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向璧嗣把楚方护送回了家。从昨晚到现在,为了赎罪,向璧嗣所有的表现都尽职尽责。楚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表情是满足的、恬然的。尽管他鞍前马后一阵好忙乎,她没觉得受宠若惊,也没觉得理直气壮。她把这一天也归类于最平凡无奇的一天。就像他从来没什么外遇,从来没做对不起她的事,他也没向她道什么歉,他的反常表现似乎也是正常的。
向璧嗣面对她这种岿然不动的神态,只能仰视。
她的博大胸襟令他敬畏。
向妈妈看见儿媳妇呼之欲出的小腹,喜上眉梢,和向璧嗣一边一个把楚方扶进屋,尽管楚方嘴里不停地说:"不要紧的,妈,我自己走。……能行,不碍事,我自己可以走。"向璧嗣爸爸起立,坐在另一边,给贵人让出最舒适的那张单人沙发,那种敬意就仿佛对待一只价值连城的景泰蓝大瓷瓶。
楚方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很难为情地找了个竹椅子坐下来。
向妈妈正在厨房里做荷包蛋,锅里水一开始就是沸腾的,她咔嚓咔嚓地打开一个个鸡蛋,蒸汽熏得她侧着脸,嘴里向外吹着热浪,又手忙脚乱地向垃圾桶里咔嚓咔嚓地甩着鸡蛋壳儿。
楚方说:"妈,别弄了,刚吃过饭,我们不饿。"妈妈说:"要是不饿,就少喝点儿蛋汤。"楚方真的只喝了一点放了白砂糖的蛋汤,捞在碗里的荷包蛋拨给了向璧嗣。
向璧嗣呼呼有声地把碗里的蛋一古脑全塞进了肚里,完了头上已是满头大汗。
向妈妈骂道:"臭小子,谁给你做的?"向璧嗣说:"妈有媳妇不要儿子了?"向妈妈说:"谁让儿子没媳妇孝顺呢。"楚方说:"真是的,妈,以后我待你肯定比他好。"向璧嗣问了问老爸的伤腿。爸爸说:"没事了,不过不能做一些剧烈运动。"向璧嗣还问了些秋收和种麦的事儿,一切都和往年一样。
不过,老爸不像以前那样能干了。
向璧嗣说:"爸妈,生意不太好,我得回去照应点儿,说不定哪天店铺卖出去就回来了。"爸爸说:"你回来干什么呢?生意都不好做啊。""还是早些撤手好,到赔钱时候更不好卖了。""你自己拿主意吧。"老爸同以前相比,变了好多,比方说,对于一些决策性的主意,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当天,他便返回去了。
虽然楚方临走之前给了他警示,让他有些惊恐万分,然而,毕竟是她已经回去了,再惊恐下去便成了风声鹤唳的蠢货。虽然他内疚,但内疚没有实际内容,自己折磨自己而已,何苦呢。
释放一些性情有什么不好?
那段日子是向璧嗣生命里最精彩的一段历程。柯茜带给他的爱情让他刻骨铭心、不能自拔。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心灵上的一枚不老丹。他忘记了每天的清晨黄昏,顾不得了日子飞逝。他几乎是浸泡在了秋天暖融融的爱情里了。
店铺卖出去了。他们也即将从这里消失。听着一声断续的蝉鸣,向璧嗣心里有些蹊跷:冬天了,咋还有蝉鸣?
冬天了,他要回去了。因为柴盼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已经回去一个星期了。他还在坚守着这个一百二十平米的单元房。他说:"这月要住不到头儿,房租挨得太亏了。""你愿咋办咋办吧。谁也不想揭穿你,谁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但也别担心谁会拆你的台子,你要醒过来,还是好兄弟。"柴盼没有对他的不回去有过多言语。
韦莉欲言又止,那是因为柴盼的眼睛制止了她微启的嘴。
年为和姬粉依旧回到那间窄小肮脏的集体宿舍。虽然环境不好,但不必挨房租和水电费。
向璧嗣向家里打了电话,说市里又有几个能赚钱的生意,必须留下来考察考察,如果行的话,就不回去了。
爸妈信以为真,不知道楚方是咋想的。不是楚方接的电话,他就猜不透了,既然猜不透,管她呢。不信她又能如何?就像小时候打预防针,把脸扭向一边闭上眼睛不看,似乎就感觉不到疼了。
年为去看望向璧嗣的时候,柯茜已经搬过来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年为说:"璧嗣,看你还能挣扎到什么时候?"是啊,还能挣扎到什么时候。冬天了,再顽固的蝉也闭上了嘴巴、断绝了呼吸。
向璧嗣说:"年为,我不想回去。你让我算一半儿股份吧?"年为说:"璧嗣,你是不是打算咱们几个同归于尽?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光每天晚上的夜市卖卫生纸的比用卫生纸的还多。你不回去行吗?楚方快生了,你不回去看看?孩子也不要了?"向璧嗣猛然被提醒了,但他说:"知道,到时候回去,我刚打过电话。"手机卡上的金额所剩无几了。他是用来做传呼机使用的。一手捏手机,一手捏电话卡。
把年为送上公交车,就在旁边的ic电话机旁向家里拨了电话。电话打通了,这次是楚方接的。
楚方说:"你玩够了没有?"向璧嗣答非所问地问:"咱妈呢?""咱爸咱妈都没在家。""干什么了?""上医院找熟人了。""快生了?""你来不来?""我在这儿考察了一桩生意,估计……""我知道了,快生了。你愿来来,不来拉倒。"啪地一下,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的声响过于猛烈,向璧嗣捂着听筒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他感觉到那边有一串幽幽的泪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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