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家族颇大,但是女眷一般是不能轻易到处走动的,也就是跟左邻右舍平时的来往多一些。戚廷岍是个羞怯里不会夹杂恶意的人,而且她的夫家,在潘家只是绿豆芝麻一样无足轻重的旁支,来往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人家,这样的普通潘家族亲,一家子的温饱和营生才是大事,因为平时本家的大事也轮不到他们出头说话。
所以之前戚廷岍和白姨娘对潘家的诸多恶意猜测,等她嫁过去了才发现,实在是不值一提。谁家的婆母就等着儿媳妇进门了好为了本家的荣耀去死命磋磨人的呢,一家子不得安宁,还得赔上自己的名声,再说,就是磋磨完了这个,娶下一个不是还要一份彩礼钱?还要花钱张罗酒席新房?
就算潘氏成了弃妇,但实际上也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南山侯府这边就算有再多不对,也并没有给潘氏一纸休书。她自己要和离,一没有哭诉婆家的不是二也没请娘家来给自己撑腰扯皮,和离了连娘家都没回,自己就走了。大概就是潘九太太想起潘氏来,也不过是咬牙切齿的先暗骂自己女儿几句,旁的站着看热闹的人,何必为了别人家命不好的女儿就把自己儿子儿媳妇也弄生分?
周朦胧在两个小姑出嫁前就走了,自是不知道出嫁后两个人的心路历程,此时看着,心里只有好奇和欣慰。
戚廷嵘伸头来说道,“之前祖母生病的时候,我回来没事的时候摸着针线随便做了几件小衣裳,本是说入秋之前托人送到沥州去的,现在可是不必了,大嫂随我去看看?”
“那好。”周朦胧放下茶盏,跟严氏说了声,严氏却并没什么心情理会她,随意点点头,就继续和两个孩子一起玩闹了。
周朦胧好笑的摇摇头,老小老小,这三个还真能玩一块儿去了。
戚廷嵘以前在后罩房的院子还原模原样的留着。左右侯府是不会挤得没地方住。而且之前严氏病中的时候,戚廷嵘因为夫家没有公婆要侍候,丈夫陈举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她倒是时常回来,而且回来还经常留下住几日,也就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她给两个孩子做的衣裳收在箱笼里,熟门熟路的自己打开了摊在床上给周朦胧看。
“唉,都两个孩子了,大的小的,可真没少穿你做的衣裳。”周朦胧没去摸衣裳,反而一把拉了戚廷嵘的手来看,翻过来,十个指尖果然都有厚薄不一的硬茧,周朦胧看着不禁就皱起眉头,“以后你还是别给孩子做了,你看你这手,可是受了不少罪了。妹夫四季衣裳也是要你张罗的,往后你还要有自己的孩子,手还是一回事,关键是眼睛可不能熬坏了……”
戚廷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细致入微的关怀着,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碎碎叨叨又真真切切的责备,就连她姨娘,都多久没有拉拉她的手,揽揽她的肩了。戚廷嵘耳根发热,低头倒是笑了,“我是姑姑嘛。我没有别的好东西给他们,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确实如此。
每每看着小欢颜从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到开始会翻身会坐会爬会走路会说话,都经常穿着她做的衣裳,戚廷嵘心里就觉得很满足,很自豪。每次听到人夸奖小欢颜的新衣裳真好看,这比她自己被人夸赞还要让戚廷嵘开心。若是小欢颜能穿着她的衣裳长大,戚廷嵘觉得光是想想,她就要激动极了。
所以虽然开颜没有谋面,戚廷嵘就经常给开颜做衣裳,寄衣裳。她了解周朦胧对孩子衣裳的各种喜好和讲究,她有周朦胧给她画的多种适合孩子衣裳的童趣花样子,所以一见到开颜,戚廷嵘果然看到开颜穿着的正是她做的衣裳,她怎能不欢喜。
这些欢喜和满足,周朦胧都从戚廷嵘略带羞涩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叹口气,无奈的讲戚廷嵘的两只手捧在手心里,“那你以后少做一些。一季做上一身就行了,不然我可不依了。”
戚廷嵘点点头,周朦胧略带严肃的嗔怪,简直比任何赞美的语言都要动听。
婢女送来了茶水,戚廷嵘起身给周朦胧斟茶。她总是这样,做这些事情就跟她给孩子们做衣裳时一样,一针一线,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实在和真诚。
周朦胧微微笑着接过来拿在手里,“你们都出嫁了,这广玉山房越发冷清了,我看祖母心里没有以前快活的样子。二叔现在在府里吗?”
“嗯……祖母心里是没往常顺遂。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戚廷嵘没有叹气,脸上的淡然神情,倒是对得起她侯府的出身了,“你们走了,我们接着也就出门了,虽然祖母嘴上不说,心里确实是不太痛快的,后来尚京发生了些别的事情,马家……”
戚廷嵘觉得她不擅长讨论这些话题,好似说远了不知道如何说了,张张嘴不知道怎么继续。
“马家的事情我知道的。”周朦胧适时的说道。
“哦。”戚廷嵘吞了下口水,“那时祖母也很是忧心,不过有一次我倒是听到她说,还好你们不在家什么的……”
戚廷嵘和陈举人一起过日子,自然跟在闺中时大不一样。读书人关心朝政,之前那一场牵连太多的较劲儿,戚廷嵘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周朦胧听懂了,幽幽叹口气。孙子孙女不在身边,老友家突逢变故,加上戚廷岚不长眼的回来上眼药,严氏心里能好过才怪。
“二哥住在家里,不似往常那样总不着家了。因为父亲不让账房给二哥支银子了,二哥院子里父亲也专门让人看着,怕他拿了东西出去变卖……”
戚廷嵘难为情的低下头,她的兄长在家跟贼一样被人防范着,她怎能不跟着羞愧呢。
“呵呵,公公做的好,”周朦胧笑出声来。没钱了,戚廷峤想折腾也没法折腾了,戚义安总算长了回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