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奥黛丽进来说:“向传义说带来了蒋介石的密令。想要见你,要不要见见他?4.12惨案就要发生了。”
“呵,蒋介石还想把手伸到西南来,他的自信心也膨胀得太快了。我没空见向传义,让刘亦菲留住他,我不希望他从重庆走到成都来,成都的工业化进程是一级机密。让他多在重庆呆呆,就让他看看重庆。别太以为国民政府就是实力最强,对了,亦菲现在当重庆市长还习惯吗?向传义没有麻烦她吧?”
向传义,四川国民党当务特派员,原来挑唆刘湘制造**的“三,三,一惨案”的特使,自从他1920年离开四川,已经几年未回川了。现在,听说西南归于一统。他向蒋介石请缨来游说四川新军阀张泷服从国民政府命令,易帜。
他带着两个党内同志到了四川,先到重庆。
在大江上,还未入川,向传义就震惊了。张泷被国内民众当然没有叫主席这么风光,总得来说,了解张泷的人很少。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才崛起的大军阀,有点象东北的张作霖。虽然军队没有东北军那么大的威名,可钱不比张作霖少一分,老百姓都叫张泷叫张财神。因为张泷搞的政策几乎都是给他治下的百姓送钱。粗略算来,竟然已经超过2亿蜀洋,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逆三峡到重庆的轮船都是江轮,已经看不到沿江拉纤的纤夫们了,这种江轮小得几十吨百把吨,重的过千吨,都不可能靠人力拉上去。江轮的烟囱吐着黑色的烟雾,络绎不绝地往重庆开,闲暇时,向传义问船工什么时候这么多的,船工说,自从张泷占了重庆,就大肆从国外购买物资,货运船多了十倍,就是客轮也多了两倍。这证明,张财神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多货物,要值多少蜀洋啊。
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上了岸,还好是白天,向传义三人在重庆走了一走。
好家伙,简直太象一个工地了。
几乎挨家挨户都在修补房子,把原来的木板房门扩大,要么家家户户在之前原来用泥土和木板或者就篾片糊泥巴的墙壁重新用砖砌一面墙,要么直接在上面糊洋灰。
这么几万户市区人民,看上去都陆陆续续修过一道了,此时应该已经是尾声,但就是尾声,也能看见一条街上至少三四成的家庭正在修房子,又有三成四成甚至在屋子里铺地砖,有的请木工在房梁上雕人物雕鸟兽,竟然一副暴富的景象,整个重庆,一条条街看上去就都象工地一样。
这是私人的,至于公家的,重庆市区在北边江岸山坡上,所以下水道没有怎么修,只在路边挖一条沟,然后砌起石头墙,再在沟上面铺上石板或者洋灰钢筋板。光看了一下砌在路边等待铺的洋灰钢筋板,向传义就大吃一惊,这得要多少钢铁啊?恐怕就是日本人也不敢这么耗费钢铁吧?
别说洋灰贵,钢筋更贵,可重庆市政府居然敢用钢筋来铺公共设施,这是什么概念,难道家乡的人已经富到这种地步了?这才几年,张财神就算再有钱也不该这么花啊。
江边的街道,都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铺,有金属罐头装的优质茶叶,向传义拿起来一看,是峨眉产的毛峰。峨眉毛峰是花茶中的上品,但往常运往外地,都是用糊泥里面粘纸的竹篓子一小篓一小篓的,现在,都是用亮晃晃的钢皮罐头,打开一嗅,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多少钱?”
老板说:“一蜀洋啦。我这里是一元店,所有的东西都是一蜀洋。你看中了就拿吧,便宜。我这里还有蒙顶茶,也是一蜀洋一罐,还有极品竹叶青,绿茶中的上品哦,不过是半斤一罐的。还有峨眉雪芽,这是竹叶青中的极品,这是一两一罐的。”
说着,老板拿过来几个罐子。最小的罐子还有蜡封,显然十分宝贵。
向传义往店里略略一看,好家伙,至少数百元的货品。当下震惊地说:“看不出你老兄还是一个千金啊。(民国叫有千元的中产叫千金。叫千金的儿子叫千金之子,女儿自然叫千金之女。”
老板笑了笑,笑出一脸褶子,说:“什么千金,一个打工的,这些货品都是靠房子抵押从银行贷的,不是只计算微利息,谁敢这么贷款卖货。现在下江人,湖北人,湖南人,江西人,安徽人,浙江人,江苏人,这些下面的人的生意我都做过。他们也买了不少。我算是小赚了一把。没过半年就还清了一半的货款。”
向传义往左右看了一看,整条街都是这种商店,也看不出谁更富,他试探着说:“哟,你肯定是街上最富的吧?”
老板撇撇嘴说:“钱机灵最富,这个机灵鬼看听街头的大喇叭宣传说可以给市民贷款做生意,就跑去贷款了,他算是挖到金娃娃了,他的店占了三个铺面,里面的货品全是他已经买下的。论资产怕不有二,三千元了?就是积年的地主,没有一百亩以上的地,都没有他富了。可他半年前重庆解放前,还只是一个拉黄包车的。”
向传义听了,暗自估算了一下,整条街里的货品至少值二十万蜀洋,这还只是一条普通的商业街,重庆这种街道,沿途都看了十七八条了。怎么普通市民有这么高的资产吗?”
拿着麻绳系住的罐子,向传义和同伴说:“这重庆怕不比广州的居民都富了吧?”
党员曾子可说:“我看重庆人真是殷实。虽然表面上还是西南一个山城,可这么弄下来,家家户户都做生意,那就太富了。我们还是逛逛穷人住的地方吧,那里知道四川的真实情况。”
重庆此时有7722.3米长的城墙,仅在朝天门码头和嘉陵码头被拆除。在城里直接走距离更短。但几乎走了通城,居然硬是没有看见一个所谓的茅草泥砖贫民房。
街上也没有看到乞丐。向传义当然不会以为这是重庆政府为了迎接他这个国民政府的党务专员和蒋介石的特使而把乞丐都收监了。他去问一个路人怎么没有乞丐了?
路人说:“现在城外的工厂招工,一个月给15个蜀洋,谁还要饭,谁要饭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这种人没人同情,就连孤儿都被收养进了孤儿院,有专门的老师看管,还管吃管住管学习管衣服,简直什么都不用愁。”
向传义觉得太震惊了。
在街上走了一圈,要找一家旅店住宿。看见街边有一个新修的四层,一层有十几个窗户的高大洋楼打着嘉陵江饭店的招牌,向传义和2个国民党员走了进去。
价码都在牌子上用铜做的阿拉伯数字挂着。
3人间要1蜀洋2角小洋,并不十分贵,要了一间,服务生却并不收钱,只问:“你的身份证呢?”
向传义惊讶地说:“啥?”
“身份证。”
向传义说:“什么是身份证?”
服务生说:“你们是外地人?第一次进川?那入境证呢?”
向传义说:“我是仁寿人,几年没回家乡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入境证。”
服务生笑了,说:“现在规矩变了,没有身份证又没有入境证的,必须到公安局去登记一下。公安局就是警察局,不过现在专门管重要的事,原来的警察局分成了公安局和派出所,派出所管民事也就是西南居民的事,象你这种几年没有回川的得到公安局登记,拿一张入境表,不然就不能住宿。这是重庆出入境管理局的规定,是我们刘市长亲自主管。”
向传义皱皱眉头,说:“这么麻烦,这是刘湘刘甫澄的规定?”
服务生又笑了,说:“不,是我们刘亦菲市长的规定。她可管得严,谁也不能触她的霉头。”
“刘一飞?怎么没有听说过?哪个地方的人?”
服务生说:“她当然是成都人,她是咱们主席的参谋,主席特意让她来主管重庆的发展的。”
向传义拿起身份说:“我是广州国民政府的特使,是蒋总司令的特使。”
服务生肃然起敬,不过还是说:“那没办法,你们没证我们不能登记,不然要取消我们的营业资格的。这么着吧,我去街口请一个公安过来,给你们上门办理。你先在大厅里坐一坐。”
向传义也走累了,点头说:“那我就等你办事。”
服务生快跑走了,过了二十分钟,一个警察和一个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警察说:“既然你说你是国民政府的特使,那我们只能请来保密局的人,给你们开入境证,不过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在经过详细的询问后,一个红红的硬纸壳子证件就发到了向传义手中。
两个警察一出门,就直接到保密局重庆分局报信,直接把消息传给了刘亦菲。
刘亦菲正在与贺龙和刘存厚谈话。
刘存厚在张泷派兵统一西南后,退回了达县一带,后来与驻扎广元,昭化,剑阁之陕西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王鸿恩一起易帜参加了西南政府。
此时,汉中有几股势力,属于刘存厚的,属于土匪的,属于田颂尧的,属于吴新田的。在去年,1926年春,段祺瑞政府任命吴新田为陕南护军使。后来,全国形势大变,国民革命旗帜已飘扬大半个中国。历史上吴投到冯玉祥麾下,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十六路司令。但现在,吴看到成都政府势大,干脆直接投靠了张泷。
张泷对于把汉中肥沃土地献上的吴新田十分关爱,直接给了他刘湘数目的费用,也就是200万美元,而且,让其一改前非,专事在汉中剿灭大烟。200万美元,就值400多万蜀洋,拿到这笔天文数字,别说让吴派人剿灭大烟,就是给他一把锄头让他亲自去挖罂粟花的祖坟他也乐意。张泷把林深河空降到汉中,任东川镇守使并通电北洋,说汉中自古属四川,现在,该归西南了。
北洋政府此刻焦头烂额,没有一点办法只就能同意了。
对于自动投靠的,张泷同样一向善待,他先给刘存厚和王鸿恩各封了100万美元和40万美元的红包,然后任命刘存厚为西南公安部副部长,贺龙自然是公安部长。刘伯承张泷直接任命为第一集团军第一甲等师师长任命,把一个优良克隆人找回去当军校校长。
张泷的任命和调任,在外面军阀看来,自然是他对魏元坤的不放心,但他们没有想到,不到一天,张泷又任命魏元坤为第三军军长。又任命洪非基为第四军军长。分别驻扎在云南和贵州。
这两个新军人,在新川军统一西南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得刘文辉和邓锡侯,田颂尧,何光烈,罗泽洲,李家钰是狼狈不堪,四处奔逃。一周强攻就歼灭袁祖铭五万大军,现在这些旧军阀退到省议会担任闲职,但私下谈起这两个师长,都说厉害,英才。在专门搞军事的军阀心中,这两个人算是顶尖儿的将领了。
更别说统筹一方的成龙。在外人看来,张泷手下的一个军长三个师长,此刻的三个军长一个镇守使都是顶尖儿的将领,对成都政府,只可以驯服而不可以征服。
蒋介石不是不知道成都政府的军力,但他自认为他象历史上曹操一样占了天时,而张泷,充其量就是袁绍这种靠财力人力称雄一时,但最终会被自己征服的军阀。
向传义提出担任特使,蒋介石也想试探一下西南的态度,才派出了他。蒋介石手中的成都政府要员的资料,可比向传义知道得多太多,蒋介石不会把刘亦菲当作刘一飞,把一个娇弱少女当作一个赳赳武夫。
向传义举着特员的招牌,盼着第二天与刘亦菲的见面。但是晚上,他再次震惊了。
只见重庆县城里面灯火通明,竟然都点着电灯。恍惚一看,竟然如同天上的星星般多,怕不有几万盏电灯。
现在电还是一种非常昂贵的非必须消费品,就是在广州,这个南中国顶尖儿的大城市里,点得起电灯的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大部分人点煤气灯。煤气灯买起来贵,但用起来便宜,已经是取代油灯的地位,算是广州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谁能想到,在西南内地,并不发达的重庆,竟然几乎家家户户都点电灯。
现在夜了,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也就能听到白天听不到的一些声响,譬如纺织机的声音就从县城西北,半岛舌头根部的地方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向传义听着不习惯。他把服务生叫来,问:“怎么回事啊,什么东西在响?你们电费多少?怎么每家都在点电灯?”
服务生微笑解释地说:“那是巴蜀工业公司的合作伙伴重鑫纺织厂的机器在开工。重鑫纺织是刘湘议员的产业,他投资了100万蜀洋,买了30万锭的纺织设备,算是西南第二大的纺织厂了。最大的当然是巴蜀纺织,不过那是在成都,这第二大的就在重庆。现在刘亦菲市长实施重庆五年建设规划,前二年半电费都打四折,仅等于成本价的一半出售,所以,纺织厂都喜欢连夜开工。居民点灯都免费,只等二年半后才少收一点。对我们老百姓来说,电费这两年半不给钱呢。”
向传义对曾子可和另一个随从党员史庆生说:“这西南政府真是舍得花钱啊。四川又不是山西,没有多少煤炭来修火电,也不知道他们修了什么电厂能供给全城,还免费用电二年半。这样发展下去,西南的经济将来可富得不得了。我们一定要见到张泷,问问他有什么路子赚这么多钱。”
当夜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