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到太爷爷最后一面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吧!那个抱着她坐在葡萄树下讲故事的太爷爷,那个牵着她认识草药的太爷爷,那个哄着她吃饭的太爷爷,那个教她学说话,学走路的太爷爷,还有会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大锅铲给她做焖面做米糊糊的太爷爷,记忆中最重要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吗?秦晴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却又自我否认,那种失去的感觉那么真实,第一次感悟到死亡,前一刻还满心期待地想要回家,这一刻却突然觉得回到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要是不回来也许,也许太爷爷爸爸妈妈都还在江家界那个如梦如幻的仙境里过着祥和幸福的日子吧!太爷爷可能会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等待她回去,爸爸还在族学里教育一代又一代的小孩子,也许已经找到了一个衣钵传人,为江家界培养出了一个更合适的教书先生,而妈妈也一直那么美,像玉兰花一样那么秀丽温柔,一直都是江家界的美人花,他们都幸福地活着,没有烦恼没有死亡像一首永恒的诗一样,多么美啊!
梦中的秦晴似乎看到了这一幕景象,连窗外的阳光悄然潜入都无知无觉,只是梦里的美好更加刺痛人心,半面湿透的枕头和浮肿的双眼把人拉回了现实。
天又亮了,上午八九点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江伯伯背着大大的竹篓子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麻袋,脊背弯成了九十度,看着真的很辛苦的样子,事实也确实很辛苦,整个人比六年前老了二十岁似得,明明才五十岁却像一个七十的老翁。帮着他把竹篓子卸下来差点儿砸到秦晴的脚,一百多斤就这么从车站背回来的?看着江伯伯不在意地笑笑,秦晴又想到那堆满屋子的营养品都是这么运回来的,还有好些在镇上已经换成了布料油盐,心里的埋怨化成理解。她只想着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寄到家人手里却没有顾及到江伯伯要背着他们全村的东西翻山越岭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才能送到,是全村的物资,不是她一家的!
“江伯伯辛苦您啦!”看着从篓子里布袋里又捣鼓出半屋子的各种各样的补品,信件,书籍和铅笔,床单被面还有花花绿绿的布料针线,还有鞋底子之类的东西,秦晴心里再没有了埋怨。一看就知道这些半旧的书籍和铅笔不会是他们这些外出的人寄回来的,还有这些质量好做工粗糙的料子都是她曾经弃之如履的,也许只有他才知道村子里的人,山里人需要的是什么!
“辛苦啥,一辈子都这么过来啦!”也就是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即便是书籍的收集者,知识的搬运工,习惯了去做这件事了就不觉得辛苦,不觉得累了吗?秦晴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山里人一样!对江伯伯更加敬佩了!
“江伯伯,江家界的规矩外嫁女不能回去,可是我想和爸爸妈妈见上一面可以吗?还有太爷爷,我太爷爷他-呜呜呜,江伯伯,我太爷爷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唉!”江伯伯摇摇头正待往下说的时候花婶子在一边出声让江伯伯去烧锅热水泡泡脚,洗把脸去。江伯伯也没多说什么丢下手里的活儿就进了厨房,随后花婶子也进去了,让秦晴先在屋子里把地上的东西用油纸包好再3绑上草绳。
夫妻俩在厨房里嘀咕了好一会,江伯伯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抽了一棒子旱烟,烟雾模糊了秦晴的视线,只觉得江伯伯心事重了许多。老烟杆子磕着石头门槛发出梆梆的声音,秦晴看了江伯伯一眼又看了面无表情眼神无光的花婶子一眼,默默地整理东西。把几个包好的大油纸包塞进一个帆布袋子里,袋子口又一圈麻绳,袋子的一侧有两根宽宽的乌黑的汽车安全带可以猜到这个袋子是怎么用的,塞好了一个袋子,底下放着鞋底和三十包细盐,中间是二十几本书,一沓书信还有一盒崭新的铅笔,上边是一大包的布料,塞的满满的,足足一百多斤。旁边还剩下几个油纸包又塞进另一个小一些的单肩帆布袋子里。看着还剩下的许多东西,秦晴实在是没办法了,就算可以装进去也得背的动啊,让她背着一个二十斤的包背六七个小时她也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年近六旬弯腰驼背的老人。“花婶子,地上还有好多要咋弄啊?”
“堆到那边去吧!等下次有人出来再回去的时候会过来捎带选选,自己家用的着的就自己弄回去了!”
“哦!那我能不能跟江伯伯一起进山,我不过索桥就在这边等我爸爸妈妈出来行吗?”想到几次提这个问题都被打断秦晴敏感地察觉到一些什么以为是江伯伯和花婶子害怕被她连累了。“要不然我离的远远的不让村里人看到行不行?花婶子,江伯伯?我出来六年了,太爷爷去世我都没来得及回来一趟,求求你们了,江伯伯你只要帮我传个信给我爸爸就好,可不可以?我,我可以帮你背一个包裹,这个小的我背的动,我背给您看!”秦晴蹲下身子把单肩包的袋子套在肩上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看得江伯伯直叹气!
“放下吧!一会儿把你带的东西收拾收拾,换身粗布衣服,老婆子还有没有解放鞋拿一双给丫头,没必要的东西一样不要带!半个小时后跟着我走吧!”
“嗯嗯,谢谢江伯伯,谢谢江婶子!”秦晴达到目的对着江伯伯和花婶子深深地掬了一躬就跑去换衣服,整理东西了,期间花婶子送进来一个布包不过是小号的双肩包,相比于能装下百斤重物的双肩包小了三倍,还有一双满是补丁旧旧的解放鞋。看着自己的名牌包包,名牌鞋和时装,秦晴只能叹一口气换上花婶子送来的。这么一打扮倒是像个俊俏的小村姑小媳妇一般。
秦晴把自己带回来的轻便的东西装上,又把单肩包里的重物装在自己的背包里,剩下的斜挎在脖子上,垫了垫大概能走跟着江伯伯一起就这么出发了,临出门前花婶子塞了一包大饼和两瓶水给秦晴被江伯伯瞪了一眼“你这老婆子没看见丫头已经拿不下了吗?”
“我是瞎子,我能看到什么?”
“哪个跟你这瞎婆子讲得清楚!丫头快走吧!”
出了门,江伯伯在前边领路,秦晴颠颠地小跑着,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身上挂满了包袱,看着前面只见包袱和两条腿移动的人秦晴也不敢啃气叫累。江伯伯三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她不过是负重爬一次山而已。出了稀稀落落的村子就进了山里,沿着人家打柴的小路慢慢往里走,江伯伯时不时停下来敲敲打打让后边的秦晴过去的时候更加方便不会有太多的树枝挡路。因为山路基本没有路,也就是江伯伯走的多了自己开出的一条遮挡少的通道,秦晴在后边走的歪歪扭扭,背上背着重物,只得弯着腰往上爬,前面又挂着一个包袱,水和食物被装进前边的袋子了,看不到脚下的路,有时候下脚不稳一下子就扑到在地,也幸好前面有个包袱垫底不至于碰伤胳膊和脸。太阳当头照的时候他们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看着江伯伯的脸色明显对秦晴的速度不怎么满意。而这时候秦晴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一会热的心慌,一会风一吹又感觉浑身冒冷汗想晕想吐,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赶了几天的路明显有些营养不良!手腕上的手环也在紧急报警,红黄蓝绿四个灯同时旋转闪烁,秦晴在后边叫着江伯伯停下来喝口水歇一歇,江伯伯看着秦晴摇摇晃晃的身影点点头把背包卸下来,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秦晴跟上来。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江伯伯想让秦晴知难而退。而秦晴却是没有多想“不!江伯伯让我去吧,我走的动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喝口水,喏,江伯伯您也喝点儿吧!还有大饼,给您!”秦晴把水和大饼掏出来递给江伯伯,江伯伯只接了大饼,撕了一半说道你喝吧江伯伯不渴!省着些后边还远着呢!秦晴灌水的动作停下来了,“嗯嗯,好!知道啦!”拎紧瓶盖也拿出大饼吃起来。“对了,江伯伯我还带了两个苹果,给您一个,干净的!”
江伯伯瞪了秦晴一眼没有接过苹果“你自己留着一会儿没水了再吃,不晓得山路难走,水源难找吗?省着些!”秦晴又汕汕地收回手把两个苹果收进包里,继续啃着又干又硬的大饼,费劲地咽下去然后冲着江伯伯傻笑。
再次出发江伯伯把秦晴脖子上挂的包接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不理会秦晴手足无措的样子自顾自地往前走。秦晴在后边既感动又害怕,看着江伯伯越来越阴沉的脸真的好吓人,但是他做出的动作又那么令人感动,真是个体贴别扭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