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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又要搬家(1 / 1)

()一

十一长假一过,江淮大地很快进入了深秋,一切都显示出成熟的一面。奇奇一天天长大,梅思月每一天都在体会着做了母亲的幸福。她把吴雁南从青岛带回来的手链戴在自己和女儿的手腕上,还有意无意地向别人炫耀,甚至还戴着她们给女儿照了一百天的纪念照。

一天晚上,下了自习,吴雁南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钟,却从窗外听到了屋里的笑声,仔细辨别了一下,知道是陈静。最近他听梅思月提到不止一次,陈静经常朝他家里跑,并且说不上几句话就提到刘正良,有种很想破镜重圆却又苦于无人再搭鹊桥的意思。吴雁南说干脆两人都还有意,不如做第二次媒罢了。但梅思月说,虽然两人都还有意,但心里的一些抵触情绪不一定就全消除了,再等等,等火候到了十分时再说吧,反正两个人谁也跑不了。

吴雁南进了卧室,两个人只淡淡地和他招呼了一声,又继续着先前的大笑和神聊。吴雁南便在床头上坐下来,看看熟睡的奇奇,亲了一口,把手机摘下来,朝床头柜上一放,却看到了一张纸条,是电费通知单。

“对啦,明天要交电费了,这个月五十六元钱。”梅思月说。

“吴老师旅游给奇奇娘俩带的礼物好漂亮。”陈静说。

“是很漂亮,不过我知道有人比我买得还多呢。据说,人在感情受伤害的时候,有的哭,有的醉,有的会疯狂购物。刘老师上次旅游就属于第三种,不知是不是感情受了挫。”吴雁南笑着说。

陈静笑笑没说话。

“也不知他那些东西都给谁了哦。”吴雁南又说。

“给谁了,陈静知不知道啊?”梅思月领会丈夫的意思,接着说。

陈静不好意思了,看表情,已有些伤感了,但仍没提出要走,只在手里拨弄着刚买的手机。

“我这里有一条信息,吴老师,我发给你,你猜猜是句什么话。”陈静说。

“好呀。”吴雁南告诉陈静自己的手机号,陈静便给他发了个信息,打开一看,上面写道:“生死心相随,知己所言真,人在你也在,天鹅鸟飞绝,故人想永故,还来还要走,至死到相随。”

“忘记你我做不到。”吴雁南说。

“吴老师真行,一下就猜中了。”

“来,我看看刘老师的手机漂不漂亮?”吴雁南伸出手去。

陈静把手机递过来,又和梅思月聊了起来。

吴雁南看着陈静的手机,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偷着笑了笑,迅速打开陈静的手机,翻到刚才她发给自己的短信,重新编辑,在谜语后面加了一句话“你好吗,我是陈静,这是我新买的手机号”,给刘正良发了去。

然后,他把手机又还给陈静。陈静边说话,边依旧象先前那样在手里拨弄着它。

很好听的一段音乐响起来,陈静笑了笑,嘀咕道:“谁这么晚了还来信息。”但她翻开一看,脸立即红了,吴雁南知道,刚才的信息起作用了。

“谁发的呀?”梅思月问。

“没,刘,嗨。”陈静说。

“刘正良吗?发来的是什么悄悄话呀?”

“没,没有,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也该休息了。”

陈静说完便急匆匆地下楼出了门,也不让吴雁南送,推着自行车跑了。

“哈哈哈哈……”吴雁南锁好门,笑得直不起腰了。

“你干什么呀你?”梅思月莫名其妙地问。

“我用陈静手机给刘正良发了信息,不仅发去了那条信息,还加了一句‘你好吗我是陈静,这是我新买的手机号码’。”

“怪不得你要她手机呢。”梅思月恍然大悟地说。

“好了,宝贝,有人要旧情重提了。”

“你这么有把握?”

“你没看到刘正良信息回得有多么及时吗?陈静收到信息又是多么激动!”

“那你是这个月下老人了,我聪明的老公,据说人每说好一个媒,就能多活十年,是真的吗?”梅思月由衷地赞美着自己的丈夫,又天真地发着问。

“你说呢?要真是那样,过去那些专职媒婆岂不是个个都要长生不老了?”吴雁南笑着说。

“去,什么媒婆,好难听的。”

“那么,宝贝,你想活多少岁呀?”

“比你少活七岁。”

“你会长命百岁的。”

“不,我就要比你少活七岁。”

“好好,那我就活他个一百零七岁吧。”

夫妻俩都孩子似地笑了。

第二天下午,吴雁南没有课,便揣上电费单,来到供电所的缴费处,把自行车锁好进了大厅。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吴雁南也按顺序等了一会,交完费用,走出来,却发现原来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空空如也,丢车的意识让他的心立即抽搐起来。他茫然四顾了好久,观察了好久,他用眼光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抚摸了好久,但没有一辆是自己的跨下坐骑了。

吴雁南心里绞痛得厉害,越来越失望,越来越难过。他也不想立即回家了,索性在供电所门前的路边坐下来,用目光来来往往搜寻着街上的自行车。他知道不可能有自己的车出现,他想回家,却不知该跟妻子怎么解释。他就这样一直在供电所门前坐到人家下班,等到所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他才想起来必须回家面对事实了。他站起来,却看见门前停着一辆自行车,在有些昏黄的光线里看得还算清晰。渴望自行车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想到,可能是刚才有人骑错了或者临时有事借骑了一会,现在不是还回来了吗?他赶紧走到自行车旁边,却发现不是他的那一辆,但他立即有种理智全失的感觉,他只想再拥有一辆自行车。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吴雁南颤抖着打定了一个主意。他向四周观察了许久,发现没有一个人,就顺手牵羊,跨上那匹上帝抛来的宝马疾驰而去。

回到家,吴雁南的双腿不住地打颤,喉结发硬。但很快,他又镇定自若了。他想,不是我偷车,即便是,也不过是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做偷儿原也如此简单!再后来,他不禁有几分骄傲起来,不管怎样,这一壮举对自己传统本分的人生来说,当是一种超越啊!

但他还是不能坦然地面对妻子,当他把这些情况结结巴巴地告诉梅思月时,梅思月先是沉默了一会,既而又说:“丢就丢了吧,不过你这辆车是怎么来的?”

“是我停自行车旁边的,我等到天黑,这辆车没人要,我就骑回来了。”

“可能是小偷故意放在那儿的,看上去也象,因为这辆车的确太破了。”梅思月下着定论。

“那就是小偷故意放在那儿的了。”吴雁南重复着妻子的话说。

之后,吴雁南就只能骑着“偷”来的“宝马”上下班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有多么不划算。是啊,既然也做了一回贼,为何不偷一辆新的呢,这辆老爷车,骑着真***受罪!但是,可怜的吴雁南,如果有人再放一辆新自行车,机会再好,他也不可能再有推走的勇气了。

丢自行车是吴雁南入秋以来的第一个大不幸。虽然梅思月不说什么,甚至还用破财消灾之类的软话来抚慰他受了重伤的心灵,但他总是耿耿于怀,至少他渴望自己能不知怎么的拥有意外的五百元钱,给妻子再买一辆原样儿的。但他没有这笔钱,梅思月不上班,富农镇早已断了自己的一切经济香火,从今年九月份开始,一家人的全部月收入就是吴雁南一节课的十五元钱,一个星期十节课,特好计算,每个月打进工资卡的就是六百多元钱。妈的,西湖中学真做作,六百元钱还在这学期给他办个户头,月月往里打工资。说出去恐怕会笑掉诸如江丽、何涛等人的大牙。但幸好这一对夫妻上半年调到市电视台了,去年淮河大坝救人事件,县里给何涛颁发了见义勇为奖,何涛没多久就把车卖了,买了一辆新的,他们能这么快调进市里,据说和那一次的见义勇为不无关系。

当然,就算他们还在叶县,吴雁南也不会跟他们在一块谈收入的。你想,一个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怎么能动不动就谈钱呢,俗!

但是,钱又委实是个好东西,至少现在如果有,妻子的自行车就能失而复得,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对别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有,好些天就听到房东老头来给夫妻俩吹耳边风了,说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在深圳发展得很好,不打算回叶县了,想把这老房子卖了,按市场价来,多少钱都行。吴雁南也试探地问过他,多少钱都行,到底得有个数字啊。老头便说五万,吴雁南跟几个要好的朋友说了,都说可以买。其实不问别人,吴雁南也知道可以买,人家上下四间大房子,还有一个小院子,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现在房价稳定,他愿意五万块钱卖,要是房价稍微往上涨涨,这一处房子没个八万九万的提都别提。

“我真想买这房子。”一天中午,夫妻俩吃饭的时候,梅思月又提起了这事。

“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想到处借钱,再说了,能不能借得到也是个事,就算借到了,什么时候还人家啊。”吴雁南说。

“也是,奇奇要花钱,家里也没有什么进项,那就算了,我不过随便说说。”梅思月说。

“等等吧,再过两年……”吴雁南一点底气没有地安慰着妻子。

“好啊,再过两年。”梅思月毫不情愿地附合着丈夫的话。

“吴老师梅老师,你们都在啊。”房东商老头又来了。

“是啊是啊,商叔叔,你来坐。”夫妻俩赶忙站起来。

“哦,不坐,我今天来,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你只管说。”

“这房子,我卖了,过两天人家就要搬进来。”

“是这样啊。”夫妻俩一时都有些呆了,仿佛觉得别人来买这房子特不应该似的。

“你们看——”老头肯定是希望这家人别误他的事,快快搬起,但又碍于情面,只好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的,我下午就找房子去,你卖房子是大事,我们不能耽误你呢。”吴雁南说。

“但不知,您卖多少钱呢?”梅思月突然问。

“五万。”老头说。

“哦。”夫妻俩的心都抽搐了一下。毕竟啊,在这儿住了快两年,感情是有的,而且说心理话,如果有钱,他们是真的想要这座房子啊。但现在,转眼间,就要物归其主,他们能做的,就是赶快走出这房子,带走一切破东烂西。往后,再也找不到理由走进来,说到底,和这里熟悉的一切,说永别就要永别了。

“唉。”夫妻俩当着老头的面叹着气,心照不宣地苦笑了笑,弄得老头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直希望你们能买下来,没办法,女儿那边催得紧,让好歹都卖了它。”老头说。

“没事,没事,你把剩下的房租算好,跟买家说一声,我只要找到房子就搬走,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这个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已下了定金,这两天就办过户手续,缓几天没问题,但缓得太久了恐怕也不太好。”

“这个我知道。”吴雁南说。

商老头便算好了房租,梅思月跑楼上费了半天劲才送下来几百块钱。老头接了,又是催他们搬走又是说些不好意思的话,终究还是比较满意地走了。

对于相对平静的生活来说,这也算突然间起了波澜,有点瞬息万变的意思。老头走后,梅思月难受得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叹得吴雁南也跟着伤心了,说:“思月,我对不起你,结婚这么多年,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连一间房都买不起。”

要是平日,梅思月一定会反过来安慰丈夫,说自己不怕,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房子总会有的。但今天的妻子,毕竟是个女人,所有的闷气堵在胸口,就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了。

“你看我们的日子过得像个什么?”梅思月哽咽着说。

“我——”吴雁南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搬到这,明天搬到那,逃难似的,你觉得这样很好吗?”梅思月继续说。

“那有什么办法呢?”

“没法过了呀!”梅思月叫道,继而掉下了眼泪。

吴雁南没有心思安慰妻子,也见不得她那伤心至极的样子,就说:“我下午没课,出门转转,看能不能找一处房,不管怎样,我们是不可能赖在这儿的。”

梅思月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表示了默许与赞同,吴雁南便推上那辆越骑越不顺意但又必须得骑的自行车出门了。梅思月也擦了眼泪,毕竟日子还得过,碗没洗,奇奇也还没喂奶呢。

吴雁南并不知道哪有出租的房子,也没有一点寻找的方向,在街上骑着车溜达了一圈,不多久,却坐进了西湖中学四楼的体育组办公室里。

时间还早,没人来,他想趴在桌子上睡会觉,可是怎么睡得着?就坐起来,想了想,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先发给王子俊,又发给周思前、刘正良,再发给其他一些觉得能发的朋友。刚发完,王子俊来电话了,吴雁南立即把电话挂了,然后给王子俊打过去,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因为手机接电话要钱,但电话不要,这样做可以为来电者省下几毛钱呢。他就是这么个细心人,可是,细心人却没能细心下买房子的钞票。

“雁南,你又要搬家是不是?”王子俊显然刚读过短信。

“是呀,人家房子卖了。”吴雁南说。

“卖了?卖了多少钱?”

“五万。”

“这么便宜,老头有病啊?”王子俊惊讶地说。

“老头没病,人家女儿在深圳挣到钱了,贵一点贱一点不在乎。”

“那你怎么不买?”王子俊问,语气里更是惊讶。

吴雁南觉得王子俊这惊讶的语调让自己心里更难受极了,仿佛觉得自己比便宜卖房的人更有病,但也只好如实说:“没钱啊。”

“那你准备租什么样的房子?”王子俊也意思到了穷同学的尴尬,说道。

“能住就行。”

“我倒是知道几处,不过今天下午没时间带你去,明天下午行不行?”

“行,明天下午我去找你。”

“好吧。”

王子俊挂了电话,吴雁南呆呆地发了一会愣。他仿佛看到挂了电话的王子俊正遗憾万分地摇着头,跟老婆叹息吴雁南的错失良机。但也没办法啊,人生有太多的机会总是自己眼睁睁看着离去的。对吴雁南来说,太正常了,就像常生病的人,这回又头痛了一次,妈的,算个鸟事!

“哎,你怎么来了?”随着话音,芮敏已经款步进来,坐下了。

“哦,没事,你呢?”吴雁南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说。

“我下午来给学生测验,专门跟其他老师调的课,三个班可以一起考。”

“哦。”

“你好像不大舒服,脸色很难看呢。”芮敏说。

“是吗?”

“是。”

“不过我的身体健康得很。”

“人不舒服不一定非要是身体,还有这儿。”芮敏总会有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思想,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说。

“是啊,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家事,说什么啊。”

“那,什么时候我请你去广场北喝顿酒,有事慢慢来,别把人憋坏了。”芮敏很关切地问。

吴雁南有些感动,他突然想起,从青岛回来以后,不知是自己不顺心的事太多,还是两个人都在恪守青岛之约到此为止的诺言,竟好长时间没知心知肺地聊聊什么了。

“好啊。”吴雁南想想梅思月哭丧着的脸,再看一眼芮敏真诚的美丽的眼睛,便不想拒绝了。

第二天下午,吴雁南骑着破自行车到了王子俊那里,王子俊二话没说便骑上摩托车载着吴雁南“看房”了。王子俊要去的第一家说是在西湖中学旁边,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子,两间大房,很安静的。吴雁南听了很兴奋,心想离学校近岂不好,省得天天***骑一辆破车来回丢人现眼。他近来越来越讨厌那辆自行车了,恐怕是偷来的缘故,要知道,这可怜的家伙此前还从没偷拿过别人的一针一线一花一草呢。这回虽为的是报复,但心里却总在恨那真正的偷儿时,也越来越有点鄙视自己了。总之一句话,谁让自己那么穷呢,江丽从前摩托车被人偷了,眼眨都不眨,第三天便买回一辆新的!

吴雁南想了一路心事,却落了个失望的结局。那家房子里刚于昨天住上了新主人,也是一家三口。怎么办?又不能将别人驱逐出境,只好自己撤了。王子俊又带他奔向第二个目标,所幸没有租出去,但吴雁南进得房间,怎么的也觉得不是人住的,因为那墙壁破烂得连父母先前的草房都不如,窗户又特别小,一副日本建筑的风格。但现在谁有心情玩那艺术,吴雁南没办法,只好跟王子俊说着好话,再接再厉,找第三家吧。

两人骑着摩托车七转八弯地转进了一条小巷,王子俊敲着一家人的院门,半天也没人回应。就再敲,还没人,正准备放弃,邻居走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你们干什么呀?”

“听说这儿有房子出租,所以带我这同事来看看。”王子俊说。

“好像租出去了吧,你这同事,是干什么的?”老太太用年老世故的眼睛盯着吴雁南问王子俊道。

“他是西湖中学的老师。”

“哦,老师,嗯,那你几个人住呢?”老太太这回干脆把话直接问向了吴雁南。

“我爱人,还有女儿。”

“爱人做什么的?”

“幼儿园老师。”

“女儿多大?”

“五六个月。”

“我这里有一处房子,你看行不行,我问这么多,是因为我儿子不想租给做生意的人,他们乱来,会把房子搞得不像样。”

“是这样啊。”王子俊和吴雁南都为这意外的收获轻松了一些。

老太太便打开了旁边的一个院门,二人进去一看,好家伙,一排三间房,一个院子足有八十平方米。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还有水井,嗬,还有一架葡萄,虽是秋冬之季,但那盘枝错节的葡萄藤立马会让人想到来年春夏的果实。

“怎么样,老师?”老太太问。

“好呀,就是不知你们收多少房租呢?”吴雁南说。

“以前有做生意的租过,一个月二百二,你要租的话,就给个整数,二百吧。”

吴雁南沉默了,人最怕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旦如此,唯有沉默。不租吧,房子太好了,租吧,一个月二百元,比现在住的还要贵五十元,再加上水电费,这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就算扔在房子上了。

“这样吧,老人家,让他回去和他爱人商量一下,明天来给你答复,你看行不行?”王子俊理解吴雁南的意思,就先圆了一个场。

“那行,最迟不要超过明天晚上,我也给我儿子说一下。”

“顺便说一句,你儿子干什么的呀?”王子俊趁机了解了一下更多点的情况。

“在街里面开饭店。”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先这么说吧。”王子俊说。

两个人告别了老太太,骑着车回了。这几家房子一看,再和老太太那么一通闲聊,天不知怎么的就已经黑了。吴雁南到了王子俊家里,也顾不上老同学挽留吃饭喝水了,骑上自行车就跑了。

“买房子的人已经搬几样东西来了。”刚进屋,梅思月便生气地嚷道。

“什么,他们要搬进来住吗?”吴雁南简直有点吃惊了。

“也不是,就是放了一些装修用具什么的,说是我们一搬,立即动工装修。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梅思月又提起伤心事了。

“别说了,思月,我们说点实在的吧,我和王子俊看到了一处房子,院子很大,三间房,想让你也去看看。”

“房租是多少啊?”梅思月立即问起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她要二百。”

“太贵了,我们租不起。”

“不过那是老太太说的,兴许儿子爽快些会给便宜点的,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嗯,也好,带奇奇出去走走吧,我在屋里马上闷死了。”

“那就走吧。”

一家三口人又找到了那个院子,敲开门,还是老太太,看来她是在为儿子看门的。吴雁南说明了来意,老太太说:“我也问我儿子了,他说只租两间给你们,另一间他自己放东西,这样就要把房租去掉一些,一百八十元。你们看行的话,就搬来,不行的话就算了,这是最低价。他本来不想租,我跟他说你们都是老师,他才点的头。”

“那,你看——”吴雁南望着梅思月说。

梅思月没说话,奇奇却在她怀里笑了,梅思月就说:“看来我们的女儿想在这儿住呢,看到这里宽敞明亮了,那好吧,我们租了。”

“你们什么时候要钥匙?”老太问。

“明天吧。”梅思月说。

“明天中午。”

“来的时候,先交半年房租,我们会给你们开收据的。”

“半年?能不能先交三个月的?”吴雁南说。

“怎么?三个月不好算啊,以前都是半年一交的,人家租房都签一年的协议呢。”

“这样,三个月以后,我们再半年交一次行吗?”吴雁南想到三个月以后,补课费也早到手了,应该不成问题,就进一步和老太太协商。

“怎么?我听说城里老师都很有钱呢。”老太太在日光灯下露出一脸的惊讶,是真惊讶。

“我们,特殊。”吴雁南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几个字。

“阿姨,您就答应了吧,你看我们孩子这么小,不会今天租明天搬的,我们是长期住呢。”梅思月笑得甜甜地说。

这话也说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她说:“那好吧,我跟儿子说说,明天中午你过来。”

先是给商老头结了三个月的房租四百五,现在又要预付三个月房租五百四,三五天内竟然要开销九百九十元。对学校一些有钱的同事也许不过是扎一次金花的收入或支出,但对吴雁南来说,真是一笔大数目。幸亏奇奇出生来了万把块钱吃喜面的贺礼钱,俗话说,收礼容易还礼难,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衣食住行是人们活着的基础啊,就先花女儿的钱吧。夫妻俩狠了狠心,又未征得女儿点头,拿出五百四十元钱,换了把小院子的钥匙,就算是租定了一个新家。

这里顺带介绍一下,吴雁南的女儿奇奇,出世以后认了个干妈,叫白娟,是梅思月的同学、天使幼儿园的老师,白娟的丈夫王文彬是个生意人,自己有一辆货车。刚吃过午饭,王文彬就开着车来了,王子俊也来了,刘正良也来了。人手已经差不多,但王子俊有个小迷信,搬家可以,一定要在天黑之后。再不信,也不要在天还亮着的时候搬灶具,因为天黑的时候搬便越接近天明,叫作越搬越亮。吴雁南近来很相信命了,所以王子俊一说,他便同意。既然离天黑还早,大家便可以从从容容地收拾了。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结婚后第一次搬家,就是搬到这儿来,东西也很多。但那时毕竟刚组建家庭,也没有奇奇,东西也没多到哪儿去。现在倒好,两年一过,随便一收拾,屋里屋外便到处都是家什了。

“就我们家,还有这么多东西,真是我没想到的啊。”吴雁南看着无从下手的破东烂西说。

“怎么的,你没听说,破家值万贯吗?”王子俊说。

“这倒不像万贯,说有一万个罐子还有点像。”梅思月说。

“没事的,人穷不能穷一辈子,等雁南把关系转来,奇奇大了,梅老师也在街上租个门面,卖服装。如果能开个专卖店,不要两三年就发起来了。”王子俊说。

“子俊,我算服你了,谁跟你在一起,很快都能被你鼓起士气来,你比诸葛亮懂得都多,看得都远。”刘正良说。

“是呀,是呀,我也觉得王老师说话是一套一套的,特别中听。”王文彬说。

大家便说东道西地聊起了天,时间过得就快了些。但王文彬还是有些急了,他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便建议道:“要搬了吧,搬得太晚,晚上收拾不好呢。”

“也是,”王子俊说,“我们先把其它东西搬去,天黑以后再搬灶具就行了。”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动手了。本来吴雁南想再去叫搬运工,但梅思月说什么也不让。的确,这床啊,椅子呀什么的,再也经不起搬运工的折腾了,就让几个好朋友受点累吧,晚上请客,让大家多喝几杯就是了。

放学后,白娟、陈静也来了。夜里十点多钟,伟大的搬运工程才宣告结束。虽然大家时时小心处处在意,但床头柜还是掉了腿,老板椅还是脱了隼。梅思月当着大家面也不好说什么,但脸色多少有些挂不住了。夫妻俩又请大家进饭店吃了一顿,花了一百多元。梅思月不是小气的人,但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两天的折腾和破费让心里有些不平衡。究起原因,发现原来竟还那么简单,没有房子,没有钱,否则哪会出现这么多让人难心的事情?她最近也越来越有脾气,尤其想到拿奇奇出生时来的贺礼钱过日子,气就更顺不开。这不,天刚亮,她先起来,准备烧水给奇奇冲牛奶,竟发现水笼头里没水,就第一次不顾老师身份地骂起街来:“操他妈,这日子什么过头!”

吴雁南刚起来,只好从井里提点水洗了冷水脸,然后说:“这里有井水你先用一下,我中午去叫房东来看看。”

“唉,租租,租到驴年马月是个头啊。”梅思月恨恨地说。

“你别大清早就说些丧气话。”吴雁南也有点生气了。他想起了父亲,老人家一辈子没有什么宏观大论,却也在儿子结婚之前说过一句至理名言——贫贱夫妻事事哀。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梅思月看看丈夫的脸色,知道自己的不应该,便不言语了。吴雁南也不想多说话,推上破车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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