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三月,春风恋忆;淡红的晨曦在扬子江中撒下一片滨澜,伴着微风,吹散了剑叶上一颗颗碧透晶莹的珍珠,慢慢滑落。
君依敏缓缓睁开双眼,仿佛置身梦中,犹然不知眼前憬象;摸了摸脸颊,渐渐忆起昨晚之事:感情梅老头子贸然出手,虚言教训小子,却引导内力,传他武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察觉他的诡计,忍无可忍,仗剑而上;随后天旋地转,浑浑耗耗,只觉四周韵音环绕,深人肺腑,端端让人难解难分。
此时一探耳根,果然隐隐作痛,刹时心底明了,径自叹道:“原来如此。”一时既觉感激,又是揣摩不透梅凤舞究竟何意。乍闻远处呼吸沉浊,时起时浮,均匀平静;觑眼看去,古城风正躺在那里睡得香甜。
瞧着此景,倏然胸中郁闷,在瞧瞧周围,一碧青幽,空寂无人,梅凤舞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不知不觉眼光又兀自落到古城风身上,煞地怒从心起,拔出千刃剑,故意加重脚步,朝他恨恨走去,暗忖道:看你今日还能跑道天涯海角!本以为对方会有所感觉,爬起身来,看见自己剑抵颔下,定会魂不附体,跪地求饶;想到得意处,暗自好笑。
眼看剑临颔下,那厮翻过身去,继续香睡。君依敏美眼圆瞪,直气得全身哆唆,一脚踹了过去;古城风大梦春秋,雾雨云云,忽然腰间吃痛,猛地挣起身来,眼前精钢长剑喀嚓一声,刹时两刃突出千万铁刺来,激光霍霍,慑人生寒。
君依敏瞧他生起惧意,没来由心里喜乐,侃道:“小子服了么?”古城风暗自心凛,昨晚折腾了一夜,怎地就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让瞎猫逮了个死耗子。再瞧瞧四周,梅凤舞果然不见了踪影,只得连哈带笑,伸出手指去慢慢推开剑锋:“君小姐,你说什么服不服呀?”他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但对方气势凌人,心里早已骂了何止千遍。
君依敏睨眼乜他,略显不屑:“小子少跟我装糊涂,昨晚让你逃过一劫,今天没了姓梅的死老头子,我要你跑给我看看。”古城风心知不妙,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小妮子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突然哎呀一声,喜道:“梅前辈,你回来了。”
君依敏连忙抽开长剑,转身看去,哪有什么梅前辈,连个鬼影都没有,直气得眼冒金星,反手便是一剑,朝古城风腰间刺去,徒地剑尖虚滑,竟是空空如也。
定睛看去,古城风已站在三丈开外,摇头摆脑,看着双手发呆,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不是我了么?”话音未落,耳边剑风激浪,君依敏娇笑道:“好小子,本小姐倒要瞧瞧梅老头的武功传到你的身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气象。”长剑挑起八朵花影,齐刷刷朝古城风头顶罩去。
古城风瞧她剑法娴熟,似曾相识,当下不及转念,大声道:“好,我就跑给你看看。”脑中灵感闪过,仿佛有人在耳边萌萌细语:“平龙之怯威式,心神辟易,临威由己……”上身微旋,竟已躲过君依敏八朵剑影。
君依敏美眉轻扬,嗔道:“好小子,变得倒挺快的嘛。”手腕急展,连刺他八处大穴;古城风骇然惊起,只觉四面劲风萧萧,袭人面皮,连忙撤形退势,心念电转:“游龙之摆尾式,兹生扬逸,落如飘絮……”全身随之一软,向前倒窜,已生生站在了君依敏身后。
君依敏转过身子,眉眼含笑,娇倪道:“小子,梅老头的武功你练得不错,可惜他也不只教你一个人呀。”说话间,长剑飘飞,也同样使出一招游龙之摆尾式,兹生扬逸,落如飘絮,招式锋芒毕吐,让人防不胜防。
古城风大惊失色,这一招本是自己为逃她剑势突发忆起的,怎料她也使出同样招式,而且势如游龙,威力平白胜出自己数倍。仿佛眨眼,长剑已然刺到胸前,古城风无暇多顾,慌乱之间,心生繁疑,竟不知如何以对。
恰在此时,脑中电光突闪,心如大海,气如绝顶,一股无俦力量涌遍全身,仿若星宇行云,天龙亲临,腾龙之潜化式:匿东循西,点南指北,所谓匿循点指者,声东击西,攻守兼备;东南西北者,天地万变,繁生无极。这一招正是出自天龙八式中的腾龙式,有攻有守,本是觉一妙招,但古城风招式用老,已然生硬不少。
君依敏瞧得好笑,呼道:“小子看剑。”长剑飘迷,腾越而起,也使出同样招式,紧逼上去。古城风如临深渊,连连更换招式,只恨昨晚天花乱坠,模模糊糊,天龙八式只学得其中三式。当下无遐细思,将三式中二十四招一一使尽,怎料君依敏长剑便如夺命索般随他幻化,如此一躲一追,渐渐林中竹叶纷落,两人倒不像在打斗,却似两小无猜,嘻戏打闹。
时光飞逝,不知过了多久,林间淡雾散尽,扬子江中荡起大片涟漪,无数只短腿怪物爬上岸来,瞧见两人龙飞剑舞,个个昂首观望。古城风早已热汗如雨,身后剑风萧萧,招招险生环象,记忆中的天龙三式千变万变,不知使了多少次,但无论如何变化,身后长剑总是随他起落,离后背不过三寸之遥,让人叫苦不迭,只得奋起力气,连连躲闪。
君依敏长剑破空,步步紧随,趁隙试擦额上香汗,心中老大不快,咒骂不已,恨不得一把将他抓住,教训个够;想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未遇到过这般郁闷的事情,但又碍于面子,岂会罢手。
如此一追一逃,谁也不愿意先自认输,眼看日已中天,天气越发炎热。古城风百忙中觑个间隙,倏然身法突变,使出一招腾龙之乘风式,以其主要心法为基,冯虚御风,咫尺千里,跃过鳄鱼头顶,深入密林。
身后君依敏赞了声好:“小子学得精明了!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几时。”剑若凌羽,穷追不舍,约莫半注香工夫,树木渐稀,眼看便是密林边缘,隐隐有曲径小道,人声乍起。
古城风心中窃喜,只要略施小计,自己便有救了,脚下风声更急,直恨不得立马就站到对方面前;恰在这时,突然左肩一紧,仿佛被一只厉掌狠狠抓住,古城风大吃一惊,小妮子怎地突然这般厉害,急中生智,连忙引个游龙决,翻身倒退,借力卸力;那人掌势忽沉,复又粘在右肩上,古城风急引游龙之探潜式,左肩平转,右手化拳递出,那人细声呼道:“一夜之间,小子精进了。”说话者出人所料,却是梅凤舞。
古城风心怀火热,奇道:“梅前辈,你怎地在这里?”话未说完,梅凤舞捂住他嘴,不远处君依敏已仗剑追来,看见两人全然不知发生何事,只得怔在那里。梅凤舞做个噤声手式,让她过来。
君依敏瞧了瞧古城风,老大不愿意,但又惧怕梅凤舞生事,自己断然不是对手,只得嘟起小嘴,慢慢走将过去。
古城风皱眉不解,道:“梅前辈,究竟发生何事了?”梅凤舞剑眉微挑,携着二人俯身穿过一片荆棘,伸手拔开眼前枝叶;三人探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径羊肠小道,小道旁边槐树下围着三个汉子,中间堆着篝火,上面油泽浆迸,飘冉起缕缕肉香,竟是一副全羊烧烤,让人见之生津。
古城风凝神望去,只见其中两人服饰别异,身着宽大马袍,上面镶嵌彩兽金线,头上流发稽盘,耳旁扎起两卷发辫;容貌奇新,虽然身上配带刀剑,却也不似中原武人装束。刹时脑中如浮烽火硝烟,脱口惊道:“蒙古人!”
君依敏白他一眼,嘀咕道:“小子看似蠢苯,怎么什么都知道?”梅凤舞在一旁听得好笑:“女娃娃倒是生得苯了些,傻小子虽然蠢笨,但他毕竟是川人,遇过的鞑子还会少么?”君依敏娥眉微颤,似有不服:“他遇过鞑子,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成天跟着他。”
梅凤舞瞧她一眼,不禁莞尔:“一苯一蠢,当称绝配。”他话声说得极小,但左右二人相距甚近,倒是听得清楚。君依敏顿时脸儿一红,努了努嘴,欲要开口驳言;古城风突然缩回脑袋,脸色呆若木偶,只得硬生生把话收回肚里,急道:“发生何事了?你看见什么了?”言语之际,略显关切。
古城风定了定神,伸手指着外面三人,断断续续道:“那个人,那个人……”一时心中慌乱,竟吞吞吐吐,说了半天。君依敏气得瞪眼,兀自向外张望,只见除了两个蒙古人外,旁边端然坐着一个中年武士,全身汉装打扮,气宇轩昂,毅毅生威。
君依敏心中打鼓,瞧着那人缓缓侧过头来,全身一震:“怎生是他?好一张变幻莫测的脸,好一张逢场作戏的面孔!”来人不是他人,正是董文蔚。
古城风看了看一旁的梅凤舞,涩声道:“梅前辈,你认识他么?”梅凤舞手抚白须,面容清淡,冷冷道:“董文蔚狼心狗肺,叛宗卖祖,老夫早想杀之而后快。可惜江湖中不少人受他蛊惑,杀他犹为不易。”
君依敏美目发狠,手指早已按在千刃剑柄,一丝丝拔将出来,轻声厉道:“待我一剑刺了他来。”说着便要起身,梅凤舞将她拉住:“时机未到,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且看看他们有何阴谋。”君依敏始才罢手。
三人透过树叶间隙,向外探望,只见槐树下三人谈笑声中,一个蒙古汉子蓦地站起身来,大显风度,气势华泰,肃然道:“董大人,霍连都此次前来,便是奉蒙哥大汗之命;一则就是协助于你,对付南朝群雄;二则是受命于天,特封你千户之职。自明日起,我大蒙古野烈营三千精锐,尽由你指挥。”脸上喜形于色,甚是开和。
另一个蒙古汉子听罢,也呵呵大笑,较之先前那人,略显谦然,洪声道:“董兄荣升千户,真是可喜可贺。来,扎布尔敬兄弟一杯;愿从今以后,大家同心协力,共同破敌。”自地上斟起三杯香酒,向两人递将过去。
二人虽然话语生硬,却是听得清楚,古城风心中火起,骂道:“卖国贼子,果然与鞑子勾结。”但不知刚才所及南朝群雄,是不是就是指明日武林大会,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当下凝神细瞧。
只见董文蔚双膝一屈,竟自拜倒在地:“这一切都是仰仗霍将军的栽培,可惜文蔚无德无才,自恨不能在战场上为大蒙古献身捐躯。”
霍连都转过身来,眼中精光倏闪,郑重道:“董千户言重了,大汗知能善用,赏罚分明;只要董千户尽心尽力,为大汗分忧,何愁大业未成。”他顿了一顿,复又平和如故:“想我霍连都戎马一生,随大汗南征北战,攻城掠地,受伤流血,方才得到今日之势;但董千户你就不同了,年轻有为,眼前大好机会,我相信有朝一日,定会胜过于我。”
扎布尔也在一旁颔首微笑,董文蔚抱拳在胸,略显惭愧,起誓道:“愿跟随大蒙古国一统四海,千秋万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霍连都听罢,哈哈大笑:“好,说得好,董千户为大元朝千秋伟业所作的贡献,定会永载史册,光华万世。”董扎二人相视一顾,意得志满,也跟着和声大笑。
霍连都将董文蔚扶起身来,三人再次环篝火围坐,扎布尔扯下一只羊腿递给霍连都,又扯下一只递给董文蔚道:“董兄,此次南宋武人啸聚于君华山,不知兄弟欲用何种手段将其剿灭。”
董文蔚撕下一块羊肉,喂进嘴里,冷冷道:“两位就等着看好戏吧!明日连人带山,我定会让他们有去无回。”霍连都擦了手上脂油,仰望天空,叹道:“如此甚好。文蔚呀,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不容丝毫闪失,如今我军久战合州不下,正值士气恢复之际,你们中原武人对合州外援的日夜扰袭,已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董文蔚似乎听出他话中深意,略一沉思,道:“霍大人是指黄金城么?”霍连都点了点头:“黄金城势力庞大,遍布四川各地;而且人人武艺了得,统帅精通兵法,在合州一带屡创我军。近来自民间流传一首名谣‘山崩摧,水断流,十万男儿气同仇;匈奴血,胡虏肉,八千江山漫金楼’。大汗闻知后,甚是恼怒,誓灭黄金城;如今黄金城号称十万,真是让人不胜其岔。”
董文蔚俯首慎听,回道:“将军放心,待董某办完眼前武林大会一事后,定会全力倾剿黄金城。”霍连都虎眉微颤,扬起笑意:“董千户对我大元朝忠心耿耿,当真日月可鉴。”
扎布尔走上前来。续道:“据探子报告,此次武林大会非同小可,南朝英雄多聚于君华山,其中黄金城也不例外。”董文蔚听罢,呵呵大笑:“好,来得好;将军放心,董某定然不用大元一兵一卒,也教他们有去无回。”
霍连都轩眉一扬,喜道:“如此甚好,董千户恭喜你了。”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方形物事,上面虎符撰玉,威严并立,递到他手上。董文蔚连忙跪拜在地:“董某定不负大汗重任,舍身报国,万死不辞。”
对面三人突地一怔,古城风怒火中燃,喃喃骂道:“如此看来,爷爷和陆伯伯岂不危险。好个舍身报国,万死不辞;身为汉人,在鞑子面前,竟能说出这等话来,好不知耻。”
君依敏瞪他一眼,喃喃骂道:“贼小子,光说管什么用,有本事上去宰了他们呀!”说着,把千刃剑递了过来,古城风看他兴灾乐祸的样子,心中郁闷恼怒,加之董文蔚奸诈可恶,方才听他们几人对话,显然是针对中原武林。乜眼斜君依敏一眼,腾地站起身来,拔剑欲上,带动身边荆棘,哗然出声。
董文蔚厉眼扫过,沉声喝道:“谁,滚出来吧。藏藏匿匿,没脸见人么?”古城风越加恼怒,抽身直上;梅凤舞在旁双手探出,将他拉回,斜眼道:“小子兀要性急,且看看那边是谁。”
黄金赋_黄金赋全文免费阅读_第五章:武林大难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