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可就欢喜的不得了了。一大家子团团圆圆,来的客人都是平时相好的,送的拜年礼丰硕不说,特别合她这操持一家吃穿的当家女主人的心思,暗地里她还不忘拽着刘玉娘唠叨几句,“你看着可学着点儿,一样是花银子送礼,你看看大奶奶这礼,银子都花到了实处,咱收的是实在。郭婶子和刘婶子送的,那也是满满的心意,又拿得出手又应急……”
谁知道刘玉娘却是捂着嘴笑,“母亲,你这就教错了。”
刘夫人愕然,女儿向来懂事聪慧,怎这时候拗上了?她还没回过神来,刘玉娘就笑得肩膀抖动,“回头我给娘家送礼,我记着您这教诲。不过若是给婆家那些个送礼,那还是送银子吧,白花花的银子在她们眼里那不是比什么都实在,比什么都有心意,比什么都拿得出手,比什么都应急……”
刘夫人“嗨”一声,又好笑又好气,打了下刘玉娘的肩膀,“去去去,去忙你的去,这还埋汰起老娘我了,我说一句你说十句了还……”
刘家宅子小,所以就是男的在一块儿,女的在一块儿,不过倒是热闹的很,跟过年似的,吵吵嚷嚷的大家还觉得特别的兴奋,就是小欢颜,在大人中间迈着小短腿儿摇摇晃晃的跑来跑去,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午饭里的几个大菜,自然都是沥州风味的,刘夫人自然是在厨房里担纲挑大梁,平日里做菜的全灶丫头倒撇在一边,只做些刘夫人母女平日觉得口味新鲜的尚京菜做些陪衬。
男人们在正屋说话,刘家老大和郭强两个大点儿的也跟着在一旁坐着听。莲房抱着小暖在外头看着几个孩子逗小欢颜玩,郭汪氏和刘氏都在厨房里跟刘夫人一块儿忙活,周朦胧看小孩子们玩得开心,也就不管了,也到厨房里去。
尚京这些大户人家里这样的场景少见,但是在沥州,一般百姓家倒是常见的很,厨房总是女人的天地,若是来的客人比较亲近,都会到厨房去抓把菜摘摘,一边说闲话一边手头做事,灶膛里火不断,大锅锅盖揭开就是锅铲“啪啪”飞快翻炒的声音和食物的诱人香气,处处都是温馨和自在的生活气息。
周朦胧很喜欢这样,以往在乌云山郭家,她可没少窝在灶房里烘火,添把柴火封半个灶门都不在话下。灶房里几个女人正在说闲话,这次新鲜的,却是刘夫人和郭汪氏在说刘氏。
“你家小子也不老小了,该想想这些事儿了。”刘夫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她说话间丝毫不影响手上的动作,该放佐料放佐料,该翻锅翻锅,动作如行云流水大开大合,看得周朦胧暗暗称奇。
郭汪氏也抿着嘴笑,“怕是爱民自己没往这上头想吧,要我说,前胡常山,爱民,登前,都该说媳妇了,在农村家里,这年纪可不该忙活这些了么……”
刘氏斜眼瞥一下周朦胧,见她只是笑着听,不似有什么想法,才大着胆子接话,“爱民好像还没这个心思呢。我倒是也不急。有时候我一个人没事儿就琢磨琢磨,若是没出来,还留在村子里,这大过年的,又该娘儿俩望着米缸要流眼泪了。唉,这日子是做梦都没想过的好,这些事我就不操心了,该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吧,总归……总归是比在村子里要好,要是在村子里,给爱民娶媳妇儿……那才是只敢在做梦时想想了……”
自始至终刘氏都是带着笑,前半辈子过的太苦了,脸上虽然白胖了一点,但是依然有积年的皱纹,这笑容在皱纹上展开,倒是格外的幸福和心安。
郭汪氏把手上一把豆角归拢归拢,点点头说道,“这倒跟我一样心思。小强读书,起先我多怕他在人家书院惹事,不好好向学,后来我也不老啰嗦他了,孩子总好过在沙地上拿树枝写字的时候……”
“小强多好的孩子啊?!哪里用得着你啰嗦的!”刘夫人飞快的把锅里的菜装盘儿,转了个话题。说是忆苦思甜,苦涩过去了就过去了,大过年的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儿好。
大家又说起别的事儿来,说说小冉一下子长高了许多,说说小强和书院的哪个小哥交好,说说玉娘的嫁妆还有哪些没买,没买的那要买什么样的什么价格的,到了屋里要怎么摆放……
郭汪氏自上次去白蒲庄子住几天之后,和刘夫人之间熟络了许多,也就不见外的问她,“怎么今儿不把您女婿请来坐坐?您那亲家母就算了,这女婿,往后也是半个儿子,跟老丈人大舅哥小舅子也熟络熟络嘛……”
刘夫人嘴一撇,毫不掩饰的连连摆头,“我那亲家母你们都是知道的,给个竹竿儿就满心思往上爬的。这女婿吧,虽说跟他亲老娘不是一样人,但是我可没打算上来就给好脸的!到时候见了面你们都客客气气的,还当他张家多有脸呢!先晾晾再说!”
周朦胧听着笑了起来,“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岳母大人的火也不可谓不旺啊!”
刘夫人失笑,“咱这还不是怕闺女吃亏,先端着点么……”
吃饭的时候,刘夫人给了小欢颜一个大红包做压岁钱。周小冉,周小暖,和郭玲郭强都是有的,当然,面上看起来一样,里面的自然是小欢颜面额最大了。其实钱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周朦胧也未必多稀罕,这也就是刘夫人一片心意罢了。
吃过了饭,郭汪氏和刘氏在刘玉娘陪同下,学着打叶子牌。刘夫人则带着周朦胧到了里屋,说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现在她们住着的这套小院子,刘夫人打算买下来,价格两人商讨的很容易,刘夫人不想占便宜,因为本身也借住了一年多,周朦胧么,也没想着转手赚多少钱,所以周朦胧今天顺便就把到官府过过文书的房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