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轻轻挪至我跟前,立了片刻。
估摸着他以为我已睡熟,直接从腰间抽出长刀,向我劈来!
我大惊,忙滚下床,闪向一边。
那黑影一击不中,第二刀紧接着又砍将过来。
只是不等他砍到,我便一脚踢到他的下颚,那人吃痛,长刀挥偏了,砍在了案几之上。
“翠菡!”
翠菡此时已经醒了,急急在帐布边抓起惊云弓,意图抛给我。
咝——篷布被撕裂的声音!
来人居然不止一个!从营帐外又飞进来三个黑影。
“有刺客——”翠菡大喊。
其中一个黑影飞身过去,挥手砸向她的后脑,翠菡晕了过去!惊云弓掉在了她的脚边。
看来这些黑影是冲着我来,真不知是谁,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杀我!
四个黑影皆手握长刀,渐渐向我逼近。我的帐篷在营地的最边上,因是女子,离其他营帐皆有十米之遥,夜深人静,想是他们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眼看着四把长刀就要砍向我,“噗、噗、噗、噗”四声响,四个黑影应声倒地,每个人背后皆插着一枚袖镖。
这袖镖,我是认识的!
它曾插在宁远王府那个刻有“器”字的门上……
我心里又惊又喜,望向袖镖射来之处,望了许久,却没有人进来。
我急急奔出,营帐外面空无一人,除了夜风徐徐吹过帐外灯火,天地之间只剩寂静。
我在帐外站了半晌,突然惊觉,或许那天晚上,夜幽王来我营帐,握着我的手,那并不是一个美梦……
原来他一直都在。
回到营帐内,见翠菡正捂着后脑从地上爬起,而那四个刺客的尸体,已然不翼而飞。
“是你吗?”我在心里轻轻问着,“知道我怕看见死尸,所以帮我清理掉?”
翠菡见我呆立着,忙过来检查我有无受伤,神情间满是焦急。望着她认真而又关切的样子,我内心一阵温暖。
在这悠远苍茫,而又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天地间,我终于笑了。
你们一直都在,真好。
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原是成滦领着一队亲兵匆匆赶来。
成滦冲进帐内,直从翠菡手里夺过我的手:“锦瑟,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翠菡见状,忙退在一边,去收拾散乱了一地的桌椅。
我摇了摇头,成滦一面回头朝着亲兵喝道:“快去搜!莫让刺客跑了!”
一面又携了我的手,扶我到榻边坐下。
“锦瑟不怕,有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我定定望着成滦,轻声问道:“王爷,认为是谁想杀锦瑟?”
“本王也不知,本王夜里睡不着,便走到营帐外,正好看见一个黑影从你营帐方向跃出,心里焦急,就带人过来看看……”
成滦如此说着,只是,我却感觉他一直在躲避我的目光。
见我不语,成滦又道:“你放心,在这里本王会护着你!”
难道,他意指韩江?在这西境中,除了他,还会有谁想要杀我?
卯时,弓箭营训练场。
兵将们喊着口号,正在练习射箭速度。
其声滔滔,其威震天!
我负手站在指挥台上,肃然望着他们。木易正穿行在众人之中,纠正着他们的动作。
忽地,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自身边响起,褚尉天已人在眼前。
他附在我耳边,以手遮唇:“右将军,听说你昨夜被行刺了?”
我转过头道:“谢左将军关心,锦瑟并无大碍。”
“嗨”,褚尉天假装咳嗽,悄声道,”我是来告诉左将军,以后莫和大将军正面较劲,这对谁都无好处?”
“左将军,是否知道什么?不妨直言相告!”我疑惑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褚某不过一小小武将,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这朝堂之事,实在是不想插手。”褚尉天小声道。
“左将军,改天,我再向你讨教这训练兵士之法啊!这厢先告辞,告辞!”他一抱拳,放声说道。
我自是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台下众人听的。
“对了,”他又小声道,“你要小心你的副将。”
说完这话,他又哈哈地笑着,踏踏地走了。
易木?
我望着在众人中,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只是他行走间,背挺得极直,面目严肃。
他又有何秘密?
这世间,为何太多人太多事,都要费尽心机才能看透?
在营地又是一日。
刚走到帐外,便听翠菡在里面咯咯地笑。她今早说是要在帐内研制新药,未跟我去营地,此时听她如此,莫非是这新药研制成了?
于是我也笑了,走进帐内。
见我进来,她先是一怔,接着小脸一红。
“姑娘,王爷写信给你了,你快看看!”
说着便递给我一张布帛。
我纳闷道:“你拆了信么?竹筒呢?”信件本是被蜡油封在竹筒中,由信差送至目的地。
翠菡向来懂规矩,不至于私自拆了我的信,是以随口问道。
翠菡忸怩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清河给我写了信,王爷的信附在里面……”
翠菡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张布帛,上面密密麻麻不知写了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她方才笑得如此开心。
是了,若是成灏直接给我写信,定会被有心之人截了去。而翠菡一个婢女,无人对她的家书上心。
我不禁也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想是清河想你想得紧,才一月不见,就有这许多话要说。”
翠菡俏脸绯红:“你快看王爷的信!”
说完便一扭身,坐到她自己榻上去了。
我心里一甜。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信件。是成灏写给我的……
不禁想起曾经见过他写过一封信件,是给白慕烟。也不知那女子是谁。
我握着那张布帛,慢慢踱到榻边,将布帛放在膝上,搓了搓手,方徐徐展开。
五个遒劲大字扑入眼帘——
努力加餐饭!
署名只有一个字:灏。
我默默吐出一口长气——
罢了,这才是他,宁远王成灏的风格,难道我还指望他与我细数年华么……
那厢翠菡捧了清河的来信,细细读着,笑的肩膀一纵一纵。
突地发现我在望她,立即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姑娘怎的不读信?”
“读完了!”我直直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将那信丢在枕边,闷声道。
“姑娘读得可真快!那么多兵书,可真没白读!”
说完继续读信去了。
我窝在榻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时光飞逝,不觉中,来到这西境已有近半年了。
这半年来,弓箭营的士气高涨,虎虎生风,走在营地,一眼便能从神色气势上认出弓箭营将士。
其他营的将士见状,也一改之前的懒散,渐渐用功习武。
韩江也未再找过我的麻烦,我知道定是滦王在背后和事。如此,我也不会主动去惹他。
我知道,该浮现出来的秘密,只要有耐心,有一天必能真相大白。
这是在宁远王府中,我用了两年学到的。
此时,西境恰是初春,乍暖还寒。
军营地处荒凉,日日风沙不断。
我侧躺在榻上,听着沙土拍击营帐的声音。
“翠菡,你有没有觉得,今夜的风沙声有些异样?”
“嗯,就是比往日大了些。”翠菡已然睡熟,言语里带着浓浓鼻音。
不对,我侧耳细听,除了风沙之声,似乎还有脚步声,细细碎碎……
突地,外面一阵惨叫之声传来,我立刻惊坐起来,一把抄起惊云弓——自那次刺客来之后,每夜,我都将惊云弓放在枕边。
翠菡亦急急起身随在我身后。
果然。
营帐内已是一派混乱。
一群身着古月国兵甲的人正在我军营帐内大肆屠杀!
有士兵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古月国来偷袭啦——”
声音喊到一半就没了。
来不及细想,我立刻三箭齐发,射中了几名古月国兵将。
视线所及,一个人影奋力砍杀了几名古月国兵将,穿过汹涌人潮,朝我这边奔来。
是易木!
“将军!”他已在我身边抱拳而立。
“易副将军,召集弓箭营所有将士,冲到营地出口待命!”
“是!”易木转身飞身离去。
我转头对翠菡道:“跟紧了!”
翠菡使劲点头。
我一面疾步往营地出口处奔去,一面拉着弓弦,箭无虚发,招招毙命。
这是我用惊云弓,第一次射在人的身体上。
鲜血飞溅,惨叫不绝。
待我到了出口处,弓箭营的兵将们已整齐列好阵型,摆好了架势。
我肃然立在他们面前,望着营地中的厮杀。
黄沙漫天,刀剑之声不绝于耳。褚尉天正挥着他的一对碎月锤,嘶吼着,试图逼退围攻他的三个古月国兵士。
与强劲的古月国士兵相比,疏于训练的黎国兵将,简直是不堪一击。
我搭箭上弦,射向一名着古月国将军甲胄的人。
长箭穿过扬起的沙尘,正好没入他的脖颈,顿时血溅三尺。
“你们的将军已死,营地出口已被我军封锁,还不束手就擒?”这是易木的声音,他高声说话时,声音有些许嘶哑。
天地间顿然安静下来,只剩狂风怒吼的声音。
古月国的兵将们停下了动作,望着出口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现在,两千多弓箭手,已有五百人可以两箭连发,其余人亦可箭无虚发。
“放下刀剑,本将军可饶你们不死!”我厉声道。
古月国的人还在犹豫。
“那,可要看看我饶不饶你们的大将军了!”一声高亢男声自风沙中传来。
待走得近了,方看清,是一名古月国的副将,他正手握一把长刀。刀尖抵在一个人的脖颈上。
那人尚穿着中衣,头发散乱。
乃是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