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行将老两口的神情看在眼里,只微笑说:“这里是我的家,我多住几天还要什么理由吗?”
就算有别的原因,他也不会直接说,我脑子里冒出来梅花,是为了她吗?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有点神经质。
公公婆婆好像松了口气,却继续劝说:“不是不想让你住,只是怕你耽误了工作,工作比较重要。”
“我工作现在不忙,不耽误。”无论公婆怎么劝说,卫在行一直都不松口,最后公婆只能作罢。
吃过饭,卫知行仍然没有搭理我,径直上了楼。
我心情黯然,本来随着他欢欢喜喜地来到他的家乡,结果变成了冤家仇人,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还被困在这里,整个人都感觉特别迷茫和委屈。
不想再做停留,我正准备回去,结果婆婆叫住了我。
“方楠,这个给你。”婆婆把一个用红纸包成的小包塞到我的手里。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捏了捏,挺厚的。
“你们结婚,我们也给你们什么帮助,这个红包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婆婆慈眉善目的笑说,跟之前癫狂狂躁的疯婆子完全扯不上边。
媳妇上门,公公婆婆给个红包当见面礼是基本的礼仪,若在之前,我肯定不会拒绝,可是现在跟卫知行闹成这样,我都有离婚的想法了,这个钱拿着烫手。
“我不能要,您留着自己用吧。”我把红包塞回去。
婆婆又推回来,“你别嫌少,爸妈的一点心意。”
我坚决不要,婆婆坚决要给,最后说,你难道是嫌少所以看不上吗?
无论之前怎样对我,这总归老两口的一点心意,这顶帽子可够沉的,那就先收着吧,回头还给卫知行。
婆婆见我收下,满意地笑了,悄悄地看了眼楼上,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方楠,我和你爸的意思刚才在饭桌上你也听见了,你好好劝劝行子,早点回南城吧,你们的事业在那里,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家里,这鸟不拉屎的旮旯没前途。”
难怪给我红包,原来是想收买我让我去做卫知行的思想工作,这倒令我更加惊奇了,公公婆婆为了让我们离开真舍得下血本啊,可是为什么婆婆病一有好转,就迫不及待想把我和卫知行赶走?到底为什么?
我自然想不明白的,只好应下,“妈,我会劝他的,可是他很久不回来一次,想多呆几天也是人之常情,呆腻了他自然就会走了,您二老着什么急呀。”
我试探着问,问完一直盯着婆婆的脸看,她倒没什么情绪变化,仍是含笑说:“这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
“我会劝他的,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倔强,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一定会听我的话。”被公公婆婆这么一搅和,我突然有点不想走了,我想看看这老两口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好好劝,他肯定会听你话。”婆婆的态度非常乐观。
“那我过两天找个时间劝他,今天我有点累,先回去了。”现在两个人闹得很僵,我不想理他。
“那你尽快,别拖太久了。”婆婆依依不舍地把我送出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忘记了,巴不得我能把卫知行连夜劝回南城去。
她越迫切,我越疑惑,但我知道,卫知行既然已经出口拒绝了公婆,肯定是不会走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卫知行为什么不愿意走,我刚被牵扯进青娘娘庙被毁风波里时,他可是为了我的安全不惜背育家人连夜带着我出逃,现在公公说他能解决面临的处境难题,卫知行反倒不愿意走了,难道就因为我们吵架,所以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了甚至罔顾我的人身安全?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仿佛跌进冰窖,六年的感情啊,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像个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村长家,钻进房间里,把那个红包拆开来,一看里面有三千块钱,我看着那沓钱忍不住地冷笑,我和卫知行都成这样了,这红包还有什么意义,婚刚结,就已经走到尽头了,我却连原因都不知道,悲哀,可笑。
不过我不能消沉,我必须配合周牧尽快找到真相,然后离开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虽然公公说会帮我摆脱困境,但我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现在我和卫知行吵架太僵,婆婆的事倒不急,我想了想,决定明天找卫园聊一下再做决定,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话她未必会听,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毕竟我和她都是女人,希望她明白了道理之后能清醒过来,早点跟周栓断了关系。
我去了卫家,卫园起床很晚,我再次在她房间里堵住了她。
卫园对我不冷不热的说,“你来干嘛?”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卫园的脸色微微变化,仍是装镇定,不敢看我的眼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昨天晚上,周栓。”我的话都没说完整,但卫园肯定明白。
这下卫园的脸色刷地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我坐在她床上,看着她轻声问。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卫园的脸胀得红红的,指着门朝我低声吼。
“说实话我一点儿不想管你,可是有些话不说,我这个做嫂子也显得失职,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卫园,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周栓对你只是玩弄吗?他根本不喜欢你,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我站起来与她平视,语重心长地说。
“你乱说,他说过他会离婚的,让我等他。”卫园对我的话很愤怒。
“呵,你还真是天真,他昨天晚上是怎么对你的?一个真心喜欢你的男人会对你那样冷漠?你想想周大林,再对比下周栓,你就明白了,我想你心里其实早明白了,你只是不甘心。”
卫园的脸越来越惨白,她瞪着我,“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锁儿那么招人喜欢,你忍心看他失去父亲或母亲吗?”
“这管我什么事?”说到锁儿,卫园的反应非常冷漠,“如果他跟着爸爸,以后我会好好对他,这个不劳你操心。”
“如果周栓最后不离婚,你打算怎么办?”讲道理没用,只能给她点危急感。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卫园说来说去仍是这句话,她真是偏执得可笑,又可怜。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他一定会离婚的,他说他和他老婆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还生孩子?这是所有已婚男人骗女孩子的通用理由。”
卫园不再理我,她的脸色依然难看,只怕她心里早已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临走时,我说:“你好好想想,凭你的聪明和容貌,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何必吊死在周栓的身上,不值得。”
卫园沉默着不吱声,我想起了发夹丢失的事,于是问:“那个发夹究竟是怎么丢的?”
卫园抿了抿嘴,有点神不守舍地说:“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嘛,是被人偷去了。”
她一开始确实是这样说过,不过我当时没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都这样了,我还骗你干嘛,那天晚上我出去了,根本没戴发夹,第二天村长就来了,我才知道发夹丢了,应该是有人进我房间拿走了。”卫园垂着眼,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歪着头认真地看着我,“我以为是你拿的。”
我摇头:“不是我。”
卫园的眉头拧着,一脸疑惑。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最终被证明是入室盗窃,这去哪找那个盗贼啊,想当时卫静拼命地维护卫园,一力担下发夹遗失的责任,肯定是为了保护卫园,原来卫静早知道卫园跟周栓的事了,这个丫头,真够傻的。
一出门就碰见了卫知行,没想到我会回来,他先是一怔,然后脸色竟然柔和下来,“走,上楼,我们谈谈。”
这两天我强逼自己不去想他那天说的话,又出了这样那样的事,精神被分散,人也没那么难过了,这会儿他叫我,我默默地跟上去了,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进了卧室,卫知行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柔声说:“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的话说重了。”
“不是你说重了,是你心里一直都这么想的,只是借了这个机会说出来而已。”我心里酸楚得要命,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面上也表现得很平静,那些话把我伤得体无完肤,一句对不起就能换来我的没关系吗?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随便怀疑你,我应该信任你,你原谅我吧,以后不会了。”卫知行向前一步想抱,我后退一步,他的双手落了空,然后痛心地看着我。
“这个事我不想说,我有别的事要和你说。”真的不想再提,无论他怎么道歉,我都没办法原谅他,我要和他说婆婆托付我的事,关于卫园,我想再等等,今天我都把话说了,希望她能考虑考虑。
“什么事?”卫知行在床沿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坐下说吧。”
我坐下,把婆婆给我红包,并让我劝他回南城的事说了,问他是怎么考虑的,他听完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这事你不用管,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其实我很想问,如果公公真有办法帮我摆脱目前的困境,你也不愿意走吗,却问不出口。
“没有理由,想多呆一段时间。”卫知行仍是之前的态度,对我也不愿意多说。
“行,那我就不多劝了。”我心里不是不失望的,却没表现出来,站起身,“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我在想着怎样和公公婆婆说这件事,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公公真能帮我摆脱目前的困境,那再好不过了,这样我就可以先离开这里,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于是我决定欺骗公公婆婆。
婆婆大病一场,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个时间,她正在卧室里歪着休息,我直接去找她。
“方楠来了。”看到我,婆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有求于我,这待遇,和之前相差真大。
“来了有一会儿了,刚从楼上下来。”
婆婆眼里露出喜色,往外面谨慎地看了一眼,期待地看着我,小声问:“和他说了吗?”
我点头:“说了。”
“他怎么说?同意了吗?”婆婆两眼发亮。
我微微一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要考虑一下。”
“我就说嘛,他最听你的话,我没说错吧。”婆婆大喜,抓着我的胳膊笑,好像卫知行已经答应要走似的。
我心里直冷笑,您老可是说错了,人家压根不买我的帐。
“既然他在考虑,可能很快就有结果,那我怎么办?”我回到正题上。
“这个你放心吧,明天就给你结果。”婆婆沉浸在卫知行答应的喜悦里,对我提的事情也是满口答应,听她的口气,好像这事非常容易办似的,我心里不由怨恨他们,既然那么容易,为什么不早点替我办,却一直让我被大家误会。
怨归怨,但我什么也没说,跟婆婆告辞离开,现在我就等结果吧。
为了防止修缮材料再次被盗,这次村长把材料放进了自己家里,他这么做,我倒不知道自己怀疑他是不是错了。
周牧来找我,邀请我去走访梅花家,没犹豫,我就随他一起去了,说真的,我对梅花这个人还是比较好奇的,她衣着打扮都很有品位,人美气质好,谈吐也不差,真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村村姑,我把这个疑问告诉了周牧。
“她家本来就是县城的,后来嫁给了刘泉,才来这里的,听说上学那会刘泉非常喜欢她,但一直没敢表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竟然结婚了,说真的,刘泉配不上梅花,无论家世还是容貌,相差太大了。”周牧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公公告诉我说,刘泉和卫知行关系挺好的,而梅花原来就很喜欢卫知行,结果却嫁给了刘泉,凭着女人的敏感和八卦,怎么听都觉得这里面有玄机,不过我没说出来。
关于二人不相配的问题,我听说刘泉的母亲早年跟人私奔了,父亲是个酒鬼不务正业,后来也病死了,光从家世上来说,二人确实有很大差距,。
“那刘泉死了之后,她怎么没离开这里呢?”我奇怪地问。
大安村这个地方的生活条件哪能和县城比,正常女人在丈夫死后都会选择离开的吧,家里没有高堂,梅花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突然想到了卫知行,梅花的留下是为了卫知行吗?这个太有可能了。
心底的怒火又烧起来,虽然我生卫知行的气,但现在他还是我的丈夫,我忍受不了别的女人的染指。
梅花正好在家,我们到时,她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我们到来,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迎上来,“哟,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
说着,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
“有点事儿想找你聊聊,你这正忙着呢?”周牧指着盆子里的衣服笑问。
“不忙,你俩先坐,我马上就好。”把我们引进客厅里坐下,给我们倒了水,然后回到院里把盆子里的衣服快速晾起来,转身又进了卧室,不一会,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进来,淡淡香气飘过来,她在涂护手霜,看着她纤细白皙的十指,我都有点嫉妒了。
“什么事儿,你说。”梅花在我们对面坐下,目光从我脸上滑过,然后笑吟吟地问周牧。
“这是你的伤心事,我知道不应该提,如果有冒犯,请你多包涵。”周牧的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弄得这么严肃,我心里直发毛。”梅花娇嗔地瞪了一眼周牧,笑着说。
“那我就直说了,是关于刘泉的。”周牧十指交扣,身子微倾向前,“我怀疑刘泉的死另有隐情,所以想找你了解下。”
梅花的表情有点僵,“另有隐情?什么隐情?”
“村里人一直说跟青娘娘庙有关,我并不这样认为,我怀疑刘泉的死是出谋杀,或者说是间接谋杀。”
梅花的脸刷地变得很难看,警惕地盯着周牧说:“你……你别吓我啊。”
“我没吓你,你和刘泉是夫妻,前前后后的事你最清楚,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我和周牧都知道这有一定的难度,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梅花的出轨,事隔这么久,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奸\/夫到底是谁,这不能不算一桩怪事。
梅花的脸色失去刚才的热情和明媚,她垂下眼睛叹口气说:“都是我害的他,要说是谋杀,凶手就是我。”
“那个男人是谁?”周牧直接问。
“我不能告诉你。”梅花看了我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是在我看来,却是有意的,那个男人不会是卫知行吧,不过结合刘泉死的日期,那会卫知行一直在南城有一年多没回来大安村,肯定不会是他。
梅花的拒绝很坚定果断,周牧有点失望,仍是劝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两人是谁主动吗?”
如果是那个男人主动接近她,那么那个男人就很可疑,说不定就是凶手。
可是梅花的回答是:“我主动的。”
坦荡,没有犹豫。
“你这是在维护他吗?”周牧显然不信。
我也不信,更多的是失望,如果是梅花主动的话,那这条线索就失去意义了。
“不是,确实是我主动。”梅花摇头,依然没有更改说辞。
周牧点点头,低头叹口气,再抬头继续问:“当时刘泉是怎么发现的?按理说,你们应该很谨慎才对。”
说到这个,梅花的眉头微微皱起,回想了一下说:“你说起这个,我倒觉得有点奇怪,当时他明明说要去田里的,可是半路上突然回来了,回来就四下找我,很着急,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结果就……”
梅花说着垂下眼睛,看得出她也是难过的。
刘泉突然回来并且四下寻找梅花的举动非常奇怪,倒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周牧也想到这点,“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传言?这么个小村庄藏不住秘密的。”
梅花咬咬嘴唇,叹口气说:“也许吧,后来我们争吵,我用言语刺激他,他为了报复我,冲动之下就自杀了。”
“你说了什么?”周牧追问。
“一些很难听的话,刺伤他男人尊严的话。”梅花只含糊其辞,并不愿意把原话说出来。
“那个男人后来找过你吗?”周牧转移了话题。
梅花摇摇头,脸上黯然之色瞬间加重,明显比提及刘泉的死时更显伤感。
我不由猜想,她不是喜欢那个男人胜过刘泉吧,那卫知行呢?前两天她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为了卫知行,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和卫知行在一起,自尊什么的都可以抛弃,这种情感可不一般,不可能是三两天建立起来的,也不可能随便消失或移情别恋,除非梅花天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虽然我很希望她是,但我觉得她不像。
这也不能理解,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可能就是露水之情,逼死了她的丈夫,但凡有点良知的男人都不会再继续这种不道德的关系。
问及刘泉有没有和什么结仇,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和周伟的一样,周牧从小和周伟一起长大,比较了解他的性格,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
从梅花家出来,我和周牧的心情都有点沉重,其实也没有得到特别有用的线索,梅花的嘴挺紧的,她一定还有很多隐瞒,毕竟事关她出轨,怎么可能随便告诉我们个中细节。
仅得的线索就是刘泉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突然回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这都是谜团,看得出梅花似乎也不知情。
我想那个告诉他的人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可是要查出他谈何容易了。
“别气馁,郭志成家我们还没去,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周牧看出我的失望,朝我一笑鼓励说。
“但愿吧,不过郭志成看起来太像意外了,我们别抱太大期待。”免得又失望。
从梅花家刚走出不远,竟然遇上了卫知行,他看到我和周牧并肩走在一起,那张脸顿时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