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同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四合院里住着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人。
左邻右舍眼里的这个老人,是一个极爱侍弄花草的人,院子东墙西墙根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偶尔风和日丽的日子,老人还会招呼一些同好同龄人来到院子里观赏这些被侍弄的很好的花草。
这个时间没有风,太阳也已经西斜,这一天即将过去。
老人站在院子里靠南墙根的一个石台前,在水龙头的下面冲着手的污渍。
那污渍,不像是泥土,也不像是花肥,更像是石油的颜色,显得有点黑,还有点腻,最主要的是,不易清洗。
哪怕老人在手打了几遍肥皂,最后也很难将这层污渍洗净。
从东厢房窗户反射回来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射在老人的脸,照的亮他脸的汗珠,也能照亮院门口站着的陈北雁。
老人轻轻抬头,看着门口的这个年轻人,眯起来的老眼似乎是确认了什么,然后有些疲惫的问了一句“你来了?”
陈北雁轻轻笑了笑,走进门去,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你当然会来。”
老人叹息着说道“你追着我在京华城南饶了至少不下三百个圈子,如何能够不来?”
“准确的说,是三百四十九个圈子。”
陈北雁淡淡说道“你不这样转,我或许还不能锁定你出自京华,但你越是这样转,我越是知道,你非但来自京华,而且离不开京华。”
老人脸色微变,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仔仔细细的看了陈北雁半晌,忽然问道“我一介自由身,离不开京华?年轻人,你在说笑?”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有强有弱,其有一种初入修行的人,神识的活动,至多不能超出百里。”
陈北雁带着戏虐的眼神,望着老人说道“你能走出百里,那走给我看看呐!”
老人脸色又是一变,依旧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定定的看了陈北雁半晌,才又说道“看来我犯了一个错误。”
“有些错误,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陈北雁寒声说道“你想对付我,我不反对,反正想要对付我的人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你不该在高速公路搞鬼。”
“神识遥控天之气,摩擦人家的刹车线有意思吗?还是制造幻觉吓人紧急刹车更有意思?”
陈北雁摇头道“在我看来,都没意思。如果你要针对我,应该做的是针对我,而不是祸及那么多无辜的人。”
老人继续叹息“看来我那点小把戏,都没逃过你的眼睛。”
“是你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却是破绽百出罢了。”
陈北雁轻哼一声,说道“以你这点微末修为,在我面前捣鬼,还真是有点不够看!”
“……好吧,我承认我这个老骨头白活了,但你应该清楚,我们素不相识。”
老人沉声说道“我只是受人所托。”
“越老越怕死哈……”
陈北雁打个哈哈,说道“是不是准备用你幕后主使的身份,来换取一些什么?”
老人并不否认“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事情是能够活下去。”
“当一个人犯下取死之错的时候,应该明白,有些错误既然犯了,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陈北雁森然说道“更何况,不要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拿来做筹码,有些你认为是筹码的东西,在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这话落下,一道苍天之气从他身喷薄而出,落在老人的身。
这一道苍天之气,饱含着陈北雁心的愤怒,威压如山。
在宋军驾驶的那辆车子最终平安落地的时候赶到车祸现场,谢爽固然无恙,但是站在旁边,亲眼看着数量车子接连追尾撞在一起的情景,陈北雁只怕终身难忘。
最前面那辆小轿车之,前面开车的青年是受伤最轻的,而后排车座的女子却被数度顶撞,抛得身子撞在前面的车座靠背,擦伤多处不说,胸口至少断了三根肋骨,而那个小女孩因为年纪小,自制力和控制力都偏差,竟是因为恐惧,躲在了车座下面,以至于陈北雁费了好大劲,才将她从下面拉出。
不是小女孩的妈妈用一根挤断的胳膊撑在后排车座和前排靠背之间,这个小女孩难保不被挤成一具尸体。
后面的那辆面包车,司机被前面车子的车尾挤断了一根右腿,而后面三排车座的六个人,六人全部有擦伤,其两个还被撞断了肋骨。
再后面的车子,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受伤,最轻的也有至少七处擦伤。
但最惨烈的还是开进旁边壕沟之的那辆拖挂车。
只有两辆奥迪摔在了路面,另外的十几辆奥迪,因为惯性的缘故,全部朝着前面的驾驶室冲撞出去,驾车的司机两根腿全部被挤断,被陈北雁从驾驶室之救出来的时候,两根腿大腿以下的部分几乎全部断裂,甚至有触目惊心的骨茬刺出皮肉。
至于后排车座玩手机的那个司机,不是他躲闪的及时,极有可能被后面挤压过来的奥迪车挤掉半个脑袋,饶是如此,他的一只眼睛还是撞在了前排车座间的档杆,瞎了……
这一切,全都因为这名老人捣鬼,想要坑害本应该又陈北雁乘坐着的那辆军车。
事情追根溯源,总是逃不开陈北雁的关系,也或许陈北雁这一次不准备进京,不会出这些问题。
但是陈北雁如何可能不进京?
更何况,算是陈北雁的进京真的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有本事直接朝着陈北雁自己的身使劲也好了,为什么还要伤及无辜?
小小的四合院里,这个看去慈祥的老人,内心深处得要有多么残忍的心性,才能够为了达到目的,如此这般的不择手段?
陈北雁自发现了这个老人的那一道气息之后,一路急追,一直不曾松懈,直到进了京华之后,才稍稍放松,给了这个老人他已经追不的假象,这才让老人自己误以为安全,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之收回气息。
殊不知陈北雁的神识早已笼罩住整个城市,他的所谓“追不”,只是为了找到老人的老巢。
现在,人已经找到,陈北雁如何能够容忍这个老人继续活下去?
“你不能……杀我……”
老人感受着来自陈北雁的磅礴压力,艰难的说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算是我不告诉你幕后主使的身份,你也不能杀我!”
陈北雁轻声冷笑“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总认为自己做了错事,也应该拥有被豁免的权力对吗?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众生平等!”
陈北雁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个词,身的苍天之气忽然加大,朝着老人的头顶轰然砸下。
但听老人的口鼻之间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是轻轻的啪的一声脆响。
双手沾满污垢的老人,七窍流血,仰天摔倒。
从东厢房窗户反射回来的光,照射在老人的手,那一抹不曾洗净的痕迹,看似更像是一抹血迹。
水龙头的水不曾被关闭,轻柔的水流不受控制的倾斜着,溅起点点水花,仿佛一个个不安分的生命,在最后一缕阳光之轻轻绽放。
然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陈北雁走进今天最后一缕阳光,将这个陌生的也或许再也不会回来的四合院抛在脑后。
他只希望,这个老人的死,能够让那些车祸之受伤的人感觉到一种叫做公平的东西。
尽管,那些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下午这一场车祸的始作俑者已经遭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
………………
似乎又是很凑巧的开到胡同口的黑色桑塔纳不适时宜的打开了车门,向前行走着的陈北雁一顺腿,直接坐了进去。
谢爽回头看看他,问“解决了?”
陈北雁轻轻点头。
谢爽追问道“没问问为什么?”
“不能问啊!”
陈北雁轻轻叹息,说道“有些问题问的太清楚,脸皮可能也撕破了。”
谢爽想了想,终于默然,没再多说。
她懂陈北雁的意思,所以她也猜得到陈北雁猜到的原因。
王磊问“少爷……”
话没说出口,陈北雁的手机却是响了。
陈北雁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谨慎的问了一句“哪位?”
“我是省立医院老许啊!”
电话那头响起来一个年人爽朗的笑声,问道“陈先生,咱们不是约好在国庆期间有一次会诊吗?会诊组的专家,今天全都到了,已经聚齐,准备着明天开始那场会诊。我想问一下,您现在到京华了吗?”
原来是省立医院的那位许院长。
陈北雁轻轻笑了笑,说“我在。你们准备明天午,还是下午?”
许院长说道“专家组的意见是午,争取在病人身体状况最合适的时候开始。地点在他家。”
陈北雁想了想,说道“我应该能到,如果我暂时没及时赶到,你们可以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