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们,天界的彼岸,再见!”
这离别的话语,萧弋说得越是轻松,越是无所谓,越是嬉皮笑脸,在弥留前一刻,就越是颤动人心。
想着刚刚相识相知,刚刚对这同生共死的情谊甘之如饴,一切便要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烟消云散,谁不更加珍惜?
当一切都将彻底归于‘大寂灭’时,少年们,唏嘘不已,泪流满面!
在泪眼模糊中,盯着萧弋的身影,留恋着彼此,留恋着有彼此的这美好世界。
但几名小汉子,还是都努力挂起了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斩钉截铁地齐声道:
“天界彼岸,不见不散!”
“嗯。”
萧弋转身,便欲朝车顶上跳去。
“小男人!”
断月猛然叫了一声。
“咋滴?”
萧弋扭头。
断月想起了与他第一次在寒潭相遇时,瞧见的他身上那一寸寸光洁干净的肌肤;想起了在巨树之巅抱着他时,他传来的那一丝丝体温,眼含热泪,昂首对着萧弋大声道:
“看你转身要走,我心里居然猛的一疼!像被刀刺,像被针扎,又像被万虫啃噬……我懂了,这一定就是‘男女之情’!谢谢你,又让我领悟和体会到了,一种新的感情!”
“哦……”萧弋咧嘴一笑,“那么以后再叫我时,麻烦能不能把那‘小’字去掉?”
“把‘小’字去掉?你是说,以后都叫你……”
断月蹙眉,又恍然大悟状:
“男人?!”
“哎!”
萧弋夸张地应了一声,露出一个无比满意的表情,陡然拔地而起!
落在车头,立即朝前方极目远眺。
此处离森林边缘兴许只有两三里地了,更加平坦而开阔,参天巨木已变得稀疏,而其他稍矮的林木灌木蔓藤野草,已早被之前经过的兽潮冲击得一寸不留。
百丈之外,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黑色的兽潮正呈圆弧形,急速涌来。之前那颗玄雷造成的空白,就快被填上了。
再转身环视,左右、后面和天上,追兵一刻未停。
它们之所以刚才见断月跌入车内,车顶变得空无一人,也未再遣雪猴上来收拾清理残局,看来是觉得没有那必要了。
合围即将彻底形成。追兵估计想和在前方堵截的、付出了巨大牺牲的同类,一起分享最后的胜利和复仇的喜悦……这,也只是很快便能达成的、毫无疑问的事情了。
可此时,追兵一看车顶上又冒出来一个羸弱的小子,就同时一愣。
这啥意思?
刚被打残一个黄毛小丫头,现在又蹦出来个小毛孩子?
你这羸弱的小毛孩,是想凭你那把小小的身子骨,最后再挣扎一把?
还是在车里憋得绝望了,主动跳出来自杀?
嗷唔,呜嘎,呜呜呜呜……地上追击的冰刃豹,雪猴,天上的铁羽鸟,冰雹鸦,三眼寒电禽,甚至左右两面更远处的走兽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嘶叫起来。
那叫声里,充满了蔑视,讥讽,和挖苦!
萧弋却充耳不闻,又面朝前方,淡然站定。
“天界的彼岸?呵呵……再好,现在也不是去的时候!”
“就算要去,也不该是以没有名气的自裁方式!”
之前车里,除了开车的侯晟离不开驾驶台,所有的小伙伴能战斗的都已经身负重伤彻底失去了战力,大家当然会绝望,会无奈地接受全部陨落在这里的凄惨命运……
至于萧弋自己,年龄最小修为最低,又受了重伤,早已经被他们给当成了空气,彻底给忽略了。
可你们不知道,我萧弋的伤,早好了个七七八八了吗?
你们不知道,我萧弋这团空气,是他|妈一团永远不会不作努力就自动在敌人的面前消散的乌烟瘴气吗?
见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摆出了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艹,懒得跟你们啰嗦和解释了……
若不是好心的断月办了坏事,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老子早跳出来给这帮子禽兽,拼命添堵了!
“伙计们,都准备好,我要扔了!”
萧弋诡笑着,朝车内喊道。
牛二和虎六,闻声都立即闭眼,双手抱拳置于下巴处,嘴里开始念叨听不懂的兽蛮语言。
兽蛮们相信,只要心怀虔诚,伟大的兽神就会来接引自己的灵魂,前往天界彼岸。
刘明用手将颊边一缕赤发放到了嘴里,用牙齿紧紧咬住,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滴滴答答的落下。
侯晟飞速环视了车内一圈,既看伙伴,又看他的爱车。最后将头埋在了驾驶台里。和爱车一起化为飞灰,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落幕结局。
温乃文盘腿而坐,眼珠子一转不转不知道盯在哪里,在想些什么,上半身挺得笔直,看上去是想在死前,努力维持天铭城大天才最后的尊严。
而断月因消耗过度受伤太重,已彻底侧躺了下去,头枕着手臂,盯着车顶萧弋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萧弋在车顶上抡圆了膀子,“走你!”
铁疙瘩翻着滚地飞出,在空中画出一段完美的抛物线,触地。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车内众人全都本能的浑身一抖,闭上了眼睛,“完了!”“结束了!”“爹,娘,儿不孝,先走一步!”“伟大的兽神,请接受俺!”“师傅,对不起了,没能完成任务……”
紧接着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众人也开始瑟瑟发抖。
可等了两、三息,又都陆续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咋的啊?没死啊?
啪啪啪,一块块的凶兽内脏、肠子、碎骨头烂肉,又被鲜血暴雨带着,飞**了车内。
“哈哈,爽!”
萧弋在车头迎着血雨,舒爽地大笑,又抡圆了手臂,朝着前方左侧,“走你!”
这是因为前方地势因开阔平坦,一颗玄雷已清理不干净密度更大和前冲速度更快的兽潮,于是再来一颗。
轰的又一声巨响,又飞来一阵血雨淋了众人一身,众人更是诧异。
侯晟一扫面前的光幕,率先反应了过来,“这小子不是要自杀,是在开路啊!”
“什么?”
众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温乃文大叫道:“萧弋,你疯了吗?这样作又有什么意义呢?激怒了追击的雪猴和天上的那些怪鸟,大家不是又会死得毫无尊严可言了吗?”
在愤怒的兽鸣声中,萧弋吼叫了起来:“乃文哥,你好好给我坐着!谁他|妈说我们就必死无疑了?我萧弋的战力,可还没丧失呢!侯晟,把车给老子驾稳了!赶紧冲!”
“你,你,”温乃文气得有点儿语无伦次起来,“连断月都重伤不起,你以为凭你,能和这么多疯狂的元兽抗衡?”
“连断月都叫我男人,你说呢?”
扔完玄雷开完路,萧弋已立即转身观察起身后和天上元兽的反应来。
“大哥大姐们,之前,都是你们罩着我萧弋,现在嘛……”
他一边观察,一边舔了舔嘴唇,幽幽道:“该我,来罩你们了。”
该我,来罩你们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
我们五个人浴血奋战,也抵不住这么多元兽的疯狂进攻,人人身负重伤半死不活,你一个人,年龄最小,修为最低,之前也受了伤,拿什么,来罩?
“弋弟,别闹了。玄雷赶紧扔一颗进来,嘭的一声就万事俱休,大家也落得个轻松干净。”牛二就耐心劝道。
“就是啊弟弟,别逞那能了。英雄归英雄,可你这做派,实在太过棒槌。”刘明开始有些不满的蔑视起来。
萧弋已激活了两枚武灵,拔出了‘定海虎皇刀’。
一听这话,陡然爆发:
“别他|妈叽叽歪歪!不拼死一搏就自己寻死觅活的,从来不是我萧弋的作风!侯晟,关闭车顶!老子要和这帮子傻禽兽,决一死战!”
“不!不可能!要死一起死!”侯晟竭斯底里地决绝回道。
萧弋又挂起一脸的苦笑,反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导:
“侯晟哥,相信我,车顶一关,从天上来的空袭就奈何不了你们,我也才能不分心,全力自保。刚才断月是怎样负的伤?都忘了吗?”
车内众人,这时才彻底明白过来,这小子,心里早就做好这决死一搏的打算了。
看前方这情况,也许再投掷一两次玄雷,就能彻底冲出森林,冲出兽潮。
前提是,必须要有人在车顶,拼死完成这个任务。
原来,他说的罩我们,是用他的命,来罩我们。
就算他死,也要努力为大家争取活下去的时间和机会!
“萧弋……”
车内六人,全都开始泪涕横流,泣不成声。
“别让我分心,关车顶!!!”
萧弋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因为元兽的地面部队和空军,眼见两颗玄雷又令成千上万的同类瞬间尸骨不存,疯狂地嘶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那你要向我保证,会努力地活下去!”侯晟泣呼道。
“我保证!我萧弋向你们保证!”
“你们都给我记着,我萧弋,年龄虽最小,修为虽最低,却是来自于东域大夏王朝上京的黑铁勋贵排位第九萧家的棒槌少爷,声震四海的棒槌会老大!怎么可能被一帮子丑陋的小鸟小猫蠢猴子,轻易的搞死?”
言下之意,兄弟们,如果我真死了,请为我回家看看爹娘,亲人,还有大夏上京的兄弟姐妹们。告诉他们,我萧弋在上古时空碎片里,是站着死的。再到我的衣冠冢前烧张纸上柱香,就行了。
这份情义,我永记心间。
我萧弋,在天界的彼岸,等你们。
不管几十年,几百年,都会等。
“好,你他|妈是条汉子!我侯晟,会一辈子替你尽孝!”
侯晟一拳砸在驾驶台上,咬牙切齿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哗的一声,车顶,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