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不喜欢欠人情。
特别是欠一个外表恬静内在强势还不太熟悉的女人的情。
因此他今天放下了手头大把紧急的事情,也要来赴这三日之约。
这一来,他就发觉自己好像一条小池塘里的大鱼,被突然放进了一座漫无边际的大池塘中,成了一只渺小得不能再小的虾米。
区区一个门卫都是窥天境,你能比?
府邸大得内部交通要靠昂贵得不敢想象的传送阵,你能比?
黄金慕容世家的底蕴甚至比大夏殷氏皇族还要深一分,富可敌国权倾朝野,传言果然不虚!
说实在的,刚刚才为家族立下了堪称具备历史转折性的汗马功劳,几天来被各种各样的赞美和崇拜包围着,被各方人等麒麟天骄麒麟天骄的叫着恭维着,要说萧弋的内心没有一点点的得意和膨胀,那是假话。
但从走到慕容家府邸大门口那一刻开始,他便觉得这份得意和膨胀,实在是可笑得很。
跟慕容家相比,之前侥幸震退的青铜陈氏,简直是不值一提。
在这样真正的大世家中的所见所闻,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萧家要走的路还远得很!
单就这一点感悟而言,今天这趟就算没白来。
刚从传送阵里头出来,就看见两名身着奢华的慕容家公子,又令萧弋一愣。
二十来岁的真武境?
天……
自己的爷爷萧远山修炼了多少年?也不过才逐道境!
才打过交道的青铜世家陈氏家主陈飒倒也是真武境,可他又多少岁了?更别说他这修为,还是靠大肆疯狂的吸收女子元阴生硬堆砌起来的,又如何跟对面这一位一看就知道根基扎实无比的真武境相比?
能栽培出如此年轻的真武境,这就是黄金世家深厚底蕴和超凡实力最直观的体现。可想而知,在这座府邸里头,定是人才如蚁天骄如狗。
所以自己这位凡人眼中口中所谓的‘麒麟天骄’,在别人的眼中一定是个天大的笑话吧?
呵呵,你别说,还真是一个笑话……
因为这位二十来岁的真武境紫衣华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家家主嫡长子、世子爷、慕容瑾的亲大哥,慕容光!
慕容光,这是一个凡人不敢轻易提及的名字。
一旦提及,便有可能招致无妄之灾杀身灭族之祸。
哪怕只是想上一想,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这没办法,无论是权势身份地位天赋战力,他都高得令人窒息,凡人又哪里有直呼其名之资?
他看上去长得英俊斯文儒雅白净,身型并不魁梧,就修武之人而言甚至算是有些纤瘦了,但举手投足间暗藏风雷,呼吸吞吐间龙蛇飞动,总之人如其名,就像一道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的亮光,一瞧便睁眼如盲。
而他身边另一位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但气质气场明显比他弱了几分的黄衣公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慕容定。
慕容定是专攻铭文一道的大天骄,也负责着家族中相关部分生意。
这两兄弟从传送阵出口并肩而出,一边走,慕容定一边无比兴奋地向慕容光禀报着此次出行的收获:
“可真没想到啊世子兄,我们进攻拓展海外市场一直困难重重进展缓慢,没想到这一次竟凭着谨妹研制的各型焰火铭文从最难攻克的大华帝国打开了缺口!”
大华帝国,在中域战国群雄争霸的大局之下,综合实力还远超大夏一头的老牌帝国。百年来群雄很有默契的一起休养生息,生意上的往来自然也就多了。
“帝国新帝登基举国欢庆一月,您想那需求量得多大?真是赚翻了!”
世子爷慕容光听着,面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淡淡问道:“后续拓展如何?”
慕容定更是眉飞色舞地邀功:
“这批焰火铭文的瑰丽效果一现世就四方震惊,价格又比竞争对手的劣品还低了一成,新帝和帝国礼部当然十分满意,已指定我们为长期唯一供货商,慕容家铭文招牌也因此一炮而红!”
慕容家虽是大夏持圣玄和铭文两道牛耳者,但过去放在整个中域来看,并不算佼佼者,产品并无竞争优势。
想要把相关生意拓展出去,自然是困难重重。
“紧接着,楚、吴、魏等国的订单也接踵而至,现在已经是供不应求了。同时原本被中兴商会牢牢把持的几大转售商也纷纷转投了我们,总之啊,您是没瞧见,把中兴商会那帮鳖孙气得直吐血呢,笑死人了……”
中兴商会,发根并崛起于历来最擅商道多出超级大贾的鲁国,如今生意遍及整个中域,特别是垄断把持了慕容家最想切入的圣玄和铭文两道,是中域商界无人可撼动的超级庞然大物。
慕容家想走出大夏王朝,自然被其处处阻挠环环阻击又毫无办法,憋屈得想死。
“呵呵,办得不错,”慕容光这才微微笑道,“既然牌子响了,渠道开了,接下来还要辛苦兄弟把产量抓一抓解决供不应求的问题才是。此事我会寻机禀报父亲大人的,少不得记你一大功。”
慕容定眉开眼笑立即躬身:“多谢世子兄提点照拂了。”
慕容光瘪瘪嘴,示意这才刚刚开始呢,别太得意骄傲。
这个兄弟办事虽算利落,可惜就是格局器量太小,哪里又知道父亲大人和我慕容光的伟大抱负和理想?
成为大夏王朝三大黄金柱梁,这只是万里征程打下了可以迈出大步的根基而已!
未来我们慕容氏,要成为跺一跺脚,整个中域都抖三抖,万世流芳,堪与上古时代那些足以改变大陆格局的大圣世家齐肩媲美的伟大世家!
而想要实现这个伟大理想,商业是根基。
因此想要继续扩大铭文这一块生意版图,尽快开发出更多的全新的高性价比的其他类别的铭文产品才是关键!需求总量微乎其微的焰火铭文,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一战的成功,还是堪称意义非凡的。
谁能想到,恰好是铭文当中最为偏门又小众、也被竞争对手忽视掉了的焰火铭文,帮助慕容家打开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缺口?
现在牌子响了,渠道有了,一直被其压得死死的最大竞争对手也终于遭受到了一次犀利的反击,还不大展拳脚乘胜进击扩大战果,更待何时?
两人边走边说各有所想,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瞥见了萧弋。
慕容家是什么地方?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面生得很,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家里来的小土鳖?
世子爷上下打量他一番,扭头蹙眉问向了慕容定:“这谁家小娃?”
慕容定摇了摇头,盯着萧弋面色就阴冷了下来:“你谁啊?没见世子爷问你话啊?”
萧弋不卑不亢,微微颔首,有礼有节:“上京黑铁勋贵萧家,萧弋,见过世子和这位公子。”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姓甚名谁,听慕容定说是世子爷,称一声‘世子’可以了。
又不是我萧家的世子,还加什么‘爷’?
听你们刚才这一番谈话,我萧弋是你家的财神爷还差不多!
“萧弋?哪个萧弋?”
谁人见着我慕容家的世子爷和我这手握财柄的慕容定不是膝盖发软马上磕头作揖的?
慕容定又何时见过如此吊的小子,一下子就发飙了:“我管你是谁,一个小小黑铁勋贵家的小娃,敢不行尊上大礼?想死还是怎么的!”提步抬手就想一耳光朝萧弋扇去,被慕容光伸手止住了。
“萧弋?萧弋……”慕容光再次饶有兴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萧弋,突然咧嘴微笑了起来,“噢——就是大闹我三妹册封宴的那个棒槌少爷是吧?”
当时慕容瑾的册封宴两人都外出有事不在场,事后听说了又笑又气。照理说该主动出面收拾萧弋的,后来一直忙,再说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大事,就好比大象懒得跟蚂蚁计较,就搁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这该死的蚂蚁竟主动送上了门来!
“棒槌少爷?你就是胆大包天得竟敢玷污我家上京圣女清誉的棒槌少爷?”
慕容定闻言震楞片刻,仰头大笑:“哈哈哈,还真是棒槌得可以啊!早就想一脚踩死你了,我没来找你算账,你却主动来送死?哈哈哈,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笑声陡然一收,慕容定怒视萧弋厉声爆喝:
“跪下!!!”
心想就这一声,便要吓得这蝼蚁肝胆俱裂,跪地受死!
谁曾想萧弋的衣袍都没动一下,反倒是微微挺胸,负手而立,盯着两人不动如山,眼中渐渐露出一丝不为所动无畏无惧的傲气。
这姿态,这目光,就一个很简单的意思——
你谁啊?我跪尼玛啊跪!
竟敢忤逆我连皇子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慕容定?这小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当着世子爷的面,萧弋的傲姿彻底激怒了慕容定。
慕容定恨得咬牙切齿,鼓荡元气,足下绽开层层叠叠的气浪,满腔怒火震荡得四周的传送阵阵圈都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古怪共振,只想怒然暴起,一手捏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定少爷!”
危急之时,一声焦急的女声止住了慕容定。
三人一齐扭头,见是一位可爱俏丽的紫衣少女,急匆匆走来,一头的细汗,显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慕容瑾的贴身侍女,阿紫。
接了门卫的报告,特意过来接萧弋的。
阿紫一进来,赶紧对着慕容光慕容定躬身行礼:“世子爷,定少爷,这位萧弋公子可是三小姐今日特意请来的贵客,也不知怎的就惹恼了两位,定是有什么误会!无论发生了什么,还请两位高抬贵手,别让阿紫交不了差呢。”
什么?
三妹这是搞啥名堂啊?
棒槌少爷调戏上京圣女这事儿闹得整个大夏都沸沸扬扬的,她怎么还主动请这登徒子上门来了?
慕容光慕容定两个面面相觑一番,懵圈得很。
可是阿紫的话,又不敢不信。
三妹这个家里头比天还大三分的大宝贝儿,谁人又敢招惹了?
特别是这拓展生意版图的关键时刻,若是惹恼了她撂了摊子,父亲大人那里又该如何交待?
慕容光心头虽大为疑惑,也只能朝阿紫随意摆摆手,示意把人带走。尔后大步离去,慕容定再怒,也只能疾步跟上世子爷的步伐。
“真是奇哉怪也,三妹到底想的什么?怎么什么死猫烂耗子都往家里招啊?”
一边负手低头疾行,慕容光还一边忿忿的嘟囔。
“就是啊!难道是想亲自收拾这个玷污她清白的纨绔?”
慕容定也抠着头,一脸的疑惑。
“萧公子,请跟我来……”
见送走了两位不知为何发怒的大少爷,惊魂未定的阿紫强自摁下心头狂跳,又对着萧弋彬彬有礼。
萧弋感激地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如果不是阿紫及时赶来,刚才一场结果难料的冲突难免。
对方的世子爷毕竟是真武境修为,慕容定的修为比自己也只高不低,差距太大,萧弋占不到任何便宜。
真被黄金世家的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少爷弄死了,又有‘调戏圣女’那失理的破事在先,萧家还真没地儿说理去。死了也白死。
这就是家族必须尽快崛起,自己的修为更是必须尽快跟上的道理所在。
实力,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赢得别人平视和尊重的资格!
“刚才是怎么了?早知道我该到大门口迎接萧公子的,吓死奴婢了!”阿紫一边带路一边捂着胸口,揣揣不安问道。
对这名懂事知理的侍女,萧弋的印象还算不错,无所谓的微笑道:“没什么,也是我之前给你家这两位公子爷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怪不得他们。”
未来,我萧弋一定会给你们留下无比深刻的‘好’印象的!
萧弋心道。
“嘻嘻,说得也是,”阿紫闻言暧昧地嗤笑道,“之前萧公子胆子多大啊,搞得满城风雨的。不过后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自从你画了那幅‘鬼画符’送给三小姐后,三小姐就像着了魔似的天天念叨你这登徒子的名字呢。”
呃……
萧弋闻言终于绷不住了,有些尴尬地抠起了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