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芳折腾了几个小时,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瘦瘦小小的,不到五斤,哭起来声音颤巍巍的,天南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生怕力气大了,吓着她。
少芳生完孩子直接睡过去了,醒来后问天南她老公回来没,听到天南回答说还没,气得牙痒痒:“你说我要他有什么用?生个孩子还得我自己生。”
“他在这,你不也是自己生吗?再说,谁让你早产的?又没提前通知。”天南反驳她。
“你能不气我吗?”少芳瞪了天南一眼,“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我打电话给他时,他去订机票了,现在联系不上,估计是已经上飞机了吧。”
“我虽然是早产,打断了他的计划,可他还趁我怀孕出差呢,这样看来,他还是罪无可赦!”少芳恨恨。
“好吧,你有理,行了吧。现在喝点鲫鱼汤,我拜托家里保姆帮忙熬的,尝尝吧。”说着给她盛了一碗。
少芳闻到鱼腥味,竟然不觉得恶心了,一瞬间热泪盈眶,捧着碗汤,喝得津津有味,喝完抹了把嘴:“NND,终于又尝到鱼味了,想死我了!”
少芳和天南一样,从小在海边长大,工作后又留在了海滨城市,又不同于天南,她热爱一切海鲜,也一直没委屈过自己的嘴,可是怀孕这几个月来,少芳算是遭罪了,从头吐到尾,她不能吃,她老公当然也就没的吃,家里很久没买海鲜,用她的话说“连鱼虾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少芳砸吧着嘴,让天南再给她添一碗,天南盛好了,正要端给她,却见她正委屈地看着门外,转身一瞧,原来是何先生来了。
等他进来,把汤递给他,想让他喂少芳喝,顺便哄哄她,他没接,只是走到少芳面前,把手伸过去。
少芳很有默契,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哇哇大哭道:“呜呜,你怎么才来,我都疼死了。”她老公只是默默地把她揽到怀里。
天南难得看到少芳这种小女人的一面,忍着牙酸,把碗递到他们眼前,于是一对新做了爸妈的鸳鸯,你喂一口,我喝一口,眼神缠缠绵绵,看得天南都不好意思了。
看少芳老公回来了,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天南准备先回家,在医院忙了一天,回家看看老公和儿子怎么样,饿没饿着。
回到家时,餐厅里的灯还亮着,一家人正在吃饭,只是席间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严冰涵,她怎么来了?
莫北和他爸爸埋头吃饭,罗女士与严冰涵倒聊得挺投机的,让保姆帮自己添了一份饭,坐在莫北身边默默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严冰涵笑着问天南。
天南看着盘子里的意大利海鲜面,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还好。”
罗女士笑着补充:“是冰涵做的,味道浓郁,口感细腻爽滑,很棒啊。”虽是夸奖严冰涵,但天南知道,她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吧,自己语言干巴巴的,确实贫乏了点,你不是想听点有内涵的吗?自己为了应付这种场合,还真背了一大堆实用词汇,咳嗽了声,笑着说道:“摆盘富有立体感,食材搭配处理得当,味道饱满,又有层次感,柠檬汁的味道跳脱出来,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意大利海鲜面,掌勺的人一定把握到了这道面食的真谛,同时对生活和艺术充满热爱,才能带给我们如此这般的美味体验。”
一口气说完,举起酒杯,看着大家笑着说道:“我提议,为了这道美味,干杯!”
莫北忍着笑,和天南碰了碰杯,等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时,笑话天南:“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这种词啊?亏你能背得出来!”
天南想他还真了解自己,白了他一眼:“别惹我啊,我这会儿正烦着呢。我可是准备了一大本这种用语,小心我在你耳边念叨一整夜!”
莫北知道天南在纠结什么,无辜地耸了耸肩:“不关我的事啊,是妈妈把她请回家的。”
“那她干嘛还要叫你莫北哥?”
“我就是她的莫北哥啊。”
“去死!”天南扔了他一个枕头,既是气他,也是气自己,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还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没力气的躺在床上,闭着眼,叹了口气。
“别生气啊,我现在从上往下,从里到外都是你一个人的,忠心可昭日月!”
天南睁开眼,看着莫北如花似玉的小白脸,无力的呻|吟道:“想让我放心啊,你去整个容吧。颧骨垫高点,鼻梁磨掉,下巴垫宽点……我再好好考虑放心不放心的问题。”
“你舍得?”莫北挑|逗着天南,摆出她最爱的表情动作,成功把天南看傻了眼,然后他扑哧一笑,看天南瞪大眼张着嘴的傻样子,愉快地揶揄道:“天南,你的反应可真诚实。”
天南咽了咽口水,转身不想再理他,他起身去浴室洗澡,进去前和天南说:“我今天不关门了,你随意。”
天南躺在床上,听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正犹豫不决,突然想到,反正不花钱,不看白不看呀,于是心安理得地坐起来,尽情欣赏美男沐浴图。
当晚,夫妻生活很和谐,天南享受着这种水乳|交融的感受,随着莫北的动作起舞,这一刻,他爱着自己,自己也爱他,两人就像俗世男女,相爱、拥抱、亲吻、爱抚,简单而又纯粹。
而当莫北睡着,天南又会起身,跑到洗手间,从卫生|巾的盒子里翻出避|孕药,迫不及待地吞进肚子里,天南不能理清自己的思绪,只能任由自己犹如精神分裂般的行动。
吃完药,转身正要回房间,就看见莫北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表情冷冷,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不等天南说什么,直接走上前,拿过她藏起的药,仔细地看了一遍,转身就走。
天南战战兢兢走回房间,本来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没想到莫北安安静静地侧身躺着,不言不语。
默默躺在他身边,有些觉得解脱,天南享受着戏耍他的乐趣,也幻想过他发现真相后的打击,甚至有时会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尽快发现。可是等他真的发现了,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心里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反而觉得有些心疼、悲哀。
这之后,莫北不声不响地买回来避孕|套,告诉天南:“以后我会戴套,不要吃太多避孕药,对身体不好。”
天南扑到他的怀里,想和他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内心痛苦矛盾,找不到出路。
莫北抱着天南,安慰她:“别难过,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这么早要孩子,你还没准备好,我都知道。”
天南静静地听着他的安慰,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残忍,可是停不下来,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折磨别人,就得折磨自己,她受不了了。
而且,最近严冰涵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离婚了,她仍然和罗女士叫妈妈,两人会一起逛街、喝下午茶,最近罗女士爱上了帮严冰涵介绍对象,严冰涵还拉着莫北做参谋,她表现得大方,莫北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两人不冷不热的处着。
天南冷眼旁观,看严冰涵眼角眉梢分明还流露出对莫北的眷恋,她不说,天南也就装作不知道。
最难以忍受的是严冰涵和弟弟共处一室,看她竭力要表现出善意,细心温柔地问弟弟的兴趣爱好,天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弟弟可能仍然记得当初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对严冰涵的亲热有些抗拒,冷着张小脸,不言不语。
罗女士笑着安慰严冰涵:“别难过,孩子有些怕生。”然后转身看着弟弟,提醒他,“叫阿姨啊。”
弟弟喊了声“阿姨”,然后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被罗女士摸着脑袋说道:“这孩子……”
天南不知道严冰涵重新在这家里出没是有什么打算,她最好是还爱着莫北,如果是真的放下了,那么自己可不敢保证什么了。
少芳的月子过得很是舒爽,有月嫂帮忙,有老公驱使,她能下床了,就忙着健身塑体,在瑜伽垫上把自己撑得跟橡皮筋似的。
天南本来还想搭把手,可看她安排的挺好的,也就乐得松快。
她的女儿也慢慢长开,活脱脱少芳的翻版,看得出来,长大又是一美女,少芳看着女儿的鼻子,满脸嫌弃,没事就捏一捏女儿的小鼻梁,埋怨被她爸爸拖累了。
“孩子还小,长大就好了,再说她爸爸也不是塌鼻梁好不好。”天南受不了少芳的死样子,为孩子爸爸伸冤。
少芳嘟着嘴不说话,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说道:“烦死了,每天从早到晚耳边都是孩子的哭声,什么都不能做,天南,救命啊!”
天南不理她,由着她发牢骚,知道她在家里憋久了心里难受,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再休息一个月吧,等身材恢复了,我就回去,再不出去转转,我就要发霉了!”
“孩子怎么办呀?”
“家里有保姆看着,实在不行,就送到孩子奶奶那吧。”
“那你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少芳叹了口气:“算了吧,证都领了,办不办婚礼也就那么回事!”
天南看少芳死气沉沉的样子,有些纳闷,陪着笑脸问:“亲爱的,怎么了?”
少芳突然坐了起来,吓了天南一跳,哀怨着哭诉道:“天南,我怎么就突然结婚有了孩子呢?感觉和做梦似的,一睁眼世界全变了样!”
天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她不是害怕过这种生活,只是害怕改变,皱了皱眉,告诉她:“我也差不多吧,早上醒来,环顾四周,也会想自己怎么就突然结了婚呢,你知道的,和我们以前想的都不一样,没有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只是有些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对,对!”少芳猛点头,抓着天南的胳膊,仿佛找到知音似的,眼睛贼亮,“也不是现在过得不好,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嘣的一声,原来的生活四分五裂,你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停不下来。”
“告诉你怎么做吧,什么都别想,过一天算一天,久而久之,习惯了就好。”
“呜呜,这也太悲哀了吧,有时候想想,老公孩子什么的都有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失去了盼头了吧,反正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天南说完,忍不住一笑,“怎么聊起这个了?越说越郁闷,换个话题吧。”
少芳撇了撇嘴,重新躺回去,半死不活的说道:“没劲啊……”
“我看你是闲的,起来哄哄孩子,整理整理家务,时间过得很快。”
天南看少芳那纯属无病呻|吟,待了一会,告别回家,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的,还是别影响她了。
从少芳家里出来,不想坐车,走着走着,就走回了以前的家,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瞬间百感交集。
梦游似的走到了孩子的房间,看到桌子上相框,哥哥和弟弟手拉着手,回头嬉笑,画面美好的让人心痛。
上次回来还是结婚前,收拾了点必需品,慌了慌张跑了出去,不敢看向儿子的房间,如今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来,没有自己想象的痛彻心扉,坐在儿子的床上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看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莫北打来的。
给他回过去,他在电话那边问道:“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以前的家。”
莫北那边很快挂了电话,天南愣愣坐着,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等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莫北过来了。
打开门扑到他的怀里,四肢一瞬间没了力气,只想靠着他取暖,莫北问她:“怎么了?”
天南不说话,只是摇头,又紧紧抱着他,过了半天,回答他:“累。”
莫北半扶半抱着天南下楼,等晚上收拾好了,抱着天南躺在床上,和她聊起之前的事,天南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细说,莫北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沉沉睡去。
天南等他睡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裹着被子躲在床脚,莫北的怀抱太温暖,让人眷恋,享受久了,怕自己再也舍不得放开。
可是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手脚攀附在他的身上,脸埋在他的胸膛,呼吸着他的味道,一瞬间的僵硬后,又放松四肢,自暴自弃地依偎着他,不想再和自己较劲。
莫北起床后,没有换上天南给他准备好的西服领带,找了一身休闲装,拉着天南出去,等坐上了车,天南才反应过来,纳闷地问道:“你今天不上班了?”
莫北摇了摇头,帮天南系好安全带后,转身自顾自开车,半天后,车停在了深大门口。
天南被莫北拉着下车,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在校园里游走,然后找了间阶梯教室,听老师讲了半节高等数学课,听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醒过来后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拥进食堂,排队打饭。
下午和莫北在图书馆泡了半天,出来后又去操场转了转,等逛累了回到车里,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和他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看弟弟背着书包,快步走来,一张小脸故作严肃,问他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天南看弟弟装模作样,明明很高兴,却偏要作出嫌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戏谑地看着他说道:“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啊,真让人伤心,看来下次还是让阿姨来接吧。”
弟弟有些着急,想说什么,偏偏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说,把书包扔到后车座上,一个人生闷气,半天嘟嘟囔囔:“哼,不来就不来,我才不稀罕!”
难得看儿子这个样子,莫北和天南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去理弟弟,由着他生闷气。
一家三口在餐厅吃完饭,去楼上看电影,弟弟在前面带路,天南两人拉着手跟在他后面,排队买好票,母子俩一人一份爆米花和奶茶,笑呵呵走进放映厅。
买的是3D票,无聊的动画片,看到一半,天南就歪头睡了过去,被散场的走动声惊醒,抓住身上盖着的外套,看父子俩站在一边盯着自己看,弟弟嫌弃地摇了摇头,莫北指了指天南的嘴角,示意她擦擦口水。
“妈妈,你真丢人,在外面睡觉,还打呼噜!”弟弟大声糗天南。
“胡说!我才没打呼噜。”天南擦了擦口水,反驳道,又抬头和莫北求证,莫北笑着摇了摇头,天南有了底气,抓住弟弟笑道,“好啊,你骗我。”
弟弟挣扎着躲开,大声笑道:“我没骗你,你就是打呼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