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1 / 1)

虽然那一日萧铎的情绪波动来得猛烈而怪异,让阿砚着实吃了一惊,后来也暗地里思忖过他到底怎么了。不过这件事很快也就过去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但正常了,还越发对她呵护备至了。

阿砚再次觉得,如果有下辈子,她就当一只猫好了,必须是萧铎的猫,盘在膝盖懒洋洋地摇尾巴。她会活得长长久久,再也不用担心惨死而去。

正在她眯着眸子琢磨着幸福猫生的时候,一个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柴大管家,他从庄子上回来了!

这位柴大管家看上去意志颇为消沉,无精打采地前来拜见了萧铎。

当他跪在萧铎面前的时候,阿砚正倚靠在萧铎怀里等着喝粥呢,旁边夏侯皎月带领着侍女跪在那里准备伺候。

她太过惊讶了,从萧铎胳膊弯里睁大了眼睛看那个柴大管家。谁知道柴大管家却丝毫没有好奇她的存在,反而是对她颇为慈祥和蔼地一笑。

“阿砚姑娘,近来可好?我刚从庄子里回来,现如今带了些山庄子里的野味,都是新鲜的。阿砚姑娘不如烹了来,也好让殿下尝尝鲜。”

一旁的夏侯皎月听到这话,难免略有些诧异。只因为现在的阿砚可不是以前的那位了,以前的那位活蹦乱跳天天往厨房跑,如今这位大病一场后,精神不济,身子虚弱,院子里走一遭都气力不济,是要人扶持着的。萧铎又是疼她跟什么似的,唯恐她累到,便是喝个粥都自己一口口地喂,真是当个小娃儿般宠着惯着。柴大管家素来是个做事稳妥的,怎么好好的竟然要让这样的阿砚下厨房给九爷做饭呢?

现如今可不同往日,不要说让阿砚下厨房做饭了,九爷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厨子都召集过来,任凭这小姑娘使唤,只为了能让她开心呢。

不过显然柴大管家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是一个多么忠诚为主的管家啊,满心里都是为了他的主子打算,丝毫没考虑到阿砚如今的身体。

“都是山里最新鲜的野味了,有榛蘑,猪獾,黄麂,还有狍子,对了,还有当地的地蝲蛄呢,这个炸起来好吃得紧,香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阿砚听到地蝲蛄,眼中微亮。

小时候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她也曾带着弟弟顾墨去满地里找地蝲蛄啊,捉到后放在腰间的小竹篓里,带回来泡在咸水里,让那地蝲蛄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了,再好好的洗几遍,去掉头,用麻油一炸,直接放嘴里,酥香脆,那才叫好吃呢。大部分时候家里是舍不得用油的,只能干炒,任凭如此,她和弟弟顾墨还是能吃个干干净净。

她垂头正想着呢,便听到萧铎揽着她,温声问道:“阿砚想吃吗?若是想吃,我让厨子给你好好的做了来?”

阿砚掰着白净的手指头不说话。

她是要当猫的啊,猫馋嘴是应该的,可是猫不会说话……

一旁的柴大管家见此情景,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暗,不过他再开口的时候,却越发笑得和蔼了:“九爷,看来阿砚姑娘是不喜的,那我就命厨房随便做做了?”

萧铎看阿砚将手指往后掰,便伸手捏住阿砚的手指,阻止她掰下去,柔声哄道:“阿砚乖,这几日你一直胃口不好,柴大管家既带了新鲜野味来,就让厨房都做了,你看看喜欢吃哪个。”

一时说着这个,便抬头对柴大管家道:“每一样都洗得干干净净地做来。”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眸子里颇有些警告意味:“柴火,这几日阿砚身子一直不好,府里诸事也无人打理,你既然回来了,便好生料理府中杂事,最重要的是把厨房管好,每日里变着花样做些膳食,也好让阿砚胃口好些。”

柴大管家听得这话,原本刚刚站起的身形又再次跪下去了。

“九爷,老奴为了九爷,素来是殚精竭虑,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九爷既这么吩咐下来,柴火必然是监管厨房,督促大夫,好生为阿砚姑娘准备膳食,调养身体。”

他这话说得倒是颇为诚恳,略显苍老的声音透着激动。

萧铎听得这个,点了下头:“好,下去吧。”

一时柴大管家下去了,萧铎修长手指抬起了阿砚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面上神情。

阿砚有些不高兴,略挣扎了下,捏脸要躲开他,不让他看。

他偏要,于是两只手扶住阿砚的脑袋,低声警告道:“别动。”

他这么一说,阿砚顿时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当一个乖巧的猫咪啊,于是她就真不动了。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狭长的眼眸中是晦暗难明的光,他捧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这么端详了半响,最后终于在她眼中捕捉到了残余的一些神采。

“你好像高兴了?”他低哑的声音意味不明地这么问。

阿砚眨眨眼睛,纳闷地看着他。

“你看到柴火很高兴?”萧铎略显紧绷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这哪跟哪?

“他一直能把府中的事料理得很好。”萧铎语气中有了明显的不悦。

阿砚陡然明白了。

大病一场后,人也越发糊涂,她此时才想起,当初柴大管家是被自己用什么法子送走的!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可叹的是她现在是一只不能说话的猫,不能为自己辩解啊!

谁要喜欢那只老奸巨猾的柴大管家呢!哼!

萧铎俯首审视着阿砚的神色,半响后,忽然就笑了下。

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最近才略有些鲜活的面颊,他暗哑的语气犹如秋夜里的风吹过窗棂,呵护备至,却又萧瑟到让人心酸:

“我说过,你喜欢的,我都会捧到你面前。府里没有人打理,那些丫鬟厨子大夫未必肯尽心,你现在又病了,需要有人悉心监管,如今我让柴火回来,你想必也是高兴。”

高兴……高兴……高兴个猫咪!

阿砚简直是想把自己的舌头吞掉,不过她不敢,她当然也不敢收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自己撒的谎,含着泪吞下吧。

于是她蔫儿吧唧地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倚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烦恼的事,她还是别想了,先睡一觉吧。

谁让她现在是一只猫咪呢。

柴大管家回来后,府里诸事果然有了规章。比如现在吧,柴大管家又特特地从燕京城请来了首席御医来为阿砚诊脉。

柴大管家对萧铎是这么说的:“她若一直病不好,九爷牵挂着她,也是心力交瘁,现如今这位首席御医顾大夫,对女子之症颇为精通,虽说如今顾姑娘病已经好了,可看着到底是身子损耗得厉害,如今这位胡大夫来了,或许经他调理一番,从此后就好起来了呢?”

萧铎想了想,深以为然,当下便命这顾大夫来过脉。

阿砚倒是无所谓,过脉就过脉,弄些补药来补补身子也是好的。若是真个能调理好她的身子,她倒是喜欢的,总比现在病怏怏的镇日没个精神强。

若是哪一日她当不成猫咪了,身子好,也能跑得快呀!

若是这柴大管家依旧在药食中做什么手脚,那也倒好,她必然设法抓住把柄,把事情设法捅到萧铎面前,到时候且看萧铎如何处置!

正想着间,那大夫进来了,却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模样的男子,面目清俊,身形修长,月牙白的衫子。

阿砚有些意外,这人颇为年轻,而且那样貌竟隐约有几分自己某一世时父亲的样子。

她低头猛地一想,这大夫也是姓顾呢。

想起这个,她望着那顾大夫,心中不免好感倍增。

顾大夫先行过礼了,这才坐在榻前,取了白巾垫在手上。阿砚伸出手来,他为阿砚诊脉。

顾大夫的手颇为温和,当他诊脉的时候会眯起眼来,头部微晃,阿砚见了,越发觉得亲切起来。那一世的父亲给人诊脉,也是这个神态和姿势的。

等到这诊脉结束,顾大夫睁开眼来,向阿砚点头行礼,示意她可以收回手了。

阿砚越发觉得顾大夫颇为亲切,不由得冲顾大夫点头笑了下。

顾大夫看到阿砚对自己笑,眸中显见得有些许诧异,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宫中御医了,那点诧异转瞬即逝,他眸中又是一片清明平静。

一时这大夫出去后,自是对萧铎回禀了阿砚的身子,无非是大病之后阳虚火衰,失于调养,又因提及这些时日胃口不佳,这顾大夫当下略一沉吟,也没敢开那调理方子,只开了药膳来,说是总要慢慢调养。

阿砚躺在榻上,侧耳倾听这顾大夫向萧铎提及的药膳,无非是些羊肉海参,胡桃肉桂圆,鹌鹑鳗鱼,桂皮茴香等等,说是可以交替选服,又特意提及忌讳鸭肉兔肉獭肉等。

阿砚听着倒是在理,全都是自己往日熟知的,当下也就放心。一时拧眉想着,这柴大管家如今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看来他用过的手段,既然失败了,便不会重复第二次的。

又或者他是看出来自己在那膳食药材上颇有些见识,知道轻易毒不到自己?

她正琢磨着呢,却见门开了,萧铎走进来了。

他身形修长挺拔,站在床前,又是背着光的,乍一看去,并看不真切他脸上神情,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要仰起脸来细看,谁知他却开口道:“你刚才对着别人笑。”

阿砚闻听,微诧,越发仰脸看他。

萧铎沉默地站在那里,抿着薄唇,低头凝视着半倚在榻上的小姑娘。

身着杏黄色中衣,软嫩得犹如三月新抽出的枝芽,一双清亮无辜的眼眸,略显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好像有些委屈。

萧铎刚才的不悦消散了些去,可终究是心中不快,当下坐在榻边,握起她的手指头:“你的手,只有我能碰。”

阿砚眨眨眼睛,心想那是大夫啊……

萧铎想了想,勉强道:“大夫也可以碰一碰。”

阿砚松了口气。

谁知道萧铎却马上又道:“你刚才为什么对着他笑?”

阿砚无辜地瞪大眼睛。

猫咪会笑吗?那不是笑,那是在锻炼猫须!

萧铎此时也放弃逼问阿砚了,反正逼急了,她不高兴了,难过的还是自己。他轻叹了口气,捧住阿砚那张摇来摆去的小脸,皱着眉头道:

“阿砚,你知道吗,自从你病了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以前的阿砚,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总是整天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对自己笑,还会口若悬河地奉承自己,说一些一听就是假话的漂亮话。当然了她还会和自己对着干,气鼓鼓地和自己呛声。

那个时候的阿砚像山野里养着的猫,滑不溜丢地到处乱窜,想握在手里都不行的狡猾,眼睛里总是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可是现在的阿砚呢,却是无精打采的,恹恹欲睡,从来不会开口说话,更不要说对自己笑了。

他几乎忘记了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越发捧着那张小脸细细端详,轻柔而低哑地道:“阿砚,你对我笑啊,我要你笑。”

阿砚望着那剑眉细眸,充满了威迫感,就这么压了下来。

作为一个像长命百岁的猫,她怎么可以不乖呢,于是她忙绽开唇,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阿砚笑了。

然而萧铎却越发拧眉,打量了半响,才喃喃地道:“这是笑吗……”

阿砚听到这个,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是一只猫咪啊,猫咪不会笑的,勉强给你咧咧嘴巴来个笑模样,已经很好了吧!难道要活得长久,还必须学会笑吗?

萧铎见她这般,也就不再提了,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角。

柴大管家从庄子里带回来的各样野味做好了,侍女们流水一般摆上了桌,阿砚这段时间一直吃些易于克化的流食,哪里开过这等荤。打眼看过去时,却见有粳米海参粥,红烧猪獾子,榛菇炖小鸡,当然更有阿砚挂念着的油炸地蝲蛄。

那油炸地蝲蛄看着油光锃亮的,一看就知道舍得用油,炸得火候恰到好处。阿砚眼前一亮,嘴里虽不能言,一双手却不由得兴奋地扯了扯萧铎的袖子。

萧铎低头看了眼阿砚,却见阿砚看着桌子上的菜,看得两眼发亮,甚至还小心地咽了下口水。

萧铎一下子笑了:“原来阿砚喜欢吃这个!”

他其实也好久不曾笑了,如今一笑,顿时仿佛乌云消散般,眼前豁然开朗,细碎的阳光就那么落入他幽黑的眸子中,为他带来了难得的暖意。

阿砚见此,心间忽而间就迸然一跳。

当下不由得地想着,自己仿佛认识了这个人很久很久,可其实从未了解过他半分的啊!

一时萧铎顺着阿砚的目光,精准地感觉到了她的最爱,便亲自夹了一个油炸地蝲蛄来,自己先浅尝了一口,微拧了下眉,低头望着那黑乎乎又怪模怪样的油炸地蝲蛄,不免有些疑惑。

阿砚真得爱吃这个吗?

他抬起手,再次将那个油炸地蝲蛄送到自己嘴边,忍不住再尝一口。

阿砚一见这个,便睁大了眼睛。

她张着嘴巴等了好久的油炸地蝲蛄啊,怎么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送呢。她有些犯难,作为一个猫咪,她要赶紧去拿双筷子来抢吃吗?

萧铎将阿砚脸上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当下不免勾唇想笑,微微挑眉,他戏谑地道:“小馋猫,唯恐我抢了你的。”

当下便干脆地将油炸地蝲蛄送到了阿砚嘴里。

阿砚张大嘴巴,一口吞下,只觉得酥香满嘴,曾经熟悉的味道,实在是太好吃了!

萧铎见此,又赶紧为她夹了一个。

阿砚又是一口吃下,还是太好吃了!

可是这一次咽下那酥香的油炸地蝲蛄,她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和自己一起吃地蝲蛄的顾墨。

顾墨,自己的弟弟,虽小了自己三岁,可总是处处让着她这个当姐姐的呢。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还有自己的父亲,病痛是否好了,家里如今有了银子,母亲是不是不用像以前那么劳累了?

萧铎很快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失落,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一旁恰好柴大管家从旁侍奉着,见此情景,笑呵呵地道:“我听闻这油炸地蝲蛄是此地小孩子最爱的零嘴,如今顾姑娘吃了这个,怕是难免想起家人呢。顾姑娘也有好一段时日不曾见到家人了吧?”

萧铎听到这话,想想也是。

他自己是没心没肺绝对不会惦记谁的,可是阿砚却未必如自己一般,她是有父有母有弟弟的,自然会想念他们。

可是阿砚为什么会惦记她的家人呢?自己在她身边,她惦记自己不就可以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扫了眼旁边的柴大管家,淡淡地道:“阿砚又没有说她想家了。”

柴大管家听闻,一窒,胡子动了动,最后低头叹了口气。

他家九殿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

柴大管家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那位被自家爷当姑奶奶供起来的姑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爷,顾姑娘现在不能说话,自然是不会说她想家。”

萧铎想想也是,他皱了下眉,非常不情愿地低头凝视着阿砚,认真地问:“你想家吗?”

阿砚眨眨眼睛,不说话。

萧铎又问:“想家的话就点头,我带你回去。”

阿砚顿时眼前一亮,猛点头。

想家,想家啊,想得不行了!

可是点头过后,她有些反省过味道来了,为什么柴大管家这么好心提议起来呢,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怕是没什么好心的。

当下她疑惑地看了眼旁边的柴大管家。

柴大管家却一个劲地点头,笑得分外和蔼,就像是寻常伺候在主子旁边的老人家一样,老实得只剩下忠诚了。

谁知道她这么一看柴大管家,萧铎马上不是滋味了。

“别看他,他是不能带你回家的。”

说着,他瞥了眼柴大管家:“前几日燕京来消息了,老爷子召我回去,我现如今在这山高水远的地方,正是逍遥自在,是绝不想回去的。柴火,你先回燕京城,去打发下老爷子,还有我那后娘。”

这话一出,柴大管家再是老实和蔼,也不由得僵在那里了。

他……他去打发下当今圣上……和当今皇贵妃……吗?

萧铎挑眉:“怎么,你不想去?”

柴大管家此时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苦笑:“想,我去……”

阿砚听到这个,却是意外之喜啊,这个柴大管家就这么被支走了?

这下子又可以放松一阵子了!

萧铎命人拿来了纸和笔交给阿砚:“你有话要说,就写下来。”

阿砚茫然地望着萧铎,心里琢磨着作为一个猫,她怎么可以会写字呢?他不会觉得奇怪吗?

萧铎想了想也是,便又道:“你画下来吧。”

阿砚依然一脸茫然。

萧铎耐心地教她:“你随便画,只要能看明白就行。”

阿砚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萧铎画点画。

总是不说话也不行,万一柴大管家又回来了,估计还得斗智斗勇,她总得想办法和萧铎沟通。

这么一想,她决定施展她的才华,先画一张展示下自己的画技。

某一生某一世,她也是学过画画的。

费力地想了想该画什么,最后看到旁边的萧铎,眼前一亮,她蘸了下墨汁,在纸上画了起来。

萧铎从旁盯着看,看她勾勒了半响,出来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墨汁。

他拧眉细看,最后终于恍然:“这是香酥蜜汁鸡,你想吃鸡了?”

阿砚顿时无语,低头看看自己画的,这怎么就是香酥蜜汁鸡了呢?

恰好此时夏侯皎月正准备伺候阿砚用羹,萧铎便随口道:“皎月,你来看,这是什么?”

夏侯皎月听令,当下过去一看,拧着好看的眉观察了很久,最后终于道:“我瞧着这是一只鸭子,呱呱叫的鸭子。”

阿砚这下子彻底无语了!

她这是画得萧铎,画得萧铎啊!

尽管她画了萧铎,却被误认为芝麻蜜汁鸡和呱呱叫的鸭子,可是阿砚依然不放弃地继续画。

好在她实在是一个颇有天分的人,很快她画的画萧铎也能看懂了。

这一日萧铎准备带着她去乡下的牛桩子村,一早上起来夏侯皎月便过来帮着她洗漱。

她画画弄得自己手上都是墨汁,总是要用胰子慢慢洗干净了。

她一边乖巧地伸出手任凭夏侯皎月帮自己收拾,一边扭头去看旁边萧铎拿着她画出的画辨认。

萧铎实在是个眼力好的,对着她画出来的一坨一坨的墨汁,认真地道:“这是你家的房子,这是你爹,这是你娘……这个是你弟弟顾墨……”

阿砚猛点头,孺子可教也!

萧铎正看着,忽而就疑惑了,指着距离阿砚家房子老远的一处方块,问道:“这是什么?”

阿砚瞅了一眼,心里一乐,得意地望着他,却是不说。

萧铎越发纳闷。

阿砚却暗想,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一时外面马车准备妥当,阿砚也在夏侯皎月的伺候下梳洗过了,一行人等这才上马车。

阿砚是被萧铎半抱着上马车的,他怕她累着。

其实阿砚心里明白,作为一只猫,也是需要多活动一下的,这样才能锻炼筋骨,身体才能快点好起来。

不过……猫还是听主人的吧……听话的猫才能长命百岁。

她埋在萧铎的怀中,任凭他把自己抱上马车。

马车里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几个攒心盒子,里面放了各样干果点心等,另有个铜壶安置在旁边茶几上,是预备着随时用些茶水。

阿砚是被萧铎放在一个矮塌上的,那矮榻躺上去倒也颇为宽阔。

环顾这马车四周围,实在难以想象这只是一个马车而已,实在是太过奢靡了。一时不免想着,像牛桩子村的自家父母,估计一辈子都无法想象马车里面还可以布置得像个厅堂般阔气。

对于这世间绝大多数乡下人来说,马车不过是一个车辕子并两个轱辘而已。

再一次说明了,当个猫咪,特别是当萧铎的猫咪,真是幸福。

窗外阳光从车帘子里照进来,虽是冬日的阳光,却也有些刺眼,阿砚微眯起眼睛,小心地靠近了车窗享受着。

夏侯皎月跪在榻旁,想将第二层车帘放下,免得晒到了阿砚。

阿砚忙伸手阻止,摇了摇头。

夏侯皎月心领神会,这才罢了。

因如今阿砚奢华地占据了一个矮榻,萧铎也只有局促地坐在她身旁了。他见阿砚眯着眼睛,以为她要睡,便坐在那里并不说话。

后来看阿砚扭来扭去的,像个麻花一般,也不是要睡的样子,这才凑过去,递给阿砚一个炭笔并宣纸。

“没事多练练吧。”萧铎对于阿砚的画技实在是有些不敢苟同——尽管他本来应该看着阿砚百样好的。

阿砚大模大样地拿过笔来,放到膝盖上,想了想后,便开始画了。

萧铎借着车窗里晃进来的细碎阳光,去看她的画。

上等的泾州宣纸,那是御用贡品,如今被阿砚拿着炭笔胡乱勾勒一番,画出了歪歪扭扭的图案。

萧铎拧着眉头仔细辨别,最后终于认出来了。

“这是铜钱。”

阿砚猛点头!

萧铎又去辨认下一个,半响后,艰难地道:“这是……糖葫芦?”

阿砚欣喜点头!

萧铎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阿砚指了指那铜钱,做出了哭的样子,又指了指那个糖葫芦,做出了馋的神情。

萧铎抿唇默了半响后,恍然,一下子笑了:“你是在说你小时候,没有铜钱买糖葫芦,只好在那里哭鼻子?”

阿砚激动点头!

他可真有悟性!

萧铎忍不住笑出声来,爱怜地揉了揉阿砚的头发:“这里可有卖糖葫芦的?”

阿砚一下子眼中绽放出光彩来!

她忙拿出自己之前画的那一片迷茫茫的小点,又掀起帘子来东张西望一番,最后拉着萧铎一起看不远处。

萧铎一望之下,顿时恍然。

“原来你刚才画的是这里的集市?”

阿砚骄傲点头,他终于认出来了啊!

旁边的夏侯皎月见此,一下子抿唇笑了,从旁提议道:“既然姑娘惦记着,左右我们也路过,不如顺便去看看?”

萧铎正有此意,当下命令马车前去那集市,少顷之后,因怕这么阔气的马车在集市里太过引人注意,便让马车停下,萧铎领着阿砚的手,独自前去。

不过是个乡下镇子罢了,自然比不得燕京城的繁华,不过阿砚看在眼里,却是颇为兴奋的。要说起来自从去了萧铎府中当厨娘,每日里所见不过那么几个人罢了,特别是她病了后,往日出去走动下都要被萧铎跟着,哪里能得自由呢。

如今看这残雪掩映下的集市,人来人往的,露着膀子滴汗的打铁匠,摸着山羊胡子算命的老神算,还有卖花纸的卖年糕的卖针线的,各样招揽声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颇觉得亲切,她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

如今已经是接近年关了,乡下人这个时候赶集便频繁起来,手头有钱没钱,总是要卖些对子年画,再给家里孩子买几响鞭炮,香火生肉自然也是少不得。

萧铎见这边人多,生怕阿砚挤到,一直伸出胳膊揽着她,就那么将她半护在怀里的。阿砚却毫不在意的,她一仰脸看到叫卖糖酥栗子的,却见那栗子被炒得油光乌亮,散发出一股浓郁软糯的香气,不免想吃。

她舔了舔唇,眼珠一动,便不走了。

萧铎见周围颇为拥挤,着意看顾好她的,只看左右人等免得挤了她,并没注意她神情,此时见她不走了,不由得纳罕地低头看过去。

却见她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呢,那个样子,倒像是看中了什么。

萧铎胸臆间泛起一股暖意,当下抿唇笑了下。

这是想要什么呢?

他挑眉,却不言语,就等着。

阿砚看出他的意思,心里暗哼了声,微微噘嘴,拿手指甲去掐他的胸膛。他如今没穿那件紫貂大髦,里面是墨蓝软缎棉袍,隔着这厚实的衣物,想掐也掐不到呢。

萧铎看她求而不得的模样,不免低笑出声:“小馋猫。”

说着他就护着她继续往前走。

阿砚嘴巴张了又开的,眼睁睁地瞅着那糖酥栗子越来越远,最后终究淹没在人山人海中,不免心中不快。

再次暗哼了下,他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不就是个糖酥栗子嘛,回去后她要做一锅,吃个够本!

作为一只猫咪,馋嘴是本分!

她脑子里正胡乱想着呢,却见萧铎已经被她带到了一处茶楼。这茶楼阿砚是再熟悉不过了,叫天一茶楼的,是这镇子上最好的去处,寻常人来不起的。

掀开闷重的棉帘子,茶楼里一股热浪扑来,茶博士在那里煮着新茶,又有弹唱曲儿的姑娘轻轻撩拨着琴弦。

萧铎牵着阿砚直接来到了楼上雅座,揽着她坐定了。这个时候他低头看过去,却见阿砚依然微噘着嘴,一副闹性子的样子。

他越发弯起唇来想笑,故意低首下去,在她耳边哄道:“阿砚怎么不高兴?”

阿砚别过脸去,鼓起腮帮子不高兴。

作为一只猫咪,闹闹性子也是应该的,再不高兴了,还要用爪子挠你!

萧铎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越发笑出声来,笑声清越,颇为开怀,坚实的胸膛都跟着起伏。

阿砚哼哼着去捶打他的胸膛,呸呸呸,这人就是故意的吧!

欺负一只不会说话的猫咪,他真得君子吗?

正气着呢,却听到外面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道:“爷。”

萧铎抬手摸了摸阿砚的头发,笑着道:“进来。”

雅间的门开了,孟汉进来了。

阿砚不免吃惊,诧异地看向孟汉,怎么好好的提剑的孟汉,如今简直是变成了一个货郎哥儿呢?

却见他左手捏着两个吹糖人儿并一叠子剪纸,右手提着石子馍和糖酥栗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口袋,上面分别挂了兔儿灯、糖果子包、人马转轮、小铙钹等玩物。

正纳罕着,却见萧铎抬手示意,于是孟汉又将身后背着的也都放到了桌上,呼啦啦地散开来,却见里面都是各色糕点吃食,当然更有红亮的糖葫芦。但凡阿砚想玩的,想吃的,竟然全都在里面了!

萧铎好笑地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略带戏谑的语气道:“知道你是个小馋猫,可是外面人那么多,也一股子臭味,万一熏坏了呢?倒是不如咱们坐在窗边,喝着茶水,悠闲自在地看外面热闹,该吃的该喝的,都给你买来了。”

阿砚仰脸,呆呆地看着他。

萧铎见她一副傻了的样子,当下故意拿起两个糖人儿逗她:“瞧,这两个糖人儿,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是我,小的是你。”

说着,他幽黑的眸子含笑望着阿砚,手上却将两个糖人儿碰了碰。

阿砚茫然不解。

萧铎挑挑眉,眸中竟有几分调皮,又让两个糖人儿对着碰了碰。

两个糖人儿的嘴部触碰在一起,因是糖吹的,颇有些黏……就那么黏糊糊的没法分开……

阿砚脸上轰的一下子,红透了。

萧铎墨黑的剑眉微扬,勾唇一笑间,幽黑的眸中是让人深陷其中的魅惑。

他就那么笑望着她,拿过吹糖人儿来,含了一口,然后俯首下来。

他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许她逃。

两唇相接间,先是丝丝缕缕的甜沁入口齿,紧接着便是他霸道狂肆的侵占,带来了馥郁清甜,那甜细腻却又浓烈,流连在唇齿间,酝酿在舌尖,刺激着她敏感的味蕾,蔓延到她心里,融化了她小小的不满,酥麻了她挣扎的身体,让她整个人半瘫软地偎依在他怀中。

萧铎放开气喘吁吁的她,捧着她的小脸,用拇指轻轻磨蹭了下她的唇。

她的唇颜色本就清透粉润,如今经了濡湿,更是潋滟动人,勾得他恨不得低头将她吞下。

捧在怀里小心翼翼护着,却怕她化掉,不能看她一丝一毫的委屈不高兴,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

萧铎忽而便想起那一日柴大管家所说过的话,她就是一个红粉骷髅,专来蛊惑他的心。

其实若是如此,他也认了吧。

只要她乖乖地留在自己身边。

而阿砚却并不知萧铎心中想法,她只是将脑袋靠在萧铎宽阔的肩头,怔怔地垂下眸子。

那清甜酝酿在口齿间,就流连在心尖儿。

他对自己的好,她心里是明白的,怎么会看不出呢。

可是他却是萧铎。

如果他不是萧铎就好了。

为什么他是萧铎呢?

她想着这些,心中涌起无限惆怅,却就在此时,忽而便感到自己偎依着的萧铎肩头陡然紧绷起来。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谁知道刚这么一抬头间,萧铎抱着她,骤然拔地而起,如箭一般直接从窗口飞出。

风声呼啸,窗棂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吓得紧紧攥住了萧铎的衣衫。

这情景,莫名有点眼熟。

莫非,又有人要来杀萧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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