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1 / 1)

()身后突然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和急刹车的声音。

我慌忙回头向后看去——亦菲竟然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没有站稳,扑倒在地上……

“亦菲!”我惊呼,转身向她奔去!

亦菲艰难的站了起来,流着泪一瘸一拐的向我跑来,口里还喊着:“你不要去……”

她的双手和膝盖在地上擦破了皮,有细小的血珠慢慢渗出来。我一把抱住她,心疼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后悔不已,“你这是干什么?……疼吗?”

她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住我哭道:“你不要去,太危险了!……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的,你说过半步也不会离开我!……”

“可是……”我痛苦的皱紧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亦菲伏在我怀里不言语,身体微微颤抖,显得非常可怜。

我又咬了咬牙狠心对她说:“亦菲,你去等我!……今天我不能不去帮蔡昊!……你赶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亦菲昂起脸道:“不,我不去!……他们那么多人,你去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不要这样好吗?我们还是报警吧……”

我突然愣住。报警?——对现在的我来讲,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出来混的人里有条规矩,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多严重,都不能报警。你可以与警察有勾结,暗地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你出了事不能让警察帮你。你打了别人警察不抓你那是你的本事,这没什么。但是你被别人打了就让警察去抓别人,那你就会被人看不起,你就是无能,以后也就不用再混了。这规矩是谁定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大家却一直遵守着。

所以一直以来我眼中的警察只是用来“抓我的”,只是对我有威胁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警察可以帮混混”的概念,所以出了事情以后一般都只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认栽,什么都不怪,只怪自己没本事……

亦菲的话提醒了我。只有报警,我才可以不离开亦菲帮蔡昊。虽然还在担心着蔡昊的安全,但我却觉得轻松了许多,马上报了警,又给蔡昊打了个电话。

“喂,昊?小心点儿!西城十几个混混带着家伙冲你去了!我刚报了警,你现在赶紧从宾馆出来,到外边躲一躲!”

“啊?冲我来了?我靠……你报警了?”蔡昊愣了愣问。

“恩,你快出来,危险!”我急道。

“靠,我偏不出去!”蔡昊似乎还带些玩笑的口气说。

我上了火,大吼:“你***找死是不是?!”

蔡昊竟然笑了,说:“嘿嘿……九哥,别生气……今天宾馆没开门,我在外边打麻将呢,出去干嘛?吹风啊?”

“我靠……”我哭笑不得,我都急成这样子了,他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亦菲抱紧我,楚楚可怜的样子,眼睛里满是委屈,似乎受到了惊吓,轻声对我说:“我不想再在这里了……我们回北京好吗?”

我更心疼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再在家里待两天就回去……再待两天,陪陪我爸我妈,行吗?”

亦菲轻轻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勉强。

她怕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会出事——我自己又何尝愿意这样?我也舍不得和她分开,我心里也放不下她……可是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我知道了,能不管么?……所以,还是尽早回北京的好,离开这里,那么这里的事情我就不会再知道了……虽然这么做太自私,对不起兄弟,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确实不舍得放下现在自己拥有的这些东西……

我只希望他们不会出什么事,那样我心里会舒服一雪……

亦菲回到家里变的有些闷闷不乐,经常皱着眉头盯着我,仿佛很担心。

母亲觉察到了她的异常,偷偷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能强颜欢笑,对她说没什么,亦菲只是有些想家了。

母亲却不是十分相信,紧张的问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的——那神情,简直比一开始以为我被警察抓还紧张。

我哭笑不得,发誓说没有过。她才有些放下心来,转瞬间却又有些难过,是猜到我们快要离开了,很不舍得。

我很为难,有些不忍心就这么快走,让母亲伤心。可是……不走的话,亦菲我们两个都会继续担心……

正当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晚上突然接到了阿轩的电话,这个电话让我不得不赶回北京。

阿轩在电话里告诉我,阿宽这几天开始吸毒……

阿宽吸毒?——肯定是因为倩倩的死太伤心了,无法排遣心底的悲伤,所以才碰这东西,寻求精神寄托……这和我前段时间整日泡在酒里时的情况差不多……

我的心马上沉了下来。

毒品这东西,比魔鬼还要凶猛,千万不能让他毁在这上面!

倩倩是因为我死的,这件事我不可能忘掉,我对不起阿宽,我也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得帮他,不能让他就这么继续下去……

我没有办法,只得匆匆的告别了父母,带着亦菲包了辆车,连夜往北京赶……

亦菲也很担心阿宽,十分难过。

不好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赶来,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在我想平平静静生活的时候,偏偏要发生这么多让人烦心的事情?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之前给我的幸运太多了,现在非要给我些烦恼来扯平么?……

我们整整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也没有说话。我开着车窗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窗外风声呼啸,寒意不停的灌进车里来。我将衣服披在亦菲身上,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需要这种刺骨的冰冷,整个身体全部麻木,这样可以让我清醒许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车子到了地方。亦菲很疲倦,精神很差。我舒展了一下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扶着她上了楼。

阿轩他们的房门紧闭着,两个人估计正在睡梦中呢。我顾不上进自己的房间,过去急噪的拍他们的门。

谁知道阿轩却马上就跑来开了门。他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有些忧郁的神色,轻声说:“九哥,你来了。”

原来他知道我今天会到,竟然也一晚上没睡觉。

“怎么回事?”我走进门去瞥了一眼正躺在床上熟睡的阿宽,沉声问他。

阿轩有些紧张的看了看阿宽,探过头来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阿宽他前段时间就老是魂不守舍的,工作也辞了,整天就闷在家里不吃不喝也不动……那会儿你也是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我就没告诉你,以为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起来的……后来他开始往外走了,一出去就是半天,我跟他说话,问他什么,他也不怎么理我……我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前两天才发现,他竟然在吸毒……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开始的……我劝他他也不肯听……现在整个人就剩下一壳了,跟个活死人似的……九哥,怎么办啊?”

我呆住,睁大眼睛又仔细大量了几眼阿宽。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吓人,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很大的黑眼圈,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了,像个骷髅一般……

我怎么这么大意?……自己消沉了这么久,后来有亦菲陪着,我才慢慢恢复过来……可是我怎么忘了阿宽?他是真的很爱倩倩,倩倩的死对他的打击要比对我大得多……他这段时间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和压力啊?然而却没有人陪他分担,没有人安慰他……

阿轩苦恼的问我:“咱们怎么办啊,九哥?……得救救他,不然他就完了……”

我没有回答他,沉着脸向阿宽走去。阿宽睡觉时眉头也是紧锁着的,似乎睡觉并不是在休息,梦里的事情也让他痛苦不堪……

“宽……醒醒……”我轻轻晃了他两下低声唤。

他的手突然挥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的力气非常大,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大喊:“倩倩!”

但他突然发现面前是我,手慢慢的松开,又躺了下去,双眼也只有刚才睁开的那一瞬间有光芒,突然又黯淡下来,空洞无神,转过头去发呆,也不再说一句话。

“宽……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皱着眉头轻声问他。

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呆呆的躺在床上面无表情,仿佛我们几个都是空气,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存在……

“宽,别这样可……我知道你很痛苦,很伤心……但是,我们毕竟还要活下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凑近了一些轻声对他说。

“滚出去……”阿宽依然没有动,冷冰冰的说。

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对他说:“我也很难受,我前段时间也想时间就这么停止,永远不前进,一切都永远消失,让整个世界都给倩倩陪葬……我也不想清醒过来……可是我们还活着,我们必须……”

“你给我滚出去!”阿宽突然愤怒的咆哮,伸手抓住枕头向我砸来。

阿轩急忙去拉他,着急的劝他:“宽,你别这样……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自,你清醒些好么?!……”

“滚!”阿宽声嘶力竭的吼,眼睛瞪得滚圆,额上青筋毕露,表情显得非常恐怖。

亦菲犹豫着走上前去,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道:“阿宽,你冷静一下……大家都很难过,可是总不能这样就停止了所有的生活吧?……我想倩倩她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阿宽看到亦菲,突然间安静下来,又转过头去不看我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我们都沉默,不知道现在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一会儿,他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又取出一张锡纸,从小纸包里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上面……

白粉!我一愣,随即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纸包,又把锡纸上的那些打翻,退了回来,扬起手中他喊;“这是什么?!”

“你还给我!”阿宽的身体有些颤抖,又激动起来,伸手来抓,却一下子从床上摔到地板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又伸手来夺,口里喊着:“快还给我!……”

“你碰这东西?——你是想死吗?!”我大喝,一把撕碎了那个小纸包,里面的那一点白粉洒在了地上。我抬起脚踩住地上的白粉使劲搓,鞋底的泥一会儿便和白粉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来了。

阿宽痛苦的嘶喊着一把推开我,蹲下身去拿手去堆那些泥尘,声音里满是愤怒:“你***别管我!……反正你已经害死了倩倩,我死不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从背后抱住他将他使劲往外后,拉到床边将他按在床上。他愤怒的挣扎,力气很大,简直不像是他瘦弱的身体能发得出来的。

“放开我——”阿宽几乎是在哀嚎。

我死死的按住他冲他啊喊:“别这样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我必须得救你!……倩倩是因为我死的!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让你也毁了!——你究竟想怎么样?让我死吗?!……”

阿宽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大声道:“你***该死!……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亦菲在旁边看到阿宽那近乎疯狂的样子,吓得捂住嘴后退了几步,紧张不已。

我明白他是毒瘾开始发作了。他吸毒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还有一些理性,能够听得懂我们说的话。

“轩,找根绳子来!”我回头冲发愣的阿轩喊。

“哦……”阿轩赶紧点了点头,四周望了望,转身向外奔去。

阿宽挣扎着吼:“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滚开!”

“阿宽,只要我在这儿,只要我知道,我绝对让你碰不到毒品!……你冷静些吧!……这东西只能毁了你!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我咬着牙死死的按住他说。

“啊!——滚!你滚!——”阿宽面目狰狞,用力摇着头吼。

“宽……别这样!……我是为了你好,这东西不能碰!你还年轻……你不能就这么毁在这上面……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冷静点……你忘了你的音乐了吗?……你有能力,你会做得很好的!……别这么轻易放弃自己……”我皱着眉头,有些心痛的劝他。

“啊——”阿宽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拼命的摇头,吼叫……

我没有办法,只得全力按住他,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宽才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捆拇指般粗的麻绳。

“来,绑上!”我急忙对他说。

“滚开——别管我!——”阿宽怒吼。

阿轩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走过来,帮我将阿宽五花大绑,牢牢的捆在了床上。

阿宽怒吼着拼命的挣扎,床被他晃得“吱吱呀呀”乱响,可是他半点也挣脱不开。

为了让他冷静一下,我们退了出来。阿轩有些担心的问:“这样能行吗?”

“没办法——只能这样……你今天还去公司吗?我在这里照顾他就行了……”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今天不用去……可,可是总不能老这样捆着他吧?……别再闹出什么问题来……”阿轩忧心忡忡的说。

“那还能怎么办?……想让他戒毒只能这么绑着他,不然……怎么控制他不让他吸?……”我说着,突然想出一个办法来,又问他:“你和倩倩现在还有联系吗?”

阿轩愣了一下,说:“联系着呢,她心情也不是很好……不过她不会做出傻事来的……怎么了?”

“恩……让她过来!……她和倩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来劝劝阿宽,陪他聊聊天,也许会好一些!”

阿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那……那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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