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又三十分中的时间,对聂初晴来说是一场折磨,那么对纪屿寒来说却是一场煎熬。
一分一秒犹如度秒如年般难捱,尤其是在警局门口等待的时候。
和罗扬谈话,他的目光总是落在那个门口,可是迟迟没有她的身影。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进去了,没走近就看见站在不远处那抹单薄的身影。纪屿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甚至握住她的手签下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依着聂初晴的脾性,断断不会给审讯员好脸色,也知道按照她的性格,她会一直倔强到底。
于是,他拉过聂初晴的手在指尖把玩,低下头问道,“他们问了你些什么?”
聂初晴一滞,脸上露出些疲惫,低低地说,“还不是关于新产品的事,能有什么?”
“那你说了些什么?”手指泛着凉,纪屿寒想到了冰凉的玉珠,他有意无意地开口,语调轻松,倒是像变成了寻常聊天。
“能有什么呀,我什么都没说。”聂初晴轻松一笑。
头顶上有一声叹气传来,很轻,但是聂初晴敏锐地捕捉到了,只听他说,“你怎么那么倔强,他们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说?”聂初晴抬眸,对上了他冒着青茬的下巴,有些无辜有些哀怨。
纪屿寒继续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用力搂住了她,只有紧紧搂住,才不会觉得聂初晴会从自己的身边不见。
窝在纪屿寒的怀里,很舒服,沟渠分明的胸膛即使隔着衬衫也能描绘出轮廓,聂初晴压在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一声声稳健的心跳声,有些昏昏欲睡。
但脑子里还有疑问,再想睡也得等到问明白了。
打起精神,撑住快要落下的眼皮,开口,“现在事情会很麻烦吗?”
“不会。”
“那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聂初晴反握住纪屿寒的手,她很在意,这件事会不会给纪屿寒造成不好的影响。
纪屿寒低低地笑了声,松开聂初晴的手,落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掐,只听聂初晴惊叫了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很是不满。
接着他便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么问题,“你要相信我。”捏了捏聂初晴的手背,又顿了顿,“这点小问题还影响不了我。”
聂初晴呆呆地看着他,对他的话也感到赞同,纪屿寒入主纪氏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再大的困难都能安然无恙,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那你能和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聂初晴又开口,“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件事会扯在我的身上。”
无论是企划案事件也好,新品泄露也罢,桩桩矛头都指向自己,企划事件聂初晴知道,这是蓝天在背后作祟,可是新品泄露呢?
到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新品各类信息遭到泄露,在纪氏要发表新品前,一家台湾注册的化妆品公司抢得先机,并且在之后的发布会上说明他们的信息来源是纪氏离职员工。”
纪屿寒一句话就把整件事包括聂初晴为什么会被警方怀疑给说得明明白白。
聂初晴一阵沉思,“可是我没有。”
“是的,你没有。”纪屿寒点头,帮聂初晴顺了顺头发,“今早上老爷子去了公司,发了好大一通火,在那家公司不明的话语中联想到了你。同时也把我在公司的权力转给了我二叔。”
“......”聂初晴本以为仅仅只是产品泄露的事情让纪屿寒忙得不可开交,也仅仅以为自己被警方调查只是纪氏寻求警方介入后所走的正常程序。没想到,原来纪文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已经牵连到了纪屿寒。
“对不起。”聂初晴觉得愧疚,是自己害得纪屿寒在纪氏丢了地位,虽然这件事她是真无辜,但毕竟她也算是当事人,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法说清楚,只能用对不起来安抚眼前的男人。
“傻瓜,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纪屿寒揉揉她的发顶,声音摒去清冷是无法言喻的柔和,“是我没保护好你才是。”
“可是,你不是被削权了吗?”聂初晴很担心现在纪屿寒的处境,纪氏不比其他小公司,高层的一举一动皆受媒体重视,估计现在纪屿寒被削权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被削权反而好。正合我意。”
“什么?”
纪屿寒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好像在谋划些什么,而聂初晴却觉得现在自己已经泥潭深陷,就必须要了解事情的所有真相,而纪屿寒现在这副样子,显然对真相了然于胸。
“我只有被削了权,媒体才不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纪屿寒说得淡淡的,眼角噙了笑,很细微。
“你是知道了什么对不对?”听纪屿寒这样说,聂初晴越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从他身上直起身子很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是谁做的?”
纪屿寒看着聂初晴坚定的神情,也不打算隐瞒了。
他点点头,有条有理地说到,“这件事估计和你的抄袭事件脱不了干系,抄袭事件发生在前,而你并没有受到所谓的威胁,新品泄露事件在后,台湾那边一口咬定那个人曾是纪氏员工,而近期,能接触到新品资料而又离职了的员工,你说是谁?”
聂初晴张大嘴巴,手指缓缓指向了自己,纪屿寒点点头,继续说,“对,没错,这两件事针对的就是你。先前没有很好的打压你,后者能借助警察把你送入警局,可想而知,策划这些事情的必然是和你有仇怨的人。”
“蓝天?!”不知怎么得,聂初晴脑子中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说出口后,又立马下意识地看了看挡板,捂住嘴巴,接着便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蓝天?怎么可能?”
纪屿寒拉过聂初晴向前倾的身子,低下头,嘴唇恰到好处地贴近了她的耳朵,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发红的耳根上细细的容貌,大有一副耳鬓厮磨的架势。
聂初晴耳根不自觉地发红,因为纪屿寒呼吸时所产生的气流穿过她的耳洞,黏在了耳膜上,有些害羞,于是便下意识地扭动身子。
“别动。”纪屿寒搂着她的腰重了力度,很好地控制住她乱动的身子,坏笑道,“你不是怕被前面的人听见?这样刚刚好。”
好什么好?好个屁!聂初晴瞪了眼纪屿寒,好像想用眼神打退这个色狼。
“这件事是不是蓝天做的还有待调查。”纪屿寒无视聂初晴怒瞪,用一句话巧妙地转移了聂初晴的注意力。
“不是她还有谁?”聂初晴嘟囔一句,这个蓝天自从和她撕破脸以后就不肯放过她,就拿那次在咖啡厅上来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真是自己抢了她男人似的。
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妄想症太重还是脑子不正常,反正聂初晴现在对她已经是没有半点情义,重点是,这么个奇怪的女人居然还看上了她的男人,简直不可原谅。
“没有证据也不能过早下判定。”这一次纪屿寒没有顺着聂初晴的话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聂初晴却觉得他是在为蓝天开脱。
女人一旦认定了一些事情就很难转变思想,譬如,蓝天爱上了纪屿寒这件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蓝天虽然品行不端,但好歹也是个清纯美女,纪屿寒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看不上?
越想越多,聂初晴甚至开始觉得纪屿寒看上了蓝天,一个气愤,手指伸向他的腰,狠狠一扭。
纪屿寒疼地一声闷哼,还不知道聂初晴头脑中已经经历了一场爱恨情仇的风暴,“怎么了这是?”
他的脸疼的有些扭曲,看着真像有些无辜,聂初晴横了一眼,直接问,“你居然帮蓝天说话,是不是看上她啦?”她的手指还抵着纪屿寒的腰,只要他一说是,就打算用尽全力扭下去。
纪屿寒被聂初晴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大笑了几声,无奈解释,,“你这个脑袋瓜整天在想些什么。我只是说没证据,又没说不是她。况且我怎么会看上她!?”
他一脸好笑地盯着聂初晴发恨的脸,心想,以后真的不能让她乱看些没头脑的言情漫画了......
聂初晴收回抵在他腰间的手,显然对他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可嘴巴还是不饶人,“你不喜欢她,她可是心心念念着你。”
这话像是被打翻了醋瓶子,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千年陈醋的味道,那是一个酸。
“你就是一个祸害!”聂初晴朝纪屿寒抱怨,“你看你祸害了多少人,结果都祸害在我身上了!”
纪屿寒搂着聂初晴呵呵直笑,看着聂初晴吃醋心情大好,“只觉得我是被你祸害了。”
被你祸害,才会深爱上你。
“到底谁祸害了谁呀。”聂初晴压着甜腻腻的声音,推了把纪屿寒,他说的话意思很明显,至少聂初晴听懂了,不像是蜜语更像是情话的抱怨,把她整个人都泡在了蜜坛子里,甜滋滋的,就连在整个车厢中也闻着了甜蜜的滋味。
“你祸害了我。”纪屿寒很笃定地点了点头,从没说过甜言蜜语的他竟然无师自通,这大抵是爱上一个人之后的改变。
聂初晴嘁了声,佯装不屑,唇角不经意上扬,在警局遭受的委屈此时因为纪屿寒的一句情话而烟消云散。
她间接又想到了蓝天,话题又扯到了蓝天的身上,车厢中也回到了清淡的气氛中,聂初晴想了想,开口,“蓝天做这些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如果仅仅是针对我,她做这些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聂初晴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根本犯不着蓝天做这么一个大案子去针对她,只要她时不时得拿她对纪屿寒的爱恋去刺激自己,聂初晴都会觉得难受。新品盗窃,罪行太重,何必呢?
“一点也不。”纪屿寒摇头,他的看法有些悠远,沉着嗓子说,“这件事充其量是一石二鸟,做的好的话就可能是一石三鸟。”
而蓝天,只能是个走在前面的小喽啰。
“一石三鸟?”聂初晴震惊地叫了一声,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数,每数一根就弯下一根手指,“三鸟,一个是我,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
仿佛有一道闪电,连接着脑海深处的一道光,聂初晴站在黑暗处,跟着闪电一起前行,在这过程中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灵感,就要到达终点了,她却不敢往前了,前方可能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见聂初晴猜到了,纪屿寒也不必费力解释。
只见聂初晴戳破了那最终点的那道阻隔,接着就是不可思议,“最后一个是纪氏?”
针对她,聂初晴很好理解,针对纪屿寒,聂初晴也很好猜想,毕竟纪屿寒是纪氏继承人,手握大权,但是纪氏,有谁还会对纪氏虎视眈眈?
“是纪氏的仇家还是内部的人?”在外对纪氏虎视眈眈的不在少数,但也屈指可数,在内,狼子野心的人却被隐藏的很好。
“只怕是内部的人。”纪屿寒眼底一抹暗色,目光落在前方的挡板上,沉稳严肃,“今早上,股票下跌,有股力量借着股民抛售股票的契机在吸收纪氏的小股。”
积少成多,是个很可怕的过程。而对纪氏的操作这么熟悉的人,也只能内部人员。
“那现在股票?”聂初晴觉得事情有些可怕,利益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知饱腹?
纪屿寒把聂初晴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拇指摩挲着她的脸,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黏黏的,触感有些奇特,他让聂初晴宽心,“股票我已经采取措施压住了,现在处在平稳状态。而这件事我已经在查,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纪屿寒的话远比聂初晴脑海中的猜想来的可信,于是聂初晴也就安心了。
剩下的事有纪屿寒处理,不需要自己太过操心,只要纪屿寒相信她是清白的,总有一天也就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这样想着想着,聂初晴竟觉得有些困,眼皮禁不住打架,终于沉沉落下。
车子经过傍晚高峰期,足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小区。
司机把车挺稳后,纪屿寒瞧了眼怀中安静的小东西,发现她睡着了也没有打扰,自己先下车,然后把聂初晴横抱在怀。
“纪总——”从副驾下车的苏青叫住纪屿寒,拿着公事包向前,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而事情的处决权交给了纪文仲,那纪屿寒这边要怎么办?
纪屿寒皱眉,知道苏青想问什么,于是就趁着电梯下落的时间,交代,“这件事继续查,也要找人盯紧蓝天,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还有,这些不用报告二叔了。”
苏青很快了然,点头。
就在准备上车离去时,纪屿寒叫住苏青,有件事情像是考虑了很久似的,终于开口,“明天白天去家政找一些可靠的家政资料,传给我。”
苏青一愣,很快就应了下来。
电梯门开了又很快合上,看着红色的数字不断变化,苏青笑着摇了摇头,很快就上了车。
一路抱着聂初晴回到了家,纪屿寒把她放在床上后,聂初晴就像一个回到窝的小猫,没睁眼凭着感觉就把抱枕抱在了怀中,缩着身子呼呼睡得香甜。
纪屿寒把卧室的壁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洗漱好自己后发现聂初晴身上还是白天穿的衣物,有些潮湿,而聂初晴的身子也有些冰冷。纪屿寒又折回浴室,往浴池中放水。
水汽很快氤氲了浴室,朦朦胧胧,像仙境一般。
纪屿寒来到床边,轻拍着聂初晴的脸,打算叫起她,“小初,醒一醒,去洗澡了再睡。”
“我要睡觉,别吵我。”聂初晴皱着眉,好似看见一只苍蝇在她眼前晃悠吵闹,便伸出手臂不停挥舞,但又实在太困,手臂伸出后没多久就又垂了下去,转了一个身,继续睡着。
纪屿寒看着这一幕就知道,眼前的小猫是怎么样也不肯起床了。
没办法,只好让他亲自代劳。
把聂初晴带进浴室,又从浴室捞出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好在聂初晴睡着后很听话,没有一些大动作。可苦了纪屿寒,他看见自己突兀的帐篷,忍得有些难受,又看看睡得香甜的聂初晴,有些无奈,但欲望难忍,他又无法对聂初晴做些什么。
只好替聂初晴拉上被子,转身又去了趟浴室。
待纪屿寒重新出来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天已经全黑,漫天的黑墨还有散不去的雨雾给黑夜添了一丝神秘。
这样的黑夜很安静,适合睡眠,纪屿寒从早上睁眼就再没休息过,这会儿也是有些困。
于是他便掀开被子,床榻软了下去,从身后轻轻抱住聂初晴。
落入温暖怀抱中的聂初晴仿佛找到了憩息的港湾,轻咛一声,转过脸,埋入纪屿寒的胸怀。
缱绻美好的睡姿在柔和温馨的夜光中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