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房里,沈继言用双手捧着自来水不停地冲刷鼻孔,细细的血线随着水流进入水池,忙活五六分钟仍是止不住,沈继言泄气的把手一伸,等着手千递来卷纸,却发现手千根本没看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在门口呆望,无法他只能自己动手。
“操场有什么好看的,都没人。”沈继言把卷纸拧成柱形,塞进左侧鼻孔,却发现右侧鼻口在流血,于是又拧了一张卷纸塞进去,“他大爷的,找时间一定让王涛好看。”刀疤脸的名字就叫王涛,可刀疤脸的外号太形象,也没谁叫他原名。
手千闻言,半天才晃回神,转头看向沈继言时,差点没乐出来,实在是沈继言的手工太粗糙,两个堵鼻孔的卷纸又长又粗,活似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我那下,估计他半个月吃不好饭。”
“原来就听黄静竹说你有功夫,可一直没当回事,真是没想到啊。”沈继言确实没想到,在他看来,手千出手干脆利落,似是练过真功夫的人,像极了黄静竹的哥哥黄静安。
“所以说嘛,我和你不熟。”
手千说话还是那么噎人,可刚刚共患过难,沈继言这会儿也不在乎了,“你这臭嘴,就对我这样……我是看出来了,不就是女人那点事么?”
手千面无表情也不答话,沈继言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可心中仍是笃定:“我对秦雪没意思,初中那会儿追她,也是事出有因,你犯不着跟我这样。”
这事手千现在不好回答,毕竟不好解释和秦雪相识的过程,其中又夹杂着黄静竹,手千害怕说不好哪天就穿帮,而他现在刚和秦雪的关系有点起色,不能这时候把事情搞砸,只能说些别的,“你和张航到底怎么回事?”
见手千转移话题,沈继言只当他不好意思,所以默认,也接着手千的话题继续说:“说起来还是初中时候的事……”
其实沈继言和张航两人根本就没什么大恩怨,只能算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沈继言爷爷家在总政大院,张航爷爷家在机关大院,按理说俩家素无瓜葛,两院之间距离又很远,根本搀和不到一块去。可毕竟有个政策叫做转业,沈继言的大伯就是从部队转业进入了机关部门,而他的小家就安排在机关大院里,沈继言小的时候,曾与父亲一起去那里拜年,继而认识了大院里同龄的小霸王张航。
张航的爷爷早退居二线,算是荣养天年,只是人老心不老,能量仍然极大,而张航的伯父现已在一省之中担任要职,是普通人中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至于张航的父亲,则是某国有企业的老总,身家颇丰。
这样的家庭环境又是张老爷子唯一的孙子,自然养足了张航跋扈的性子,机关大院里,张航家有钱有权,又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谁对张航都高看一眼,捧着敬着,叫上一声“小张航”而不是大院里常说的“张家老大”“李家小二”。至于机关大院里的孩子,人没认清,可脸色看得出来,谁能惹谁不能惹门儿清,也都爱跟着,毕竟张航本人也大方,一块玩的时候,要面子,讲排场,从都是来者不拒。
沈继言在总政大院也算是一圈子人里的头头,来机关大院住了没几天,与张航俩人算是王不见王,瞅着谁都不顺眼,直到一天张航忍不了,找机会给沈继言一顿暴捶。
事情后来闹得挺大,沈继言的大伯在机关工作没多久,一切还处在起步阶段,弟弟家的孩子在如此敏感时期被打,又是大院里有名的“小张航”,若有心人胡乱猜想,沈大伯未来的工作将很不好做。好在事情惊动了张老爷子,小孩的事不应该牵扯大人,张航自是舍不得罚的,却遣张父亲自致歉,算是圆了沈大伯的面子,大人们也就就坡下驴,毕竟孩子都小,且力量有限,沈继言被打之后也没怎么着,算是至此揭过。
只是大人们和解,沈继言的心里却把仇记下了,而沈继言把面子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那时候的沈继言已经是初中生,刚刚迷上轮滑,技术很差,又为了在朋友面前卖弄,只能找地方偷偷练,而他找的地方就是暑假时手千去过的怀旧旱冰场。
沈继言对轮滑很着迷,有事没事就想玩,可去怀旧旱冰场时,总有人包场不让进,一来二去沈继言就上了心,慢慢的发现包场的人竟是“仇敌”张航,立时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于是,一咬牙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来,盘下旱冰场,静等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沈继言欲擒故纵,张航包场仍旧顺利,直到某天,沈继言圈里的朋友齐聚旱冰场,张航再想包场却是不让,就算他拿出双倍价钱也不行。本来就不是钱的事,张航性格也像是惯坏了的孩子,自然和吧台的收银员吵起来,随后沈继言带着朋友赶到,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两方人马见面之后立刻互捶,结果自然是客场作战的张航吃亏,沈继言也很有分寸,只给张航一巴掌,至于其他人都是捶在地上起不来。
至此,两人的梁子彻底结下,两方人马也经历了几次小打小闹,可两个学校离着远,根本没法分个胜负,直到俩人都上了二十七中。
“也就是说你俩因为芝麻大的小事结怨,结果从小时候一直斗到现在。”在手千看来,确实是芝麻大的小事,毕竟谁会记得小时候挨打或打人的事情,也难怪黄静竹说沈继言特别阴狠。
“拜托,咱们是大院出来的孩子,还是部队大院,怎么吃亏就怎么还回去是传统……再说,张航那孙子仗着家里有钱,总在别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咱们这边人都看他不顺眼。”沈继言说的咬牙切齿,手千却忍不住发个白眼。
“我看你们都是闲的。”手千是换了芯的,跟大院孩子的思维本就不同,也不想去搞清楚,实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说好了,今天我出手的事,给我揉圆了,我可不想让我妈知道的这事。”
“你这什么觉悟……算了,你就继续把本位主义思想生根发芽吧。”其实沈继言也看出来了,手千说话不好听是因为他说的多是心里话,可有时候在交际圈里,说话太直白会很刺耳,“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我得谢谢你,没你,今天我弄不好要吃大亏……其实,那天你和黄静竹碰见张航的事,我听她说了,原来不明白你想干嘛,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沉得住气,不问张航的事,现在看来你是不想搀和我俩的事,对吧?”
手千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妈说,人不应狡猾、急躁、奸诈、虚伪,更不能以暴制暴……”也就是说,手千的妈妈要他做一个乖宝宝,不能做坏人。
大院里长大沈继言被手千的说法弄的啼笑皆非,毕竟这些毛病,只要是大院里的孩子谁或多或少的都有点,“那你今天干嘛出手?”
这事沈继言一直没想明白,可答案某人早说过了:“我不是说过,最讨厌别人碰我脸么?”
手千的神态颇为傲娇,只是他不自知,实际上手千并不像沈继言说的那样,只会直白的说话,而是面对不想接触的人时,总是灌输一个基本原则:沉默或直来直去。
这是重生后手千严格的律己准则,他可以不讨喜,却要敛去过去性格当中的痞气。
因为那曾导致他和秦雪的关系走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