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廷岳在一旁细细问了严氏的身子和起居,素荷春眠两人快人快语,时不时凑一两句,气氛倒很融洽。陪坐着的段氏也甚是有眼色,讨好的话儿不多不少,不得嫌也不显得她漠不关心,只是戚廷岚一张脸上的不耐烦,都快要溢出水来一样。
说了半个时辰话,包妈妈才凑上前说道,“太夫人您这也见着大爷和大奶奶了,还是先让大爷大奶奶回去休整一下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行李下人都还没安置呢。”
“是了,”段氏也顺势说道,她心里也是极为不屑这样慈祥融洽的久别重逢,“落乔院媳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侍候的人也都在候着呢,等稍作休整,晚饭就摆在太夫人这里好了,我们沾沾大爷大奶奶的光,陪您老人家一道用个团圆饭。”
“也是,倒是我老婆子老糊涂了,岳哥儿不累,朦胧也该累极了。”严氏又忍不住去擦擦眼角的湿润,拍拍周朦胧的手,“去吧去吧,晚上过来陪老婆子我用饭。”
两人双双站起,并肩给太夫人行礼,走出去的时候周朦胧看着包妈妈笑道,“我们行礼里有给太夫人和侯爷夫人带的一点儿土仪,还请包妈妈再劳累一会儿,帮我且分了下去吧。”
包妈妈笑着屈身回礼,“奴婢知道了,请大奶奶放心。”
等一屋子乌泱泱的人散去,严氏才对包妈妈招招手,指指刚刚戚廷岳坐过还未归位的椅子,“坐着说来。”
“谢太夫人不嫌弃我这一身灰。”包妈妈笑着坐下,一点儿也不拘泥,抬头问道,“太夫人看,怎么样?”
严氏按按额头,嘴角却是笑了。她今儿一直等着,午睡都无心睡,的确有些累了,“当初让你去,怎会不信你呢。我看是个极好的。”
段氏假模假样的做派,和偶尔流露出来的小聪明,这么些年严氏是再了解不过了。两个庶出的姑娘没说话的份儿,可是戚廷岚那脸色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严氏不相信周朦胧没看见。可这孙媳妇儿,偏偏就像没看到一样。听长辈说话,低眉垂目,自己说话,简单明了,从头到位脸带三分笑。
“还很聪明。”严氏想想又加上一句。
包妈妈一听,意会的笑出声来。刚刚大奶奶让她留下分土仪,不过是个借口,让她留下陪着太夫人这个旧主说说话罢了。瞧这做事,大度又不失灵活,的确让人高看一眼的。换了旁人,怕是十之**怕她这老妈妈留下说人坏话的。
却说出了广玉山房,本来段氏还预备客气几分的,没走几步,戚廷岳就回转身来看向她,“几年没回来,落乔院的路我还是认得的,不劳夫人相送了。”
段氏不以为意的一笑,拍拍周朦胧的肩膀,“那你们小夫妻回去好好歇歇,一会儿晚饭好了,我再让人过来请你们。”
“谢谢夫人关照。”周朦胧福礼,目送段氏转身过了墙角,才朝戚廷岳走去。转身的时候,都能看见青紫六个丫头紧绷的小脸儿好似都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周朦胧也是一样长长舒了口气。侯府真是不小,她这些天在马车上窝的多,走这些路,小腿肚都有些酸痛了。
周朦胧也曾见过那些有钱的富户家大大的庭院,只是这侯府,不光是大,哪怕是一扇门,一排树木,一个翘起的屋檐,一个转角处的青苔,都带着一股厚重的底蕴,行走在通往各个院落的路上,就没来由的觉得人很渺小。
“累了?”戚廷岳见她闷闷的,拉了她的手问道。
“也还好。”周朦胧偏头一笑,被他拉着手,这种在陌生的庭院里的不安好像就好多了。其实感觉祖母对她的印象应该不错,这就够了。
落乔院与在广玉山房西北边儿,中间隔着侯爷和段氏的椿香堂,而广玉山房的东边,则是段氏长子,戚廷岳庶弟戚家二爷戚廷峤和妻子潘氏所居的涵碧居。去广玉山房的时候,段氏装作不经意的指了下涵碧居的方向说,“那是你二弟夫妇住的涵碧居,就在你们祖母院子东边儿。”周朦胧抬头看的时候,恰好看见戚廷岚脸上一带而过的骄傲神色。
按理说,太夫人附近的院子,若是拨给孙子辈儿,那自然该是长孙优先,不管怎样轮不到老二的。不过这些包妈妈没说,估计做下人的,对于主子的这些即便明白,也不好拿出来说。
落乔院也不小,前后也有三进,旁边还带个两进的跨院儿。在周朦胧看来,不过是稍微偏一点儿,其他并没什么不好。也是,即便戚二爷占了涵碧居的便宜,严氏也不会让戚廷岳太委屈。院子里种着几株很大的公孙树,几乎大半个院子都在树荫下笼罩着。
行李已经都搬到了最里边一进,整整齐齐码放着,即便没人照看,也没人敢擅自开箱动弹的。院子里一溜的丫鬟婆子齐刷刷跪下来磕头行礼,“奴婢给大爷请安,给大奶奶请安。”
“都起吧。”戚廷岳一挥手,率先进屋。
等两人里外梳洗一遍,清清爽爽坐下喝茶时,青黛已经带着陆英和山栀去将行礼从箱笼里清点出来,在分门别类按周朦胧的习惯往屋子里摆放。小茴去茶房要了壶热茶来,周朦胧不爱吃点心,倒是拿了盘刚切好的苹果。降香则和紫苏两人铺床铺被。
不一会儿一个绿衣婢女进来求见,周朦胧望了戚廷岳一眼,戚廷岳却是起身进了里屋。
“奴婢沁香,见过大奶奶。”那婢女态度很是恭敬,只是眼神,却飞快的在屋里扫视着,她进来时自是知道大爷也在屋里的,意外的是只有大奶奶在。
“可是有事?”对着下人,并且是来历不明的下人,周朦胧的气场就自然回归了。
“启禀大奶奶,”沁香眉头微皱,不是说这大奶奶性子和缓的很,好似不大管事的么,怎么好似不太一样。不管了,还是说事儿,“夫人拨了奴婢等六人服侍大奶奶,见大奶奶这会有空,不知可否让奴婢们进来给大奶奶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