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郑芝龙的最终解决方案,新出炉的曹游击,提出了“上中”两策。
上策很简单,只有五个字“效汪直故事”。
汪直是谁?
汪直,南直隶徽州人,号五峰船主,嘉靖年间最著名的海盗和商人。
著名的“种子岛铁炮”,就是汪直路过种子岛时,船上的葡萄牙人传授给种子岛大名的。当然,大名也不是白学,当时有送女儿陪睡。
嘉靖中叶以后,明政府开始施行海禁政策。时任浙直总督的胡宗宪主张对汪直招安,双方起初洽谈愉快。然而当汪直放松了警惕,在西湖游玩时,却被时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随后被处死。
以汪直被处死为标志性,事件,这之后就进入了历史上有名的“嘉靖倭乱”时期。
......
曹游击现在也是这个意思:以招抚洽谈为诱饵,将老郑骗到福州城,然后一刀咔嚓完事。
这个方法可以说是多快好省,环保无污染,谁用谁知道。
至于老郑来不来?那是毋庸置疑的,看看曹游击自己就知道。
除非老郑想一辈子飘在海上当游击队长。只要他还想招安,还想做正规生意,还想领一张官府发的工作证,他就必须过这一关。
老郑是不惮于冒这点风险的:郑的本质是商人,他的思维方式和纯海盗不一样。
历史上老郑曾经多次去敌对阵营谈判,包括有贸易争端的荷兰人,包括泉州知府蔡善继,包括熊文灿本人,老郑都是只带少部分人马去洽谈。
当然,大部队也没法带。所谓的“XX亲率万千部众前来归降”,其实就和后世电视里签约一样,大佬装模作样在闪光灯前签几笔合同——真正的谈判过程早就结束了,这就是个仪式。
如果在双方还没有谈妥的情况下,郑氏就带着所谓的大部队威压在泉州或者福州港外,那叫造反,不叫谈判。
所以,曹游击提出的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方案:老熊只需要表露出善意,然后接见郑芝龙,等此獠一进福州城......
然而老熊把这条上策给否了。
......
关键词:坏名声。
一刀斩了老郑,穿越众是爽了,但是黑锅又让老熊背了。
尽管历朝历代官府都没什么节操,诱杀盗匪之事层出不穷,但是熊文灿明显不属于那种官场愣头青:当年汪直被斩,那也是二愣子巡按王本固干的,和一心招抚的胡宗宪可没什么关系。
老熊还有更深层次的顾虑。
一刀斩了郑芝龙是痛快,但是海盗们随后再推举出一个首领的话,又该怎么办?
如果穿越众不像他们嘴上说的那么给力,平灭不了新海盗团伙的话,到时候老熊就彻底完蛋了——没人会和老熊再谈招抚,因为他诱杀了前首领郑芝龙,信誉值成负数了。
尽管曹游击一再拿脑袋担保,只要郑芝龙前脚领便当,那帮乌合瓦聚的表面兄弟们,就会第一时间翻脸互砍,然后官军只需要事后挨个收拾就好......然而老熊不信。
老熊不是穿越者,他不知道历史上郑芝龙前脚就抚,后脚契兄弟们就翻脸把他和几个本家都赶回了福州,老熊也不会知道,当老郑缓过一口气后,是如何在今后的岁月里,挨个将表面兄弟们都送上西天的。
从熊文灿的角度的来说,官府出面直接砍了郑芝龙,这才是下策。他必须给自己和官府都留下后路,这是一个正常上位者肯定会做的选择,没毛病。
......
好吧,既然上策没戏,曹游击这里便把中策拿了出来。
中策的前半部分和上策是一样的,老熊先期必须配合接见郑芝龙。接见完成后,老熊甚至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亲送郑芝龙上船回巢......这之后就没老熊什么事了,后续工作由曹游击麾下的新任把总沙和尚来解决。
熊文灿听完此策后,不出所料,很快表示了同意:这种既不败坏名声,又可以左右逢源的事,老大还是愿意尝试一番的。至于郑芝龙事后出海找不到了......海面上风大浪急,关他老人家鸟事?
两天后,福建巡抚熊文灿第一次主动召见了郑芝龙在福州的喉舌:福州府同知林书第。
林书第当天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大喜过望,急匆匆赶去了“恒广康”绸缎店。
而坐镇恒广康的芝龙族亲郑三才,得到消息后丝毫不敢怠慢,连发水陆两拨信使奔赴厦门,去通知老郑前来福州与熊文灿会谈。
郑三才不知道的是:他的所有活动,包括两拨信使乘坐的船只,出入的路线,此刻都已经暴露,被人记录在案。
于是乎,就在普罗大众毫不知情的局面下,福州城里发生的这一场重要的,能影响到历史的变革,悄悄完成了。
与此同时,一张暗网也已经张开,带着浓浓的杀机,隐藏在迷雾背后;只等郑芝龙,这个17世纪优秀的商人/海盗/外交家异日落入网中后,便要发动杀招,让其万劫不复!
......
福州城里的故事,暂时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5月底,瑞安号出使福州的第二天。
“元斗”号这艘沙船,是穿越众来到大明后,第一批入手的中式船之一。
700料的元斗号为穿越众服务到今天,已经经过了两次大改。
第一次是在塘庄的时候,当时穿越众要突袭大员岛,给元斗号加装了各种电子仪器和舷外机。
第二次就是最近了。被划拨到勘探队麾下的元斗号,又一次接受了改装。
这次改装是奔着探险去的,所以元斗号特意加固了底舱,调整了舱室空间,并且在甲板上配备了简易吊杆和小艇,最后是木煤气动力系统。
改装完毕的元斗号,此刻正焕然一新地停在大员码头上,准备出发去台北寻找硫磺,铁矿和黄金。
而潘明忠和雷剑这两个正副队长,正在船头指挥水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和潘明忠这个驴友不同,雷剑可是正儿八经的地质学院科班生。可惜的是,学非所用:雷剑在穿越前,是在非洲给人家开车的。确切的说,是给那些去保护区拍狮子的摄制组当司机的。
穿越后他起初也是无所事事,直到勘探队组建,雷剑才算是熬出了头。
收拾利索后,元斗号就悄悄出发了,并没有什么热烈的欢送场面——前段时间考虑到来大员的船只日益增多,每天迎来送往太耽误事,老夏已经下了命令:今后非本部门人士,一律不得迎送船只。
孤零零的勘探队现在一共就2个穿越众,这会全在船上呢,所以不可能有本部门人士前来送行......
......
元斗号驶出大员航道口后,一反常态,并没有直接北上,而是出门左拐,径直沿着台湾海岸线开始往南行驶,直奔台湾最南端的垦丁角。
潘明忠和雷剑是这样策划的:大员距离台湾最南段的垦丁很近,只有不到一天的海程。所以这次出航,元斗号应该绕过垦丁角,改从台湾岛外海岸北上。
这样的航行路线,可以让元斗号一路上顺便勘查台东和花莲这两个地区。
位于台湾东海岸的台东沿岸,是此次勘探的重点目标。
台东和花莲交界的秀姑峦溪口,在后世,是一处富集磁铁砂的滨海矿区。包括台北海滨的铁砂矿在内,两处矿场每年加起来产量是万吨左右。
这点产量,在后世的兔子面前,就和没有一样——2017年,兔子进口了11亿吨铁矿石......
然而现在是17世纪,可怜的窑区基地,最近刚刚把下半年的铁矿冶炼能力,预估到500吨这个高级别......这已经很不错了,多亏福州那边运来了一些铁料船。
所以富集在滨海河口,开采容易的铁砂矿,就是穿越势力在逐渐对外伸出拳头后,需要第一时间收集资料的战略资源。
......
另外,花莲的矿产资源也是很丰富的,不但有各种蛇纹石、玫瑰石、大理石、台湾玉石资源,还有一些少量的金属矿。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蛇纹石。
蛇纹石含有大量的镁,可以制造多种耐火材料。
另外,蛇纹石与鸟粪石一起煅烧,可制成钙镁磷肥。这种肥料用于玉米、薯类、豆类以及块根、块茎类作物,效果很好。
而农业公司目前在台南地区,正在大面积种植的主力农作物,正好就是上述这些品种......所以,蛇纹石也很重要。
时间很快就在潘明忠和雷剑的讨论声中过去了。元斗号清晨出发,一路乘着北风南下,傍晚时分,便看到了色泽明绿,台湾唯一具有热带气候特征的垦丁海岸线。
当烈阳沉入海面后,元斗号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满天繁星中,打开了雷达和声纳,一路绕过垦丁沿岸清澈透明的珊瑚海区,毫不停息得继续往南驶去。
当天夜里10点,元斗号绕过了垦丁,开始沿着台湾外岛岸逆风北上。
这时候航速就下来了。负责值夜班的潘明忠,不得不通宵待在艉舱里,利用步话机和挂在桅杆上的高音喇叭,一边和指挥船员转帆的大副沟通,一边及时通报前方海况,以免触礁。
逆风航行是艰难的。一夜过去后,元斗号居然只跑了30公里的直线航程,远远望去,船上的人看到了垦丁东岸的一处地标:鼻头礁。
好在老天爷似乎也觉得这样航行太寂寞,所以在早上10点的时候,元斗号的雷达屏幕上,多出来一个自北向南航行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