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人眸中折射出幽幽寒光,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手指不知何时落到轮椅扶手上,尖锐的指甲在上面一下一下划动,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让大胡杨感觉很不舒服,轻咳了一声,出言打破了这种情形。
“或许对向真人来说他很弱,但咱们帮中兄弟都是寻常人,对付妖可没什么底气。”
大胡杨回头扫向三十多名手下,这些人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胆量非常,或许不会显出怯懦,只是都跟在他手底下为时不短,颇有江湖情意,他不希望这些人像上次那批人一样被打成残废,从此瘫痪在床。
对于黑道中人,人生大多旨在痛快,如果让他们瘫痪在床,没有人害怕他们、谄媚他们,不能耀武扬威,玩不了女人……那还不如死了。
“妖也那么可怕。”
这一语打断了大胡杨的思绪,回过神,瞧着向真人似乎早已经成竹在胸,说道:“这回全仰仗您老了,只要把他除掉,咱们九头帮木堂就算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剩下的那个狙击手和古武高手也就迎刃而解。”
“你的信心还不足啊,不是只要把他除掉,而是绝对能把他除掉。”
“对对对!有向真人这种绝世高人镇场,当然万无一失。”
说罢,两人略微对视了一下,都笑了起来。而这句奉承话让向真人觉得很受用,他学成一身邪术,弄得模样不男不女,就是为了绝世高人四个字,心里得意,不免有开口自夸道:“这次我布下的八门困锁大阵,乃是南巫秘术,不管他是什么妖,进了我的阵……嘿嘿,也会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
大胡杨不懂阵法,却懂得人情世故,附和道:“什么是八门困锁大阵?”
八门困锁大阵,化八卦为八门,以人血画符镇之;置东南西北四方,各一婴孩头骨,埋于地下三尺三寸;地面以坟头土覆盖半寸,中心画南巫阴雷符箓……结成之后,阵形两日不见日光,不通阳气,则大阵告成。
这是八门困锁大阵的口诀,向真人简单的讲了一下,又道:“此阵聚阴煞之气成为阴风,只要是妖进了此阵,阴风便会从周身毛孔涌入体内,封闭他的丹田灵窍,就算他有再大神通也施展不出。而且阴风会腐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从里面烂掉。”
“那要是人进去了呢?”
“对人的影响倒是不算很大,顶多会大病一场。”向真人朝二层小楼望过去,里面早已经布置好了八门困锁大阵,只等着所谓的“文楚”进去,就能让他报了断腿之仇,他有些迫不及待,“林少,什么时候能把那混蛋的父亲带回来。”
“本来现在就应该回来了,只是绕了路,恐怕要再等上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我恨得现在就先宰了那混蛋的老子!”
“向真人的心情我也明白。不过,他父亲咱们暂时还不能动,咱们还要用他父亲把他引出来……他既然是妖,他爹会不会也是个妖?”
这个问题让向真人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就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他老子是妖的话,他以前能让林少逼的跳楼?但这话倒是给提了个醒,他虽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妖,也绝对认识一个道行极为高深的大妖。”
“这为什么?”
“前些时候,我曾用他的生辰八字推演过他的生死,按说他在今年六月已经身死,可却好好的活在世上,这说明有人为他改命。据我所知,天底下道行再高深的人,也不可能有这种逆天神通,除非是近乎成神的大妖。”
大胡杨惊了一声道:“向真人你可别吓唬我,他要有这么大的背景,咱们能对付得了?”
“能篡改生死的大妖,嘿嘿,就咱们这些人,这种大妖伸出一根手指也把咱们捻死了,但是——‘”向真人转折了一下,似乎要吊大胡杨的胃口,等大胡杨问出句“但是什么”,才又开口,“但是即便大妖真的存在,现在也已经形神俱灭,没有必要担心。”
“您老说的太高深莫测,我这一俗人实在听不大明白。”
“天道有偿,篡改生死为天地所不容,天道会降下真怒雷劫惩罚。真怒天雷的威力没有什么东西能抵挡得了,大妖也不能,下场只有死。”
“那就好!那就好!别让咱们碰到个啃不动的骨头就好。”大胡杨松了口气,捏着眉头笑起来,“这真怒天雷,听起来跟他、妈核武器似的,这玩意咱们九头帮要是有,还怕什么警察啊”
向真人没有因为这句玩笑笑起来,反倒是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叫做文楚那混蛋小子也不简单,能让一个大妖用自己的命为他续命,这种机缘实在罕见,如果大妖把修为给……”
正在这时,一束刺眼的光芒,从水厂的栏杆里照射了进来。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水厂,在空地中央停了下来,率先走出车门的正是林天冠。他先向大胡杨跟向真人点头示意,迅速走到人群前面,直奔主题道:“大家都辛苦了,这边都准备的怎么样?”
“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这回劳烦向真人了,他腿上都还没有痊愈。”
向真人道:“帮里的事儿,我自然不敢怠慢。林少,人来回来么?”
林天冠点头,向商务车挥了下手,就见车上又下来三个人。最前面的人双手被捆着,嘴上封了一块胶带,晃动身体挣扎一下,却立时被后面两人死死地按住了肩膀。
这人就是江寒的父亲文付朝,他脊背微驼,头发已经半白,脸色有些暗黄,额头上皱纹很深,鼻梁上架着一副十分老旧的眼睛,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老了不少,显然在山区教学的日子很苦。
而一身穿着也是九十年代的淘汰货,领口发黄的的确良衬衣、肥大的裤子、边角早已经磨损的布鞋,站在人群前面显得非常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