
“你——”
完了,又来了。
沈渊头疼的拍拍脑袋,他发誓以后出门,怎么都不会带韩信跟李白同行了。
一路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要不是沈渊在身边,二人随时可能打起来,他是烦不胜烦。
“够了!”沈渊呵斥一声,蹙眉道:“下降吧,今晚露营,伺机刺探焦趾郡府情报,过关之事从长计议,切勿打草惊蛇。”
“是。”
沈渊定下方针,无人反驳,一如前几日露宿荒野的习惯,下了炼金飞船各忙各的。
夕阳西沉,迢迢赶路着急进入焦趾海郡的行人愈发稀少。
直至最后一缕晚霞没入地平线,月儿露出浅浅地弯儿,焦趾海郡边关关上了大门,实行宵禁。
瀚术各郡府、州城皆有宵禁的规定,就是为了保证城内领民的财产、人生安全,主世界术士之术法诡异莫测,哪怕是入睡的短短几个时辰,也足够一位术士屠杀平民好几个来回。
毕竟,谁都无法保证术士里面,没有那些穷凶极恶之徒。
故而,自宵禁伊始,到宵禁结束,这段时间的守备力量是白天的数倍,沈渊自然不会胆大包天上演一出夜袭焦趾郡府的戏码。
野林树木稀疏,初秋的风吹得枯叶飒飒作响。
篝火柴堆里迸溅火星,蝉鸣渐起,逐渐掩盖帐篷里的呼噜声,沈渊一行人每日每夜的乘坐炼金飞船赶路,精神疲倦,炼金殿堂跟万花学宫的术士学徒们基本上倒床就睡。
忽的,柴堆往右数第四个帐篷门帘动了一下。
火光缭绕中,一个人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定眼看去,不是夏元又是何人!
“从长计议?哼。”帐篷外,夏元看了一眼沈渊所在区域,嘴角狞笑:“无非是又想仗着李白、貂蝉等几位的身份浑水摸鱼,老一套的把戏,用了这么多次,瀚术王朝的人都是傻子吗?”
“单纯指望瀚术那帮人机灵些已经靠不上了,还是得去点拨他们一二,否则说不准真让姬夜又给溜过去了……”
夏元心底算计着,脸上浮现一丝阴险得意的笑容。
此前在屹北海郡北城门口,十二位二级黑衣术士之所以堵得那么准,也全是夏元的功劳。
他将沈渊的位置不着痕迹的传递给了瀚术其他势力,打乱沈渊化整为零、混淆视听的计谋,差点导致沈渊遭人生擒。
当时眼看着就快要成功,不曾想中途蹦出韩信他们五个来援,打乱他一番布置,让沈渊有惊无险的出了屹北海郡。
这一次,他决定故技重施,只要暴露了沈渊所在,那些忌惮貂蝉、扁鹊等人身份的欧阳王庭死忠分子,一样会毫无顾忌的追杀他们一行人。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一旦对方回到琉銮城,受到晦测学宫层层保护,无异于蛟龙遇水、潜龙出渊,再想除掉姬夜就难了。
想着,夏元就要一跃而起,准备前往焦趾海郡通风报信。
嗡~
嗡嗡~
“这是——”
无垠夜幕下,一阵浅蓝色光罩闪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封死夏元去路。
“这么晚了,夏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夏元面色难看,仓皇四顾,只各座帐篷中皆有人员走出,说话的沈渊正一脸玩味地望着夏元伫立半空。
“回十三皇子殿下的话,下官准备登高赏赏月色,您弄这么大阵仗是……?”脸色一收,夏元赔上一副笑脸。
“哦?登高赏月,夏大人真是闲情雅致啊。”沈渊话锋一转:“就是不知夏大人赏月,袖口藏如此多留音笺作甚……”
“难不成,夏大人一时兴起,诗兴大发,作了几首诗阙?”
夏元面色一僵,忙不迭将刚刚录声不久,传递沈渊位置消息的留音笺收进空间颊囊。
心道大意了,本以为去去就回的利索事儿,便没有多此一举藏好留音笺,不料露出马脚。
“夏大人收起来干什么,不妨拿出来,大家一起品鉴品鉴。”
“殿下言之有理,不瞒诸位,夏大人的才学,在沧澜亦是名声鹊起,我等有福了!”谢霜附和一声,薄衾睡饱勾勒丰腴身姿,术痕波动隐忍不发,气氛一时诡异。
“哈……哈哈……”
夏元尴尬大笑,抹须摆手:“一些低俗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拿出来见笑了,哈哈~”
“既然夏大人不愿,那算了。”沈渊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就在夏元以为逃过一劫,暂缓一口气的时候,对面的沈渊掏出一物,跟夏元方才收进空间颊囊的东西一样——留音笺,沧澜帝国官造。
沈渊一根手指轻点,留音笺发出声响。
“爹爹,爹爹……救我,救我,呜呜呜……”
声音戛然而止,半空中的夏元脸色却巨变,惊错、惶恐、憎恶、怨恨、悲戚、无助……
夏元的神情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百转交替,上演了一副活生生的默剧。
“澈儿,澈儿——”
“姬夜皇子,有什么事冲我夏某人来,澈儿他才八岁,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求求你,放过他,任何过错,夏某一人承担……”
夏元仓皇地降落地面,见到沈渊那一副视若无睹、冷漠冰凉的眸子,就好像在哀求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鬼,别无选择,却又后悔莫及。
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姬夜!
夏元在姬寒麾下效力三十余载,他深知从龙夺嫡的道路上,一将功成万骨枯,亲人朋友只会成为他的弱点,所以在他寻花问柳媾染的那名妾室产下胎儿当晚。
他亲手杀了府邸里的所有知情人士,接生婆、婢女小厮,包括那名妾室。
连夜,他就将自己的亲骨肉送到乡下去寄养,每年前去探望一次。
他不知道沈渊是如何找到自己唯一的亲骨肉的,但留音笺里的确是夏澈的声音,这一点,连姬寒都不知道。
沈渊敢拿出来,就不可能作假。
“那夏大人先把你如何暗害本殿的,情头到尾写下来吧,包括此次,跟上一次!”沈渊收了留音笺不咸不淡。
“这……”
“嗯?”
“好,好,我这就写。”
“九皇兄的部分你不用写,写了也没用。”沈渊对奋笔疾书的夏元说道。
“是。”夏元茫然抬头,付之惨笑。
九皇子姬寒是傅国公傅家的代言人,背后站着一位传奇术士,别说一纸供书,就算是人赃并获,送到沧澜幽皇那里,也指不定怎么处理。
最终说不定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渊没打算抓着点小毛病就正面扳倒姬寒,倒不如让夏元写点有用的,能过堂而皇之拿捏夏元,而不是靠着远在沧澜的诸葛亮,辛辛苦苦为他寻到一个小孩做要挟。
夏元同样看穿了这点,他姓夏,不姓姬,所以他只能做一颗棋子,一旦被人抓到把柄,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十三皇子殿下,下官写完了。”
夏元收起纸笔,恭敬地交给代为收取的谢霜,一颗心暂时收进肚子里。
对方没有马上杀他,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
被人当做一颗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棋盘上的自己绝了气数。
“嗯。”沈渊大致浏览了一遍,纸上写满了夏元在屹北海郡如何暗通瀚术势力,欲陷沈渊于死地的种种策略。
其实,在出了屹北海郡,沈渊便察觉到不对劲,他兵分五路,偏偏自己走的哪路拦路虎最多,足足有十二位二级术士。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沈渊一百个不信。
既然怀疑有内奸,同路不同心的夏元自然成了第一人选。
于是,沈渊早就暗地里吩咐奕星在夏元帐篷门帘上刻下警戒炼金阵法,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们便会瞬息知晓。
“殿下需要下官做什么?”
“做你该做的……”
一纸认罪状在手,沈渊让夏元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谋害沧澜帝国皇室的罪名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六品侍卫郎担得起的。
此物要是呈到沧澜龙台幽皇宫,多少个夏元都不够姬氏以诛正名,恐怕毫无背景的夏元连祖坟都要被挖出来。
至于姬寒,呵呵。
到时候,只会巴不得夏元早点死,别往他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