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这次货款收不回来的影响,公司上层神经都很紧张,要装货先付款,这就叫效应。阿姨还特意立了一个规矩,说老董不得插手生意事宜,所做的任何担保无效。老董啊老董,你还是乖乖坐着休息吧。
公司今年一直是亏本经营,而且这个漏洞越来越大,每天的销售利润还不够员工的伙食费,成本不仅卡在里头,冷库的冻费还欠好几十万。现在出现这种情况:行情不好,货销不出去,信誉不好,客源流失,低价贱卖又舍不得。公司上层还在等着大地再闹一场瘟疫,让他们的鱼好销出去,他们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公司今年亏本了,债主是天天盯着,隔三差五就来公司讨债,阿姨也是尽量地拖,拖不了就先付一点,拆了东墙补西墙,我们的工资也时常拖,以前都是一号发,现在都要十五号以后。公司现在已经陷入了财务困境,这种情况再拖下去公司不久即垮。这让上头大为头疼,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束手无策,只靠经验勤劳起家的而无法掌控现代社会变迁的企业家,早晚要消失在商界中。钱丰公司陷入困境还不够,都说祸不单行,还有灾难要降临在姓钱一家的头上。
这两天看到老董夫妇似乎都是死气沉沉的,有时从老董身边经过,还会听到老董唉声叹气的声音,不知是何事。我们打工仔是两眼不见上头难,两耳不听上头苦,上面的难处自己去承担吧。我的这个观点在这里能得到很好的体现,员工们一点也不关心公司的盛衰,还在休息室里大战三百回合,这样的公司也只能培养出这样的员工了。还有那几个股东仔,带头赌博,面对问题却显得那么无能,像这样根部先烂的公司还能存活吗?
“老董来了,快收起来。”水缸叫着(她负责望风)。大伙听到风声,动作个个是那么敏捷。老董走过来望了一眼,又是哀声叹气的,嘴巴还念叨着:“没生意啊,没生意啊。”声音是那么微弱。老董失落的表情谁都看到。他在站台上转了几圈,又走到贸易部,独自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里面叹气呢。有老董在,他们哪敢打牌,只能先停停。
“老董这几天是怎么回事,老是哀声叹气的,现在还呆呆地坐在那儿发呆,不会昨晚又跪搓衣板了吧。”贾干说。
钱道也叹了一口气,说:“今年真是不行啊,我们钱氏家族受了大难了。”
“怎么了,怎么了?”贾干问。
“我的堂哥也就是老董的儿子钱亨,他可是在外面做大买卖,又搞冻鱼,又搞餐饮,还有一家珠宝店和一艘运输轮。”
“哇,真是太厉害了,你堂哥这么棒,你还叹什么气。”
“厉害什么,现在都倒了,也就是在今年,做什么亏什么。先说酒家吧,本来生意还很红火,无缘无故地发生了什么流感,这流感又跟海鲜扯上关系,最糟糕的这是一家海鲜餐馆,顾客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钱亨还叫一个没有管理能力的亲戚去管理,把酒家搞得乱七八糟,不久就关门了。再说珠宝店吧,这是去年在深圳刚开的,因为是刚涉足这个行业,竞争力差,没有顾客,很快就被别家珠宝行给吞并了。光这两项业务就亏了好几十万,还有那个运输轮也亏得很惨。前几年运输轮是最赚钱的,但今年油价上涨,竞争又十分激烈,还因为违规被海警抓过几次,而且这船今年又一直出毛病,开回来修了好几回,损失很大,最后又把船低价卖出。最致命的还是货款收不回来,有四百多万啊。”钱道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不会吧,这么多,有没有打官司?”贾干被这数字惊呆了。
“打官司有什么用,官司是赢了,可对方公司破产了,法人卷着钱跑了,现在一分钱也收不回来。”
“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这家远洋渔业公司长期和钱亨合作,公司的实力也很强,钱亨很信任这公司,为了扩大规模,预付了大量的货款。不幸的是这家渔业公司的捕捞船因非法捕捞被印尼军方给扣留,另一艘起火爆炸沉没,光这两艘船和里面的货就亏了八千万,那个渔业公司因承受不了,宣布破产,而且法人还卷着钱跑到国外去,找都找不到人。亏空了四百多万,钱亨的压力也很大,厂里的货不知怎么的又难以销出去,他的公司也撑不住,倒了。过几天他就会带着他仅有的一批货回来,他在钱丰公司还有百分二十五的股份呢。”
这一切好像在说故事一样,一个富翁竟在一年之内亏得所剩无几,多少让人有点不可思议,时事变幻莫测,一切也自有定数。我倒对这个钱亨很感兴趣,必竟来了一年多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有点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过了几天,有几辆货柜车开到站台来。我们还以为有大顾客来装货,工人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我问友子:“谁胃口这么大。”友子笑笑说:“不是别人,是钱亨回来,那是他带回来的货。”是钱亨,我终于可以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只见从一辆沃尔沃矫车出来一个身材魁梧,小眼睛,大鼻子,讲话声音浑厚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人就是钱亨。他走上站台,股东仔都围了上去,跟他说些什么,他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向老董和阿姨走去,许久不见父母自然有很多话要聊聊。
钱亨的份量重,钱道也想要表现一番,他看到工人搬的慢,就说:“你们也动手吗,站着干什么,能帮忙就帮忙吗,货要赶紧卸到库里去,不然化了。”化了,这种天气还会化,自己做脸却牺牲我们,啊呸,但他必竟是股东,既然叫了那就搬吧,一个动手,其他也跟着动手。钱亨好像对这一切没多大兴趣,只问他们销售情况如何。这一问几个股东仔就吱吱唔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时间过得快,到了中午。今天钱亨回来应该煮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们都这么想。可当我们上去的时候,一切又令我们大失所望,还是小米加布枪,让人想到战争年代。钱亨吃什么呢?他们一家三口加上几个股东仔去吃大餐,我们却在这吃难以下咽的硬饭。这资本家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存在,我们在她的手下还不如狗。
上班的时候,我们才看到阿姨和股东仔几个回来,不过看他们的脸色似乎不对。贾干的赌瘾又犯了,用眼神示意钱赢他们过来,没想到他们连理都不理。贾干纳闷了,这一向好赌的两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意思呢。可能是阿姨在这里,他俩才没有反应。只见几个股东仔在阿姨旁边走来走去都不说话,只有阿姨在说着话,不过他们好像听了不大高兴。他们谈什么,好像气氛不太对,肯定有问题。过了很久,阿姨他们走了,剩下股东仔。股东仔看着阿姨离去,似乎还带着不满的情绪。不是吧,吃一顿饭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这是什么饭啊,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以我的预感准没好事,钱亨回来,可能会给公司带来变化。
突然,钱道大声骂了一句:“管他呢,我先去赌两把,赢了钱好过年。”钱道跑过来都来不及,后面几个也都跟着跑过来,就连平时不怎么赌的何成也都过来。这下可热闹了,又可以痛痛快快地赌。他们好像放开了包袱,不顾一切地奔过来。
“来,来,来,我做庄,押多少都吃,尽情地押啊。”钱赢豪言一开,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贾干笑眯眯地对钱赢说:“怎么,钱亨回来给你好处,发了是吧,开这么大的庄,那我就不客气地赢了。”
“想赢我,你做梦,我亏多少都要在你们身上拿回来。”钱赢阴森的脸上似乎有无尽的怨气。
看到他的表情,赖冒笑着说:“怎么了,你亏什么,去年不是赚了那么多,现在钱亨回来,又可以一起干,他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不定年底给你们多分一点红利。”
“啊呸,还分红利,是分家才对,他一个人独干,哪还用得着我们。”钱赢显得很气愤,“来,开,我九点通杀。”
“唉!”输的人又是一遍叹息声。
“怎么会分家呢,你们分家了去哪里,我们又去哪?”贾干担心地问。
“我们没了股份,当然就成了打工仔,我大伯母还说要高薪聘请我们。我呸,我才不要当打工仔,哪够我花啊,所以现在我要向你们开炮,多赢一点好过年。”
听了钱赢的话,我们都有点担心,贾干又问:“你们都变成打工仔,那我们做什么?”这也是我们最关心的事。
“我管你们去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年会怎样,只知道现在要把你们的钱全赢完才是。”钱赢说出我们最担心的事,一个个都傻了,拿着牌呆呆站在那里。
“快开啊,傻愣着干嘛。”钱赢叫着,“又是九点,杀。”钱赢赢了钱在大笑。
“这***又是九点,啊呸,想那么多干嘛,大伙都给我上,我们的饭碗既然飘忽不定,何不趁此机会多赢点,当过年的红包。兄弟们上啊,打倒这些股东仔,为了钱,上啊。”大伙的热情都被贾干给点燃了。的确如此,既然我们连饭碗都没有了那还在乎什么,何不在这一段时间赚点“外快”,为明年做好准备。“啊,九点,轮到我了吧。”贾干跳了起来,随着贾干的一喊,其他人也纷纷扔下大牌,钱赢却只有可怜的一点,这就是连锁反映。大家的心声上天可能是听到了,打工仔需要钱养家糊口吗。就在这一刻,股东和打工仔的思想都发生了变化。
要分家了,这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钱亨回来给公司带来了这样不幸的变化,真是令人遗憾。要分家这本来是个秘密,但钱赢在无经意间透露了这个秘密,这个消息弄得人心惶惶,也让大家有了异心,都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现在在这里只是混日子而已,做事谁也不愿意去,除非领导下来。几个股东仔也都在观望,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分家的事就在钱亨刚才请几个股东仔吃饭的时候定下来,果然是最后的晚餐。说是从十二月一日起,所有卸的货都是钱亨的。以前的旧货卖掉,大家按比例分了。这样新旧两种货就混在一起,新的是属于钱亨的,旧的是大家共有的。这样两派的斗争也就开始了,一方是钱亨阿姨,一方是股东仔,虽然从表面上都看不出来,可暗地里都在叫劲。
这新旧两批货放在一起就容易产生矛盾,在库里,经常会有一些散鱼掉出来,这散鱼满地都是,也分不清是新的还是旧的。库里的散鱼本来都是由库长去清理,现在不一样了,那鱼掉下来还指不定是谁的,谁捡到的就是谁的,都是钱啊。看在钱的份上,钱赢,钱道是经常进库,见到鱼就往旧货上面扔,还特意吩咐贾干和尖头,他们当然是得到点好处了。尖头和贾干被收买了,赖冒这边可不好弄,钱赢他们就亲自上阵,见到地上有鱼就往旧货上扔。赖冒都看在眼里,上报给阿姨。阿姨听了这事大为恼火,但没证据又不能当面说他们,阿姨这人也相当阴险,说自有办法。真不知道阿姨会出什么绝招。
一天中午,阿姨要亲自到库里视察视察。等视察完毕,阿姨开口了:“尖头,里面的库位安排不当,新旧两种货靠得那么近怎么行,这样很容易混淆,要赶紧调个位置。新货全部放到三楼冷库,与旧货隔开。你们反正都是闲着,通通给我上去。”啊,阿姨说的办法就是这,呸!新货怎么说也有上百吨,要我们搬上搬下,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股东之间的争斗,苦的只是我们这些打工仔,就像以前诸候争霸,苦的只是老百姓一样。
这个赖冒也真是没事找事,现在自己也后悔,幸好我们机灵,花钱顾工人才死里逃生。股东那边会搞手脚,阿姨这边也加强了警惕,钱亨也时时到站台来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证据可不能对他们指三说四的,钱亨长年在外,这个公司基本上都是交给这几个股东仔去打点,在他们手上抓着顾客,你要是把他们惹急了,全都跑了,一时间要想联系顾客还是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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