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一直悬着心等着尚京那边的消息。
故而第二天周朦胧把前后脉络细细一说,她除了控制不住两行清泪长流,倒是没有哭喊失控。抽了帕子歪过头去轻轻擦拭,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都留得命在,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那也是他的命,他能用一条腿,换了祖母的安好,在我心里哪怕一辈子站不起来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只一辈子伺候他就是了。”
“你能如此想就好。”周朦胧敬佩的说道,“你们马家有手艺在手,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我想你得知了消息,怕是没心思再在我这里住下去了,我也不多留你,正好过两天我正要让人送点东西回尚京,沥州到底离尚京太远了,这端午中秋都过了,我们也没给家里祖母孝敬一点心意的,马上也要过年了,正好趁着刚入秋天还不冷路上也好走,送些东西回去。你且耐心再住两天,到时候跟着我家送货的马车一道走就是了。”
其实这是周朦胧为阿荣特意安排的。她是一直没有专程给太夫人送东西孝敬,但是过时过节,都让驿站或者是周记的商队带过节礼回去的。阿荣一个女子,在路上若是出了岔子,对马家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了。再者她归心似箭,跟着车队总比一个人要少受些苦累,吃住都有人给她一路张罗。
阿荣大喜,不顾眼睛里还泪汪汪的,站起来就要给周朦胧行大礼,被周朦胧手快的一把拉住了,“这是做什么,不说马婆婆和我太婆婆情同姐妹了,就是我生兰姐儿,就多亏了你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次生开颜,也是多亏了你,你简直就是我们母子几人的大恩人,做这么点事情,哪里值当你行这么大的礼的。”
阿荣被拉着,怕周朦胧在月子里使劲儿太大伤身,嘴里仍旧语无伦次的感谢道。遭此一劫,马家昔日搭救的权贵难道就少了,但是真正应了那句话,患难见真情,能出来说话搭把手的,却是少之又少了。阿荣心里怎生不感激涕零的。
到两天后阿荣离开沥州,周朦胧封了五百两的仪程,让随车回去的山栀贴身拿着,等到了尚京再交予阿荣,不然她怕阿荣不受。
由此为马家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了。戚廷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周朦胧隐隐觉得,马家一家子能保得性命,二殿下那边势力定是大不如前。不然以之前的嚣张作风,人都到了手里,怎生还有活口放出来。这样子的话,回尚京的日子应该能更近一些了。
随着小开颜出生,喜庆的事情也是不少。入了冬,陈筝冬月上旬出嫁,周朦胧自然送了添妆礼,又两边送贺喜的礼,得了媒人鞋还没来得及穿,到腊月中旬,刘夫人又上门来报喜,说是陈筝已经有了身孕了。
这算着日子,正是刚嫁进门就怀上的,这样刚嫁进门就怀上孩子的叫进门喜,实是罕见的很,怪不得刘夫人上门来报喜的,看来是心里美的不行了。周朦胧自是让陆英拿了不少孕中的补品让刘夫人带回去,如今两家也算得是亲戚了,刘夫人可跟她客气不得。
腊月里周记果然家家铺子都敲锣打鼓的大甩卖,大清仓,喊得声应应的,五房的积年老货,亏本价。一时沥州城街头巷尾都是在议论这件事情,平时二百文一匹的料子,七十文就卖,还买两匹送一块花布,平时三两银子一匹的湖绸,现在一两银子就卖,连买两匹的话送两方罗帕。
这折扣确实是狠,狠得让揣了一年银子等着办年货的百姓们心跳加速。周记生意的火热程度在周朦胧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周郁清还知道有买有送的小手段,买贵买贱都有搭头,那本打算买一匹的谁不是买两匹才罢。
周郁清忙得连来跟周朦胧道谢的时间都没有,他时刻记着去年年前周朦胧叮嘱他的话,“生意越是红火,越是不能出乱子。不然爬得多高,就得跌得多重。”
所以伙计们忙着卖货看铺子,他忙着各个铺子里查漏补缺,时不时还帮着忙不过来的伙计搬搬货架,帮掌柜们收收钱,有那买得多的拿不动货的,他还帮着送到家里去,一时这个年轻秀气踏实肯干的周记少东家,可得了不少客人的夸赞。
还有人夸赞的时候提到了周朦胧,“周公子原来就是个厉害的,现在周少爷管起事来,周记蒸蒸日上,真不愧是姐弟俩,一样的厉害。”
周郁清脸上不好意思的微微笑,心里却是又欢喜又惊疑,是吗?他会和姐姐一样厉害吗?他知道现在并不是,但是很期待以后自己能是。
还有人那大胆的妇人打趣的问周郁清可说媳妇了,更是让周郁清满脸通红作揖告饶,这样老实谦虚的样子,自是更得妇人们的喜欢了。还真有陆续上门给周郁清说亲的,周郁清听说了吓得赶紧去找张氏,义正言辞的叫她别急着给他找媳妇,说了一大通道理,诸如“周记我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这些。日后周记若是生意更好,你还怕我娶不到媳妇不成……”
张氏被这个突然之间好似春天的笋尖一样蹭蹭直冒个头的儿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跟周世铮抱怨几句,怎么这说媳妇的事情,做娘的还做不得主了,这儿子不上学堂读书了就跟脱缰的野马了一样,拉不住缰绳还不知道要往哪里跑的样子。
周世铮本来当着闲话听听就罢,多听了几句,脸色也凝重起来,也给张氏下了几个紧箍咒,“你别随意就放出口风定谁家的女子,就按清哥儿说的,这事儿不急。”
张氏差点就要跳起来了,怎么回事这是?这内院的事情怎么男人们管起来一个比一个有劲儿了。周世铮却把她一把按住了,眼睛里精光闪闪,好似悟到了多少精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