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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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百鸟归巢。
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离开办公地点，或骑车或开车、匆匆忙忙中，向各自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大街上正是繁华喧嚣的时刻，一幢幢高高耸立的家属楼，窗户里透着温柔的光亮，使人感到一天劳作之后，家是多么的温馨和快乐的地方。
拖着疲惫不堪的病体，夹裹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柳叶感到自己孤苦无依，凄凉无比。
又要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面对死一般沉寂的屋子，她感觉自己浑身困乏无力。
钟摆不安地走着圈，缓慢而滞重。她出神地看着墙上华聪和她的结婚照，思维转不动地碾来碾去，禁不住痛楚心酸，泪水连连。
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呕吐也频繁起来，吃饭没一点胃口，情绪极其低落。
她不敢往梳妆镜前坐，怕看见自己一脸的沧桑与病容。
她更怕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地忽然倒下去，倘若就这么走了，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到了那边，爹娘那里可如何交代？
思维醒来的瞬间，破碎的思绪随之涌来，挟带着凄苦悲痛的思潮，一点一点再次将柳叶淹漫。
她撑起病体，拉开了卧室的壁灯，打开了华聪的衣柜，拿出了华聪最喜爱穿戴的那一套西服，白色警服衬衫，银灰色领带，拂去上面个的浮灰，找来电熨烫，重新将它们熨烫了一遍，她要趁自己还能动弹，安排好一切后事。
明天是监狱的探视日，她要把华聪最喜爱穿的这套西服给他送去，叮嘱他好好改造，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他，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皎洁的月亮，宁静的深夜，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渐渐进入了梦境，只有淯水河潺潺流动的水流伴随着病痛折磨着的柳叶在不知疲倦地默默流淌。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柳叶早早的开着车出了宛城，一路向开封行驶而去。
几个小时的旅途劳顿，柳叶上午十点多就把车停在了开封第一监狱的门口。
这是一间监狱的会客室，从那个大铁门进来，走过一片空地，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这里。墙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给人索然的安静。屋里很整洁，是因为空空荡荡。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隔岸相对，像是泊在湖心的孤零零的一对礁石。华聪和柳叶坐在各自的礁石上，面对面，她的掌心是冰凉的，被华聪慢慢捂热。
“喜欢这里吗？”华聪打量一屋的白色问柳叶。
不喜欢。监狱这种地方，总让人联想到罪恶与恐怖。否则，我的手也不会大热天里变得冰凉。
“我觉得不错”。华聪说，“白色是你钟爱的颜色。它白的一目了然，给人无限遐想。”
柳叶心有感叹。返璞归真是一种境界，在华聪就更是脱俗和难能可贵。可惜的是，他领悟的太晚了。
柳叶忍不住问：“你还相信爱吗？”
华聪想都不想回答说：“为什么不相信，爱是人的生命。”
“那么欲望呢？”
“欲望只是生命的荷尔蒙，爱才是生命本身。比如我，关在牢里，身外的一切的一切都没了，但只要你还存在，我的生命就活着。否则，不死也是行尸走肉。”
柳叶哭了，生活就这么荒诞。看来没有生命的承诺，恨便无所依从。曾经沧海难为水，华聪什么也不缺，他缺的正是这种平淡度日的基因。早有这样的感悟，他就不会偏离正常的轨道，饱受这种牢狱之苦了。
“你哭什么？你脸色怎么苍白的像纸一样，头发怎么掉得那么严重？”
“我可能要先你一步走了，我、、、、、、”柳叶哽咽着，泪流不止。
“怎么回事？你说什么先我一步走？走哪里去？”华聪凝视着柳叶焦急着询问。
“我，乳腺癌晚期，没几年活头了、、、、、、”柳叶捂着脸，哭着说不下去了。
华聪疑惑地张大一张嘴，思维回复正常后，他痛心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狼嚎似的哭喊声。
“苍天啊，我该死的人健健康康的，怎么病魔要缠上单纯，良善的你了呢？让我替你受罪吧，都是我做的孽啊！”他揪心难过，跪在柳叶的面前，握着柳叶的双手忏悔落泪。
柳叶把衣服递到华聪怀了，悲切地叮嘱他说：“好好改造，好好活着吧！我把你喜欢穿的这套西服又仔细给你熨烫了一遍，放你身边留作念想吧！”
说完，柳叶一转身，捂着脸哭着出了监狱会客室。
后面传来华聪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柳叶，你要去医院，快去治疗呀、、、、、”
她一路开着车，一路流着眼泪。白栅栏，绿茵地，还有血红的晚霞坠落的夕阳，都如世界末日一趟车窗外的景致飞速向后倒，湮入虚无、、、、、、
2
时序渐进，转眼已是暮夏。
伫立窗前，满眼的葱绿里，那些有香无香的小花，几朵几朵，一簇簇繁花似锦，虽不艳丽，却也有种淡淡的馨香，入了掌心，清冷，沉静。
几粒小石子倒也安然，稳卧于淙淙流水之间，静静地于树影之间斑驳。总有散落开来不青不紫的玛瑙珠似的葡萄串子，放着透亮的晶莹。远望，似缠绕在篱落上的紫藤，静静地传递着夏的气息。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属于我还有多久？”柳叶悲哀地摇摇头，很不舍地收回投向远处的视线，拿上准备好的存折，锁了防盗门，开车去了银行。
她在银行柜台取出了十多万元现金，准备将这些自己的工资储蓄捐赠给孤儿院做慈善基金。
车停在儿童服装批发市场，柳叶精挑细选了一百套儿童服装，她让服装老板把这些衣服叠放在车的后备箱，然后又去了超市，购买了一百套儿童玩具，一百份儿童食品，一路向孤儿院的方向驶去。
孤儿院里，老师正带着孩子们做完课间操。
柳叶的车进了孤儿院的自动开关门，孤儿院的张院长和办公室的王主任连忙迎上去，柳叶下了车，微笑着和她们握手，拥抱。
小樱桃看见柳叶的身影，禁不住喊叫出了声：“柳阿姨，柳阿姨！”孩子们欢喜地跑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柳叶。
“正好，你让老师们来拿东西吧。”柳叶说着，打开了车的后备箱。
张院长带头，老师们排在后面取出了后备箱里的物品。
“让孩子们以班为单位，排好队，开始发礼品”。柳叶说。
张院长感激地握着柳叶的手，语无伦次。
“柳厅长，你已经为我们孤儿院做了很多奉献，我们知道你也重病在身，看病也需要花费很多医疗费的，怎么好意思再连累你呢？”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干嘛！你也知道，我的病花多少钱也白花，这种不治之症不是花钱就能治愈的，还不如把这些钱花在正经地方，花在祖国未来的孩子们身上，值得！”
王主任趁柳叶给孩子们发礼品的空隙，将电话打到了宛市电视台。电视台的胡新伟主任接到电话后，亲自出动，记者扛着摄像机跟着胡新伟开车来到了孤儿院。
柳叶和老师们按次序给孩子们发放礼品。
孩子们拿着玩具，嘴里吃着果冻、大白兔奶糖等儿童食品，像过年一样穿上了新衣裳，他们欢笑着，叫喊着，这热闹的场面正好被及时赶来的记者及时追拍到摄像头里。
柳叶又从提包里取出十万元现金，真诚地递到张院长手里，动情地说：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为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实事，我就是去了那边，心里也安稳了！”
记者举着摄像头，胡主任走向前，准备采访。柳叶躲避着，快速钻进车里。她诚恳地告诫记者说：
“让我还活在人世的时候，静静地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求
你们不要宣传了。”
张院长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她动情地说：“几年来，柳厅长一直默默为我们孤儿院做奉献，她资助我们孤儿院的衣、物和人民币将近二十万，可是她坚决不让我们向外面透漏一点信息、、、、、、”
柳叶捐款，资助孤儿院十万元的事迹上了晚间头版头条新闻。
柳叶给孤儿院孩子们发放礼品的镜头出现在宛市新闻联播节目里。
知情的人，观看到了这场景，感慨唏嘘：“柳叶，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嫁了一个不爱的男人，一生无儿无女，又患上了乳腺癌，老天也真是会捉弄人，不幸的灾难怎么都降临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去了，哎！怎么好人都不长寿呢？”
“她这是在做慈善事业，也是在安排她的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