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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 林阳雨(1 / 1)

()我,林阳雨,关中第二大帮会“西京帮”帮主林初晓的第三个儿子,新一代剑客中的侥侥者;此刻,正坐在东都洛阳最繁华的北市口最好的酒楼“庆丰楼”上。我不是这里的游客,我希望我的余下的生命都在东都度过。

入秋以来,我的命运发生骤变。那始于一次刺杀。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也是最像他的一个,人们都认为我比大哥更可能成为下一任“西京帮”的帮主。我在帮中的地位的确已超过大哥,仅次于父亲。在长安没有谁敢惹我,直到这一次刺杀的发生。刺杀失败,刺客无一活口,我只受了轻伤。无需追查,我知道幕后的主使,他就是我的大哥林阳修。他不能容忍份属他的权力落入我的手中。像往常一样,我迅速反击,并大获全胜。当大哥的性命取决于我的一念间时,我始明白我终将失败,因为我无法杀他,无法割舍那份血肉相连的手足之情。于是我陷于困境,要么无休止地防备大哥的暗算,直到一次疏忽丢掉性命,要么离开“西京帮”,让大哥得到他想得到的。我选择离开,毫不犹豫,甚至窃喜于心。我自幼便梦想着向曾祖父一样不靠祖荫,赤手空拳地去开创自己的天下,是家族羁绊了我,而这羁绊忽然莫名其妙的解开,我从此海阔天空。

在一个稳定的环境里,人没有事业可言,一切按部就班论资排辈,蝇营狗苟中庸人有比英雄更多的机会。“西京帮”注定属于大哥,并在他和他的子孙手中苟延至灭亡。

我不属于这个完善的构造,我需要动乱,在动乱中追求我的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于是来到洛阳。

五天前,初到洛阳,我所看到的是一个歌舞升平的豪华都市,一切都井井有条、从容不迫,仿佛早已遗忘了战争,街头巷尾充分地表现着它的平和。我,却在那平和的繁华中品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不神分明,可足以令人兴奋。我不是初到洛阳,知道它多年来处于三股势力的交叉下。这三股势力互相掣肘,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样的平衡弱不禁风,一点点外力便可将之彻底摧毁,而这外力竟始终未曾出现,平衡亦维持了四五年之久,似乎在耐心地等候我的到来。而我怀着居心来到时轻而易举地便看出,平和的外表下,三股势力的核心三府都已厌烦了三分洛阳的局面,蠢蠢欲动,刀剑出鞘,只等一声令下,便让洛阳城血流成河。

谁将是下这一声死亡之令的人呢?是豪气干云的尉迟桥,是风度怡人的薛退甲,还是讳莫如深的李迎侯?

酒楼茶肆街头巷尾不时会传出各种猜测,还夹杂着各种传说;其中最令人乐道的是:藏刀来了,就藏在洛阳城的某一个角落。也许是刚刚踩了你脚背的家伙,也许是方才横了你一眼的好汉-……

藏刀是一个人的名字,或者化名。没有人确切地见过他,他似乎只活在传说里。传说中,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将掀起血雨腥风,哪里就会有战争与屠杀,哪里就会兵连祸结哀鸿遍野。藏刀,是一个充满了不祥的名字。

我在北市落脚。北市是洛阳最繁华的所在,三府相互掣肘,结果谁也没能得到这块肥肉,于是虎狼杂处猫鼠同眠,而控制它的不是官面上的人物,是一个叫骆风行的年轻人,江湖大豪,洛阳首屈一指的大帮派“东都帮”的瓢把子。东都帮帮徒众多,骆风行又好大喜功,广植党羽,虽继任帮主不久,却隐然已成为三府外洛阳的第四股势力,虽无法与三府角力,却影响着三府之争的结果。于是他成为三府竭力笼络的对象,冷眼看去,似乎倒凌驾于三府之上,比三府的领袖们风光,更霸道。

在北市落脚是想多看看,看谁更可能成为洛阳之争的最终胜利者,好择而事之,附其骥尾。我以为自己很高明,直到薛退甲出现在我面前。

我与薛退甲有数面之缘,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感染力的人之一,我想只要他决定与你交往,你将毫无疑问地成为他的朋友。他没有提出要我加入他的阵营,而是以不容置疑的真诚迫使我搬进了薛府的客房。同时,我也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他的贵宾和属下。

薛退甲的贵宾已有十几人之多,其中不乏振聋发聩的高级角色;最负盛名的有三个,他们是一代剑术宗师廷风暮、江南首席保镖左战城和上一辈武士中最负天才最具传奇色彩的确刀客虹线野。廷风暮是父亲生平最尊崇的剑师,曾带我投奔他的门下。他认为我资质中乘,即使花上双倍的努力,亦难成大器,拒绝收留,父亲引为憾事;左战城曾与我们长安第一剑客秋铤斗剑,秋铤在那一战后退出江湖,胜败不言而喻;虹线野已渐入中年,十年前他风华正茂,匹马戍于凉州,曾领五百战士与七千吐蕃军遭遇,十荡十决,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斩杀吐蕃悍将论望定,并全师而退,震惊天下,御赐“中华第一勇士”金牌,成为我们那一代人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曾几何时,听见他的名字我们亦会激动不已。

能和这样的三个人共事,是我的荣幸。另一方面说,这样的三个人都为薛氏招揽,谁还能与之争锋?我有点受宠若惊,其实洛阳的形势明摆着,尉迟桥任人唯亲,李迎侯更是清一色的子弟兵,我舍薛退甲外别无所投,只不过想做做姿态,待价而沽罢了,没想到会受如此礼遇。

十几名贵宾个个声名赫赫,显得寒酸的只有我和另一个年轻人。他叫云怜花和我一般年纪,二十五六岁,说一口不太地道的洛阳话,据说上一辈与薛退甲是莫逆的交情,后举家北迁,定居河朔。云怜花自称十八岁从军,六七年时间累计战功升为校尉,与一为将军争夺女人,终于在军中待不下去,这才来到洛阳,投靠薛退甲。我想他多半吹了牛皮。他实在不像会跟什么狗屁将军抢女人的好汉,一看就是我这样多靠脑袋少靠手的聪明人,加之处境相似,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

我们喜欢在北市最好的酒楼“庆丰楼”上饮酒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很少说话,他是寡言的家伙,而我更多的时间在观察。“庆丰楼”有着极佳的地利,坐在二楼临街的窗口庶几可将整个繁华热闹的北市口一览无遗。我强烈地感觉到洛阳的变乱将会从此处开始。

骆风行亦只是表面上控制着北市,三府的人物在这里频繁出没,势力隐于暗处,犬牙交错,街巷中布满了杀手与密探。三府的首脑们亦时常亲履北市,几乎都是光顾“庆丰楼”,在临街的窗口坐这么一坐,看这么一看。楼上临街的窗口共有三个,中间的一个几天来我还不曾见有人占用,伙计谨慎地告诉我们那是骆风行的专座,即使他不来亦是不许他人使用的,连三府的首脑们都默认了他的这种权力。

三府首脑中来得最勤的当属尉迟桥,此刻,他正由他最亲信的幕僚洪樵隐陪着在屏风隔开的另一个邻街的窗口饮酒。

云怜花看上去像他的名字,略显忧郁,举止幽雅,浑然一个浊世佳公子,说他和蚊子打架都不会有人相信,若是真和什么将军干仗,罚我睡一个月马厩我也非去看看热闹不可。眼下他自然没有任何打架的意思,正以优美的动作呡着酒,有幽雅的姿势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看他们讨价还价,看他们言笑口角,看他们捋袖攘臂,看他们握手言欢。几天下来,我们的肉眼没看到任何的危机,我们的鼻子亦没有闻到一丝血腥。战乱似乎还遥遥无期。

云怜花的目光常常停在固定的一处,顺眼望去,你一定会发现那个年轻的樵夫。

长长的头发没有扎起,披散下来,遮住了几乎整个的面庞。或许便是这轻率的披垂衬出了他无边的沉静,静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即便在动着,依然死寂到底。在喧嚣的人群中,他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显然,他不是一名寻常的樵夫。几天来,我总能在几乎同样的位置看见他,而他亦是一成不变的形象,直到午时方起身,拾起面前的几个铜板离开。从伙计的口中我知道他总在清晨背着一捆柴来到集市,放下柴,便这么老僧入定般坐下没有了声息,人们都颇知道他,买柴的放下差不多的铜板将柴挑走,洛阳人大都厚道,价钱给得公道,偶尔有无赖汉少给不给的,他也无所知觉。老人们说,他是个丢了一魂二魄的疯子。半多月前他刚来时,人们都堤防着他,淘气的孩子还会跟在后面向他扔石子,他即使给砸破了头亦不声不响。几天下来,大人们见他不具危险,孩子们见他没有反应,渐渐都失了兴趣。他就落脚在不远的一家马车栈,每天下午出城,风雨无阻,城门关闭前挑回两捆柴,一捆交给马车栈当房钱,另一捆次日挑出来卖。

没准正如老人们所说他是个魂魄不全的疯子。可我总有些疑惑。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努力地去想,却不得要领。

直到昨天,我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想想起什么来。他在我的注视中渐渐有了动静,正如伙计说的,拾起了地上的铜板,站起来,转过身,向什么地方走去。就在他转过身去的一瞬,我的脑袋轰的一声,豁然而开。

背影!一个熟悉和遗忘多年的背影!他有着与那个人同样的体型。

一位故人。或者说,恩人。

三年前,我初出茅庐,单人独骑,在河朔游荡,为了一时的意气,惹翻河北凶名甚著的铁三马帮。他们人多势众,我被一路追杀,逃到虎牢关时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虎牢关有一个名气不大不小的帮派,叫“小关刀门”,门主关断南曾经受过父亲的恩惠,与“西京帮”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走投无路,惟有向他们求助。我的求助令关断南陷于窘境,他一向畏葸铁三,又不好拉下面子惹江湖人耻笑。后来我知道他曾召集他的十三名弟子商议对策。他的第八个弟子叫“快刀”叶惊尘,提议充作我的好友,以私人身份护送我返回关中。这样铁三不至悍然对付“小关刀门”,“西京帮”方面亦有交待。关断南自然毫无意见,于是我见到了叶八。他是个带着几分傲慢的年轻人,傲慢和平庸使他难免自卑,傲慢且自卑的他看起来有点蠢。他确实是蠢,会想出这么笨的主意,连关断南都不感惹的铁三,他凭什么护送我冲出他们的围追堵截回到关中,不过白白赔上自己的小命罢了。关断南对牺牲一个笨徒弟丝毫亦不介意,而我唯有听天由命了。

叶八在刀上其实很下功夫,他的刀极快,是我见过的把刀速练到极限的刀客之一。可他的天份欠佳,心思不够伶俐;刀快,心不够快。刀练到比心、比反应更快的结果必然是失之准确,所以他的固然一流的快,他却不能成为一名一流的刀客,二流都不够。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三流的刀客,三天三夜不歇不眠人不下马衣不解甲,带我辗转千里,途中大小数十战,身被逾百刀剑,奇迹般地将我送到潼关,与父亲闻讯派来接应我的人会合。那时他已浑身浴血,不成人形,一头从马上栽下,又是一个三天三夜后才醒过来。

逃亡途中,当他抿着干裂的双唇将最后一口水灌进我的嘴巴时,我暗下决心,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做永生永世的好朋友好兄弟。可他苏醒过来后,却断然拒绝了我们为他设下的宴席,全不顾我的挽留,要了一匹最好的骏马,扬长而去。他的傲慢伤了我的自尊,我不会死乞白赖地作什么人的朋友。有什么了不起呢?有朝一日,我将救回他一次,再救一次或更多次。往后的日子,我开始帮助父亲料理帮务,陷入繁琐的事务中,再难有闲暇,渐渐地将他忘记。

他的面目我并不十分在意,和他相处的三天我绝大部分时间在昏迷中,而醒来时,常见的只是他宽阔剽悍的背影。或许只是我的错觉,那种剽悍有些异常,不是强梁的剽悍,是不畏强梁的剽悍。这亦是我在那名樵夫的背影上看见的东西,只是少了前者的嚣张与哗众取宠,代之以刻骨的沉静。

他会是叶惊尘?还是恰好有着同样背影的别人?这个问题我从昨天一直想到现在。

云怜花在我暝想时突然开口:“骆风行有些日子没来了。”

如果你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不难听懂,他是说:骆风行现在来了。

果然,外面似乎静了许多。举目望去,一骑白马缓缓行来,马上稳稳地坐着一名年轻的武士;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孔,高耸的鹰钩鼻子,和一双锐利凶狠的眼睛构成一个杀气腾腾的组合,令人望而却步。他的马很慢,像在进行着一场威风的表演,马前,人们如避蛇蝎般远远地让开,闪出一条足够他从容驶过的通道。

洛阳城中,尉迟桥不会这么可怕,他会跟拾破烂的老人喝酒聊天;薛退甲更不足畏,他是爱民如子的“薛青天”;连李迎侯亦不可怕,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这样令人畏惧的人,在洛阳除去骆风行不会有第二个。

骆风行没有带护从,他不喜欢有人跟着的那中人多势众的威风,而北市是他的天下,振臂一呼,成千上万的徒众便会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使没有这干徒众,又有谁惹得起他,他与河朔巨盗横戈、山东大豪风庭晚并称新生代三大高手。我是三年来进步最快的新生代武士之一,可跟他们相比,声望人气还差了老大一截。

马在“庆丰楼”前停住,骆风行下马,阴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四周,似在长发青年身上略停了一停,而后方朝楼中走来。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他蓦然改变主意,回身,将殷勤出迎的掌柜的甩在身后,大步朝前走去。我聍听他的脚步。脚步稳定而富有节奏,步步杀伐,行走间已将无形的煞气传出,令人感到压迫,压迫在脚步的前进中加重,到后来甚而使胆怯者窒息。我做不到。

一定,许多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有人要倒霉了。这个倒霉的人会是谁呢?

人们纷纷回避,可怖的足音一步步撕开人群,终于,在长发樵夫的面前停下。

没有意识到危机已迫在眉睫,他依然浑浑噩噩地闭着双眼,如在梦中。

我凝足耳力,远远地恰好能听到骆风行凶险的声音:“你,是谁?”

依然毫无反应。天地间似乎仅剩下一种东西:静!静至爆发的边缘。

长发的樵夫,犹在梦中。

骆风行的背影不可见地扭曲起来,一点一点地狰狞:“不管什么来路,我数三下,给我滚!”

“一、二……,三!”

我的圈倏忽握紧。我该怎么办?他是不是叶惊尘?他若是叶惊尘我该藏起来还是挺身而出去面对实力分明高出我一截的骆风行?

凌厉的一腿,允虚允实,蕴藏了至少十种变化,在我的犹豫中断然踢出。一种变化亦没用上,腿已结结实实地揣在长发樵夫的胸口,后者顿时断线风筝般飞出,一路喷吐着鲜血。人群轰然闪开,任他摔落在丈外的地上。一个跟斗,他单膝点地,缓缓地抬起头来,长发分开,露出一张憔悴迷茫的面孔。

这简直就是叶惊尘的面孔,只是失去了傲慢与自卑,失去了一切,仅剩下一纸苍白。

我突然放下心来。他不可能是叶惊尘。叶惊尘再次亦不至于躲不开如此简单的一腿。

骆风行没有用足力气,可即便是他三成力量的一腿亦不是可以消受得起的,相信很少人挨了这样一腿还能站起来。他是个例外。他站了起来,为此又吐了一口鲜血,抬起右手,抹一抹唇角,似看非看地目光在前方停留了很短的片刻,头已重新垂下去,垂下去,就那么垂着头爽然若失地站着。至少在骆风行看来他根本就不曾认真地看过自己一眼。

骆风行或许已从窃窃私语中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疯子,人群在盯着他,他必须有所行动,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这个年轻的恶霸看来遇到点麻烦了。

毫无选择地,骆风行再度向疯子逼近,依然在他面前停下:“能挨我一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分明他认为尽快除去这倒霉可恶的疯子是眼下最好的方法,这一次的数数格外果断:“一、二、三!”

十二成功力的一腿。我若让踢实,脑袋亦会飞到十八丈以外,不过若真的踢我,我足够躲开,甚至向前扑入他的近身,以肩、肘展开反击,虽多半不能中的,至少让骆风行手忙脚乱,出乖露丑。这一腿大有毛病,草率得不留丝毫余地,攻击性登峰造极,防御则完全放弃,门户洞开。显然,他已知道对方是个疯子。

许是这个疯子太像叶惊尘,我不忍看他悲惨的死亡,闭上了双眼,但只一瞬的时间,又不由自主地睁开。仿佛是这一睁一闭眼的魔法,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长发蓦然向后掠起,捷豹般灵异地乍起猛进,在我来不及看清时,长发樵夫已扑入骆风行的怀中,随后是阳光下耀眼夺目的一道银光和喷溅的鲜血……

骆风行的动作骤然停顿,很慢地想用右手去抚摸腰际,在触摸到的一霎那,上半身忽地向前一栽,从腰际分成两截坠地,同时,下身亦向后倒落。

长发樵夫已敏捷地退开,再一次吐血,刀尖著地。刀是骆风行的刀,方才还悬在骆风行的腰间。

静!别样的静。千万人没有一点声息。

仅仅一招,不可一世的骆风行已被一个手无寸铁的无名樵夫当街腰斩。

方才的一幕在我的脑海中推理着重放:长发樵夫以不可述说的速度切入骆风行门户洞开的近身,从后者防御的死角拔出他的刀,顺势将他斩为两截。就如《庄子》中“庖丁解牛”的故事,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

不是一次实力的较量,更像是策划得完美无缺的一次谋杀,长发樵夫伪装成疯子一步步将骆风行诱入死亡的陷阱。骆风行死得好冤,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长发樵夫脸上痛苦的神色一点点消失,身子缓缓站直,刀“当啷”坠地,想一想,转身,一步步地走开。

人群如骆风行来时般无声地闪开一条足容他走过的通道。几名捕快在骆风行出现时已不知去向,“东都帮”的帮众亦没有一个敢出面拦阻这杀神附体的好汉;事实上,“东都帮”将从此完蛋或另立字号。

云怜花的话很少,可一旦开口,常常如石破天惊;这一次亦不例外:“他,就是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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