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看向商丘,“这鬼市不是明日夜里才开始吗?”
“确实如此,不过这鬼市却也可以提前进入,”说到这里,商丘面上带了几分自得之色。
只见他一脸神秘的看向燕九,“相信我,提前开启的鬼市,可有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蜿蜒向下延伸的暗道,幽暗非常,商丘手中挑起一盏绿色的宫灯,绿色的光芒幽幽的映在脚下,曲曲折折不见尽头的台阶上。
紧随其后的是覆着金面的燕九,和清砚。
燕九先前曾问商丘为何点了一盏绿色的宫灯,谁料这商丘只是笑得一脸神秘,避而不答,只是说等会就知。
“在下冒昧一问,燕道友去这鬼市所为何事?”狭窄的暗道里,商丘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
一片宁静中有人乍然出声,在这地道里听上去莫名的空洞。
燕九看向走在前面的商丘,宫灯发出的绿色光芒,将商丘的侧脸染上一抹诡异的颜色。
商丘转过脸来,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曝在灯光下,犹如山村老尸般咧唇一笑,露出唇齿间无数的黑色触须……
“燕道友,燕道友?”
燕九晃晃头,眼前那里还有那副可怖景象,那叫喊自己的,分明还是商丘那张笑起来十分亲切的圆脸。
“怎么了?”一旁的清砚,轻声问到。
燕九朝着清砚安抚的笑笑,“没什么,刚刚有些走神了。”
商丘闻言,随即了然道:“燕道友刚刚可是看见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燕九窘迫的摸摸鼻尖,如实回到,“确实看见了一些“怪异”景象。”
“这就对了,”商丘提着宫灯,脚步未停的向下走着。
一边走,一边和身后的燕九随意闲聊,“这暗道年岁久远,日久天长的就滋生了一些魇精。”。
燕九颇觉疑惑,“魇精?那是什么?”
身后的清砚缓缓开口,解惑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在一些有灵气的地方,时间一久就会生出灵性,这魇精应该就是这暗道中生生的“灵”。”
“清砚道友说的没错,不过这这魇精虽然是这暗道中生成的“灵”,但它却没有别的能力,只能抽出一丝修士的惧怕,将之凝成幻像,戏弄过往的修士。”
说到这里,商丘言语见带了一丝老友间的调侃,“看来这魇精十分喜欢燕道友,这才调皮捉弄于你。”
燕九笑笑,随意的回到,“大概吧。”
燕九心里就“呵呵”了,这劳什子魇精的捉弄,真够清新脱俗的,这要是心脏不好,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魇精竟然能将修士心中的惧怕抽出,而自己看见的却是“鬼化版”的商丘。
那是不是说明,在自己心底,其实还是畏惧这多宝阁主商丘的哪?
想到这里,燕九目光一凝,现在想来这多宝阁主实在是有诸多可疑之处。
这多宝阁所售物品繁多,为何这商丘偏偏让自己一行停在出售灵兽蛋的地方?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的话,在得知自己想买灵兽蛋的时候,为何又提出免费使用孵化池,和六阶驭灵师鉴定灵兽蛋这样的诱惑?
甚至在人面大嘴花孵出后,也不见他多有惊讶,似乎他早就得知这灵兽蛋里的是人面大嘴花一样。
后来,自己虽然赠了孩儿果补偿,可是这也不值得以提前进入鬼市做交换。
如商丘所说,他带自己走的这条暗道,年代久远,可以算的上是多宝阁的不传之秘。
而他却那么堂而皇之的带自己走了下来,如果这商丘不是打算事后灭口的话,那就是他另有图谋。
要知道,有时候一条暗道,往往意味着一条保全自己的后路……
这一桩桩,一件件,累加起来,若都说是巧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可是!
当无数个巧合罗在一起,那就只能是——刻意。
自己先前还以为商丘的目标是清砚,现在想来,这商丘似乎一直针对的都是自己,又或者是……
燕九看向肩头,此时那人面大嘴花正将根须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翠色的花叶紧揪着衣袍,枕着自己的肩头呼呼大睡。
又或者,是这只意外落入自己手里,又意外与自己缔结灵契的小八。
想到这里,燕九看向身后,怎么走了这许久,清砚都没有出声。
只见清砚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不发一言的走着,宫灯发出的模糊光亮打在他的身上晦暗不清。
而此时的清砚也正在经历一场幻像,枯草连天的城角下,一双骨节匀称,指尖修长的双手,将一个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轻轻放下。
一道声音似苍凉又似清润的在婴儿耳边响起,“你本不该出世,奈何……”
说罢那人掏出一物,将之挂在那婴儿的脖颈上,放进襁褓里掩好。
“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好好的活着吧,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城里去……”
“清砚,清砚?”
清砚闻声抬起眼眸来,扯住自己衣袖的,却是一脸关切询问的燕九。
见清砚回神,燕九打趣道:“清砚也遇见那魇精了吗?是不是也看见了什么山精野鬼?”
清砚原本冷峻的目光柔和下来,“看来阿九先前看见的,就是山精野鬼了,我倒是不知,阿九竟然怕鬼。”
见询问不成,反糟回击,燕九也不恼,“那清砚看见的又是什么?”
清砚摇头,道:“我没有遇见魇精,先前只是在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了。”
“如此说来这魇精还是喜欢我多些。”
“或许吧。”
清砚看向身后走过的暗道,幽暗寂静中,好似有一群长满黑色毛绒触须的魇精,隐在黑暗里窃窃私语。
清砚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幽暗,就在那幻像破灭前的一刹那,清砚见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就是这里了!”走在前面的商丘,终于停下了脚步。
燕九依言向着商丘身前看去,却发现触目还是一片黑暗。
只能隐约看出,三人好像正站在一处高台上,看那轮廓似乎是渡台。
看来这地方也如同那暗道一般,被人布下了某种禁止神识探查的阵法,要不然,身为筑基修士的燕九怎会无法视物。
商丘指着眼前说到,“这里就是前往鬼市的渡口。”
商丘持着手中的绿色宫灯,以某种古怪的韵律向着空中挥了几下,见远处出现了一星光亮后,这才收起了手里的绿色宫灯。
商丘拿出两件黑色的斗篷来,“我已经依言将你们带到鬼市,现在,交易结束了。”
说罢,商丘将斗篷递给燕九和清砚。
“鬼市之内不留姓名,不留身份,不讨价还价,遇见心仪的物品直接交易,不要攀谈,不要逗留”。
商丘顿了顿,继续说到,“切记!不要与身穿红色斗篷的人相互争执!这点很重要,一定要牢记!”
燕九这次没有多问,既然商丘再三叮嘱,必然有他的用意所在,她伸手接过那递来的黑色斗篷。
“多谢商丘道友提醒。”
商丘却是笑将起来,“若是真谢,就多来我这多宝阁几趟吧。”
商丘言毕,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趴在燕九肩头呼呼大睡的小八,这才对着燕九拱手道别。
“此地一别,万望多多保重!”
说罢,商丘再不掷一词,转身踏上来时的台阶。
商丘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没,燕九将其中一件斗篷递给清砚,却见清砚并不自己穿戴,反而直接披到了燕九身上。
“阿九可是觉的这商丘不妥?”清砚一语道出燕九心中所揣之事。
“清砚也看出来了?”
“这商丘的确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但他应该并无恶意。”
清砚手指娴熟的将那斗篷的带子,打成了一个精致饱满的平安结,“他所说的,燕九随耳一听就好,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燕九正想问“为何”?
就见清砚取出一件红色斗篷来,倏忽展开,袍角翻飞中,披到那宽阔的肩膀上,清砚系好衣带,这才转头看向燕九。
“因为我能护住阿九。”
明明是简单无比的一句话,却莫名值得让人信赖。
“来了……”清砚看向远处由远及近的“星火”悠悠说到。
这才取过燕九身后的兜帽,严严实实的盖到燕九覆着金色面具的脸上。
见燕九的兜帽戴好后,这才反手扣上了自己的兜帽。
燕九掀起兜帽的一角,透过兜帽向外看去。
此时那一星光亮,已经由远及近,那光亮也由星点大小,变成了犹如太阳般耀眼的灯盏。
托这亮光的洪福,燕九也终于见识到了,这鬼市的渡口。
燕九脚下的渡台不大,也就能容十来人的样子,整体呈现一个“中”字的形状,左边连入一片黑暗,右边接进一片碧绿色的“水球”里。
若说是水球,也有一些不恰当,因为这个水球包裹着整个临澜湖里的千倾湖水,而燕九就位于这临澜湖的湖底。
而那自远处而来的一星灯光也不是什么大船。
无论是它身上竖起的狰狞尖刺,还是头上顶着的额灯,无一不显示着这灯光的身份,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灯笼鱼。
只见它挑着灯笼,悠然摆动着身后宽阔的鱼尾,自远处碧绿的湖水中破水游来,只几息的功夫,就安稳的停在渡口。
燕九这种见到“大鱼”的惊叹,落在清砚眼中就变了种味道。
只见清砚安抚的拍拍燕九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这才率先走向停在渡口的灯笼鱼。
燕九一时之间只觉得哭笑不得,这种感觉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安慰的错觉,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明明我才是“年长”的那个好不好!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燕九拉低兜帽垂首跟上。
那灯笼鱼见有人过来,硕大的鱼眼骨碌碌的转了两圈,这才嘴巴一张吐出一个浑圆的水泡来。
那水泡巍巍颤颤好似随时都会破灭一般,却不多一丝不少一分的停在清砚身前。
清砚迈步踏入,燕九紧随其后,一踏入那水泡,燕九就新奇的踩了踩脚下。
那水泡虽然承载了两人一副想要破灭的样子,可是踩在脚下却是十分绵软,如同踩在云端一样舒服无比。
还没等燕九多踩几下过过瘾,就见那承载了两人的水泡,向着那灯笼鱼飞去,被那灯笼鱼大嘴一张,吞入腹中。
燕九本以为会迎来一片黑暗,谁知那水泡一落入鱼腹,周围就大变景象。
触目所及皆是灯火阑珊,繁华非常的街景,街边屹立的楼阁,比起多宝阁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眼前无比繁华的场景,犹如海市蜃楼般不真实,而这,只因这街上无比空旷。
只有身披黑色斗篷的寥寥数人,形色匆匆的在街上低头快速走过。
燕九看向身边的清砚,满面疑惑,“这就是碧商城的鬼市?为何会是这样?”
“阿九莫不是忘了,此时鬼市还未开启,人自然会少些”。
燕九了然道:“那我们该去那里寻找修补天都伞的材料?”
清砚顿了片刻,“好像有一个地方可以。”
清砚带着燕九,穿过鬼市最金碧辉煌的街道,走过无数金雕玉砌的楼阁,却最终停在一间****草屋前。
那草屋就如同乡下随处可见的山野村居一般无二,甚至看上去更加破败。
而燕九却觉得眼前这一切莫名的熟悉,不仅是那由树枝捆扎而成的半掩小门,还是那露出房梁的稻草屋顶。
甚至就连那有了缺口,被倒扣在院中的水缸,都让燕九恍若回到了前世的乡下。
那些幼年时期,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岁月。
不过燕九心中也十分疑惑,如果这草屋放在乡下的话,很是寻常,但是当它竖立在金碧辉煌的鬼市里,那就有些打眼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隐隐于市,世外高人居住的院落?
而让燕九吃惊的却是清砚,只见清砚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小门,径直走向了院里那口,倒扣着的水缸。
他右手中、食两指一并,一道禀冽剑气直接对着那倒扣水缸劈下!
燕九本以为会见到水缸四分五裂化为齑粉的境况,谁知剑气过后,那水缸不仅纹丝未动,反倒从里面传出一阵哈欠声。
就像这剑气打扰了这“水缸”的休眠一般。
而清砚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