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隔着一道“世故”的屏障,他这样直视着他们,并且观察和思考,与这种世故相比,无为道人和白云道人简直类似于穴居人。不仅仅是外在的因素,那步势、谈吐、以至反复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微言大义等等,无不为他们凭空担上许多心事。也许这就是作为净修道人应有的本色吧,或者只是这样的表现而已,才能有望达到修行人的顶点。不过,我们总该看到一点,却是他们在某种行为上的出格,他们是那样固执地守候着他们的信仰。不然,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这些高尚的信仰呢?
天光早已大亮,其实这种亮光对于修行人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一回事的。因为,他们无一例外地具有某种围绕中心旋转的惯性,而这种惯性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念。但是,特别是近段时期以来,却使得他们时时心惊胆颤,仿佛一听到时钟匆忙的脚步声就会把他们吓得半死,甚至出现这样一个念头——最好取消所有的时间,一天之中,既没有早上,又没有晚上;没有上午,也没有下午;更没有所谓一小时、一分钟,或者一秒钟。他们有这种奇怪的念头,说起来的确相当引人注目,就如这个净修道人。
是的,我们总该记得这个净修道人吧,他早已在本书的前面,我们已经对他有过相关的报道,为了使记忆能够链接到目前的文本,我们不妨去那里少作了解,或者不看也行,因为他——实在是个循规蹈矩的典型人物,他的穿着打扮从来就是整整齐齐,甚至不会在出门时忘记拉平他的衣襟,和带上必备的日用品,例如,账本、一个钱包,或是几瓶他常吃的药片。他现在已经老了,也快到六十岁这个大坎了,许多疾病已经悄悄地和他拉上了关系,譬如他以前也曾自豪地夸耀过的红光满面,到了现在也几乎濒临到销声匿迹的地步了。他有时悲伤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难免会发生那种唏嘘流涕的场景。所谓感慨良深大概就是这样的镜头吧。
是的,我们也曾说过,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净修大师,他的行为举止从来不会有越轨之嫌,他尤其对于这个为天下武林所侧目的“无为派”更加忠心耿耿。可惜,他和一切正宗的拥护者一样,对那些实权在握的当权派具有某种不敬的想法。原因大多是对他们的举措失于检点,例如我们已经多次提过的这种大搬迁。劳民伤财还是小事,最主要的却是非理性的举动,从一个适于生存的环境乔迁到一个边远而荒僻的地方。想当初,他就作为第一批实地勘探的先行者来这里考查过,对于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地方非常不舒服,而两个当家人,无论是无为道长也好,还是白云道长,都一致认可,认为像这样的地方正是他们心目中想要去的地方。难道他们就是这样愿意看好这种不毛之地了吗?多么让人恶心啊。还有一点,这里到处是悬崖峭壁,上面几乎不长树木,放眼看过去,却极为茂盛地爬满了巴茅藤蔓之类的灌木。由于环境的荒寒,似乎连阳光都懒得到此光顾,每天除了云山雾海一片昏沉沉以外,很难见到日色。所幸还能够偶然看见一些山雀或是几只野鸟,那也只是路过,到这里歇下脚,或者找几口山泉水喝喝而已。
净修道人是最主要的办事人员,每隔一段时期就要为这上百人的吃喝问题进行大批量的采购。他经常说他没有什么通天之法,只能督促几个做粗活的香火道人,下到山村小去处买回来,诸如粮食菜蔬之类,与当初在白云山那时的处境相比,简直有天渊之别。据说所谓劳苦还在其次,最头痛的是怕花了力气,而到后来仍是两手空空。他们有时要走好远才能找到一个小镇,再在这个小镇子的唯一的供销社,倘是托天之福买齐了所有的必需品,那可是大大的行了好运了,否则,就只有天晓得了。为了这种事情,以及想到那些失去的好日子,他心里就闷得发慌,这时候,他就会很自然的想到王子意——如果他能够找着过来就好了。虽然这仅仅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这又的确是个捷径。他有时甚至会想到那两个老道,他们心里只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多些,只是他们又害怕王子意一旦回到这里时,肯定会无理取闹——这几乎是无可怀疑的铁的事实。就凭他王子意的那个脾气,他会轻易放过这两个老道吗?他不讽刺挖苦才怪。净修道人此时甚至可以大胆地进行那种猜想——“好你老道士,真的被鬼魂缠上了身了,躲鬼躲到这种地方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了,那些鬼物们会怕了你了,而且它们就怕的是这样荒寒的死角落……”这当然是他王子意的口吻,只有他才敢于这样抢白这两个老道,这真是俗语说的——世上多的东西就是一物降一物。那两个老道不就是怕了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子意了吗?想到这里,净修道人往往连自己都要无端的高兴起来,但在心里却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在苦思冥想中,他突然计上心来,也就是常言说的心血来潮了,我何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只要写一封快信不就如愿以偿了吗?这真是一个上上大吉的好主意。
我们知道,这个光明正大的净修道人毕竟是采买出身,也许是在外面混得久了,他也学了些小计谋,其中甚至很有些管用的好点子。他又方便,也用不了三两天,他都能够外出,不会惊师动众,也不引人注目,人不知,鬼不觉的,对于他来说,这种来来去去,岂不是家常便饭了吗?另外,他要买上什么用上什么的,那就更加不在话下罗。虽说他腰间时时掖着一把算盘,而今,已经用上了袖珍型计算机,他道袍里一塞,谁也不能说他什么,他尽可以悠哉游哉,去外面打个转回来;再说,银库里的钥匙他就管着一把,另一把在白云老道手里收着。老道说他老了,每天都在厢房里咳嗽,已经无法再来兼顾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因此,那个净修道人,就仿佛成了一个得道的活佛了。
是的,他此刻就闭着眼睛,下巴上那几根山羊胡子虽然白多黑少,但那并不妨事的,还有他即使穿着过时的衣服,双手叠放在胸前,仍然显出某种令人景仰的高贵品德。他利用本门神功,打坐片刻,于是他在一张黄裱纸张上,匆匆用一种特制的符水,写了一封长信。然后,用七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招来三山五岳的顺路邮通大神,命他将此信送到西安夏涛府上,又指明要以某种形式传递上去,以使此信件能够达到它所需要的效果。
只是我们又不能不提到,这样一封怪异的信究竟有什么奇异之处呢?值得我们大家为它而疯狂,何况还有为什么?
疯狂的铜钱_疯狂的铜钱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