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嫣的伤势比预想的严重，到第二天后的清晨，正围着围裙在厨房中准备早饭，被油烟一呛，感觉仿佛是肺部受到猛烈挤压，又咳出一大口鲜血。
等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脚步已经显出虚浮。她双手按在餐桌上，环视略微有些凌乱的餐厅，闻见空气中还微微有些江寒身上的汗味，苍白的脸上却浮出一抹极淡的欣慰笑容。
家里总算有了些人气，不再是冰冷的墙壁、不再是整洁而无情的家具陈设、不再是夜幕中的孤独灯火，这对她来说已经觉得很满足。妖！经历四十多年的漫长时光，终于又感觉到了浓浓人情味。
她想到了白玉，曾在盛唐气象里绽放出绝代风华的女妖，
女妖活过极为悠久的时间，可是生前讲得最多的还是唐时事迹，那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武三思，于夜风微凉，牡丹花在京洛的月光里盛放……
这或许正是因为女妖在那段狭小的时光里爱过、痛过、像人一样的活过，绝代的风华曾被人间尘埃摩挲出痕迹。
惊鸿一瞥，便是此生。
“这样也是很好很好的。”
她颔首浅笑，正好被从卧室里出来的江寒瞧见，问道：“怎么大早上的就这么高兴？嗯，你怎么又起早把饭做好了，这个我实在不好意思。以后这些事情都让我来做，我总不能在你这儿白吃白住。”
“这有什么不对么？”
江寒揉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后说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我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谁说的？你前天还救了我的命。”
“那也是自救，当时是咱们两个人都被困在八卦虚光剑阵里面，而且出力最大还是我师傅。说起来这个，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那个破阵法实在有些厉害，造成的伤害连我这样的体质都不能轻易恢复，我想你应该更重。”
何晓嫣刚要回答，江寒又抢先说道：“我研究了两晚，找出些医治的头绪，有个治疗妖的药方灵元散，须乌沉木、凉香石、玉叶兰花，三味主药，说是就能根除你的伤势。但这三种东西我从未听过，所以就又想出了个笨注意，我的血。我的血具有修复能力，至少应该能够暂时缓解你的伤势。”
说完话，盛了半碗鲜血的白瓷碗递到何晓嫣面前，上面微微冒着热气。
血液颜色很红，甚至在何晓嫣脸上映出入残阳般的颜色。“看起来有个恶心是吧？不过能治病的，就当我给你准备的早餐。”江寒见她怔着不动，玩笑了这么一句。
“你的身体本来就失血过多。”
“没什么，自从成妖之后受伤失血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这句话把何晓嫣逗笑了起来，她没有奢求江寒能对自己多好，可显然对方也是在意自己的，心中不由涌起暖流。
展臂紧紧抱住江寒，嘴唇翕动了半晌，说道：“我想能一直陪着你。”
“那好啊，等你伤养好怎么都可以，这个血……”
茹毛饮血不是何晓嫣这么漂亮的小妖的做法，顾忌形象，更不会在江寒面前饮下。她平伸纤掌，碗中鲜血就像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形成拳头大小的血液球，浮到掌心正上方。在紫灵火的烘焙之下，血液球宛如云蒸霞蔚的朝阳，颜色逐渐变成橘红，而最精纯的血气力量已经通过手掌流入了体内。
血气在体内运化经传肺部，感觉十分温热，仿佛是在深冬时候猛然被三四月份的阳光照到，让何晓嫣略微恢复了些活力，眼波流转之间已经没有那么暗淡。
“看来还是效果还是可以。”江寒端详着何晓嫣脸上的细微变化，略点了点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如果好的话，我每天给你一碗血，直到你好了为止。你放心！我的身体是绝对安然无恙，只要能吃饱饭养血很快的。”
“你……”
“现在咱们吃饭吧，我可真有些饿了。”
江寒的确很饿，修到原妖九变第三变后，他的饭量又增加了两倍多，每顿需五十个馒头、八斤熟肉。
餐桌上那点菜色连开胃都不够，吃完饭又到楼下买了六十个馒头，用大编织袋承了满满一袋，路上几乎一口揉进嘴里一个，再回来时竟全部吃完。这让他觉得遗留原妖九变功法的季苍老妖可能是饕餮，否则怎么越修行吃的越多？
“晓嫣，你说有饕餮这种妖么？”
何晓嫣端着下巴坐在沙发，笑道：“怎么问这个问题？让我想想……饕餮是龙之九子，龙也算妖的一种，或许饕餮也可能成妖，不过我可没有见过。如龙如饕餮这种强悍的生灵，本在就是传说中的存在，如果成妖绝对举世震惊了。”
“那古代有没有呢？白玉有没有见过？”
“记得她曾跟我说过，唐时突厥国曾有狴犴成妖，凭借撼山巨力被颉利可汗任作国师，后来带兵进犯过大唐，被李药师用道术封禁在山下，筑起七层宝塔镇压，也不知现在是否活着。是那座山呢？唉……山的名字我忘了。但既然有狴犴的存在，说不定就也有饕餮。”
江寒倒了杯温水递给何晓嫣，坐到对面，轻轻按了一下额头。没想随便一问，还牵住这么大的秘辛，不由来了兴趣，说道：“李药师就是李靖，民间传说中托塔李天王，难道托塔的事迹是从这里来的？”
“也有可能吧，古代传说大都有些历史影子的。”
“能够撼动山的力量，就以寻常一百里长的普通山脉来算，狴犴的力量也相当于现在核武器的威力，李药师道术再怎么厉害也只是普通人，怎么能镇压的住？难不成他还真是《封神演义》里面那个李靖？这个也太匪夷所了。”
何晓嫣抿了一口水，可爱笑道：“哈！你猜？”
“你赶快说呀。”
“初唐时白玉姑婆也没有未修成人形，只是后来在武三思府中道听途说来的……嗯，不过，她听来的或许比较接近真相了。你知道赫拉克里斯么？这外国神话人物的故事跟传说跟狴犴方法有些相似之处。”何晓嫣又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