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没什么可看的,也是一条路,横在村口。(..)///
出于不妨碍本地村民进出的考虑,高速路建在桥,桥下边是村里修的柏油路。
站在桥根底下向北看,恰恰能看到田富源承包的那个山头。
“这不田老板吗?”
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骑摩托车从南往北回来,看见田富源刹了车。
“周村长!”
田富源快速的扭头给陈北雁介绍一声“这是这个村的村长。”
周村长过来递烟,好的看了陈北雁一眼,又问田富源“田老板今天得闲来我们这边视察呀?”
“我这脑袋能视察啥呀?”
田富源介绍陈北雁说“这是你村唐诗颂的妹夫,是俺们养殖厂的合作伙伴,到家门口了,过来看看大舅子哥。”
周村长看陈北雁一身休闲装,年纪轻轻的,却有一股子农村人没有的特殊气质,忍不住高看他一眼,随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领子,正经八百的跟陈北雁握握手“敝姓陈,是这个村的村长,老板发财?”
“小生意,瞎鼓捣。”
陈北雁客气两句,说了自己名字。
周村长说“你们翻山过来的?咱家去喝水?”
田富源说“一会儿,俺们先看看这地形。”
周村长来了兴致,好的问“田老板,是不是有买卖?”
“这个……”
田富源看陈北雁没什么特别的示意,直接说道“陈总这不准备投资我那个养殖厂,建个工业园么,考虑着进出不方便,离咱这边的高速路较近,想穿山修条路,考虑考虑能不能跟你们这边的高速路连起来。”
“是吧?这可是大事啊!”
周村长有些诧异的看了陈北雁一眼,本能里觉着这种事底下的人根本掺和不,至少得市里、省里的人才能拍板,说“真要能修,我们肯定是欢迎,到时候跟着沾沾光。”
陈北雁笑了,说“现在也是这么个想法,到时候看省里批不批。”
这事的确只能说是设想,田富源说到那个程度也够了,陈北雁有点担心田富源把午养殖厂里的事倒出来,赶紧刹住了口风。
但周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对这种宏观的事多少还是有点敏感度的,一听陈北雁这个话茬,立刻明白,陈北雁至少是跟面搭线了。
周村长的眼神亮了,热情的说“田老板,今天你跟诗颂妹夫都来了,可不能走,晚去我家喝酒。”
陈北雁婉言推脱道“大哥在家杀鸡呢,不麻烦村长了。”
周村长积极的说“那我晚去诗颂家。我那里有好酒。”
他又给陈北雁和田富源了一只烟,这才骑着摩托车走了。
田富源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个周村长算是个能人,人也不算坏,当时修高速的时候,县里卡这个耕地赔偿款,还是周村长一再找县里的干部,硬是多争取了一些回来。为了这,县里不少人说他格局太小。这不,村长干了快15年了,还是个村长。”
“村长村长,人家干着一村之长,不为村里着想,还能为县财政着想?”
陈北雁倒是看这个周村长有点意思,再回头,却是忽然转换话题,问田富源“我这个大舅子哥,老田你了解多少?”
“唐诗颂啊?”
田富源的脸色有点小好,问“他是你大舅子哥,你不了解?”
“我能说我真不了解吗?”
陈北雁笑笑,说“他妹妹这个人很能忍,什么事都藏着,今天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她哥哥过的这么简朴。”
田富源叹了口气,说“他简朴不简朴的,今天午你也给他们家报仇了。”
陈北雁一怔“这话怎么说?”
“这事吧,其实有点复杂……”
田富源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神色有点沉重起来。
………………
………………
再复杂的事,也有一个头,而唐家的头,要从唐诗颂和唐诗雅的爸爸唐念古说起。
唐念古曾经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名人,世纪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里有一个叫唐念古。
唐念古大学毕业之后,回了县里工作,一开始在基层,然后慢慢被提去,最后官至县人事局局长。
县里的人事局局长,和省里的当然不是一个概念,但是在一个县里来说,那当然是天老爷一样的存在,别的不说,你想要个编制、基层干部想提个干,都得先过人事局这一关,更不用说每年的大专毕业生返乡之后的分配了。
有了这样一个家庭背景,唐家当时在村里、镇都很吃香,镇的干部看见唐家的人都得递烟。
唐诗颂和唐诗雅兄妹俩那时候也是偶尔回村里住住,平时都住在县城,当然也是在县城学。
到后来,兄妹俩先后考了省里的名牌大学。
哥哥唐诗颂考出去的早,毕业也早,那时候也到了本世纪初了;他脑袋灵光,想着自己一个人在省城打拼,总不如回到县里,有老爹唐念古罩着来的顺畅,也回了老家,开了一家小公司,准备搞点本地特产,再给外地的客商供货。
唐家水波不惊二十年,如果不是唐念古出事,只怕这种生活还会持续下去,甚至更好。
但是,唐念古出事了。
那一年,房书记已经是房书记了,张县长还没来,县里的县长姓齐。
齐县长励精图治,想要让木横县的经济再一个台阶,相了一批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而唐念古对这批干部也较看,既然齐县长有意提拔,当然也跟齐县长较谈得来。
但是,他们俩穿一条裤子,房书记看着不顺眼,最关键的是,齐县长和唐念古看的这批干部和房书记大都没什么牵扯,而且说白了,都没给房书记送礼。
这事当然卡在了房书记那里。
房书记手握木横县权柄,他不签字,有些事还真是不好使,齐县长和唐念古一商量,把这事搬到了县委常委会。
他们是希望这事能够得到常委们的支持,事先也做了一点工作,没成想这事了常委会,早商量好的一些常委们临时反水,把这个方案否了,房书记当着所有常委的面骂了娘,说是齐县长和唐念古有私心。
他俩心里冤,自然据理力争,也把冯书记给得罪了。
这事没完,这边常委会刚结束,没出三天,有干部到县纪委举报,说齐县长和唐念古贪污受贿,拿了钱不办事。
举报者不是别个,正是齐县长和唐念古提名准备提拔的一个干部。
这人的举报材料下了一番功夫,说的有鼻子有眼,最关键的是他指明的时间,齐县长和唐念古还都没有旁证能证明他们根本没收钱。
这事当时大了,房书记请示级机关,第一时间把齐县长和唐念古控制了起来,开始调查。
事后很多人想想,既然房书记已经定了调子,这俩人是贪污,是拿了钱,这还能调查不出个结果来?算没结果,早也能造出来。
为这事,最后齐县长引咎平调,去了外地,算是市委组织部对干部的保护。
但事情出了,总要有人承担责任,这个责任自然也落在了齐县长已经罩不住的唐念古身。
开除dang籍、开除公职,对于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干部来说,简直不异于当头一棒,回到老家的唐念古一病不起,没多长时间过世了。
而唐念古的老婆,也是唐诗颂和唐诗雅的妈妈在这个事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不好,最后也吊自杀。
一个好端端的家庭,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悲惨至极了,可是厄运似乎并没有此离开这个家庭。
没过多长时间,唐诗颂的公司被查出偷税漏税,予以大额罚款,公司也被取缔。
唐诗颂去县委申诉了好久,也没个结果,最后还差点因为妨碍公共治安被拘留,有好心的干部私底下劝他,既然是在木横县,别想着跟房书记对着干了。
唐诗颂也明白,一些事情的发生,还是房书记在作祟。
他心灰意冷,绝了继续申诉的念头,回家务农,一直到现在……
“……要我说,唐诗颂的经营能力还是很强的,毕竟他的经营,唐念古老爷子能照顾的也是注册手续好跑点,进货渠道广点,但是对外经营销售,却是他自己的本事,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呀……”
田富源叹息道“所以我说,今天你也算是给唐家报仇了。唐家混到今天这一步,咱私底下说,是房书记一手造成的。我看午那架势,房书记必然被撸,唐家老爷子九泉之下之下有知,也该心安了。”
陈北雁貌似很平静的听完这一些过往,却还是轻轻摇头,说道“老田,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我看谁好,谁是好,我看谁坏,谁能坏到骨头里去。”
一阵风吹过,田富源忽然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冷。
隐隐约约的,他忽然觉得陈北雁不会让房书记这么轻易的平安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