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娅有些拿不准是否应该要回去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遍地清辉。阿西娅踩着月光最终还是回到了休息区。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打算直接和衣躺下,却有一个声音轻轻问她:“你去哪里了?”
阿西娅吓了一跳,险些就叫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朴恩贝还没有睡。孙娜已经睡了,呼吸浅浅的,缓慢绵长。阿西娅小心地靠近朴恩贝,在她手上写下:“只是走走,没去哪。”
“只是走走吗?”朴恩贝看着阿西娅,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撒谎的不懂事的孩子。
阿西娅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但还是点点头。
“好。”朴恩贝摸摸阿西娅的头,一遍一遍顺着阿西娅的头发,“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知道吗?”朴恩贝看着阿西娅的眼睛,“不然我会担心的。”
阿西娅认真地点点头,朴恩贝就像是一个好朋友,让阿西娅在陌生的环境里有所依靠,朴恩贝的温柔,让阿西娅情不自禁地想要依靠,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去睡吧。”
朴恩贝像逗小猫小狗一样哄着,阿西娅想到朴恩贝一直没有睡觉是因为担心她,心里不由得十分愧疚。
阿西娅站起身往回走,身后的人眼神幽深。朴恩贝的目光落在阿西娅的后腰上面,仿佛可以穿过衣服看见衣服之下的印记。
察觉到朴恩贝的目光,阿西娅扭过头有些不安的看向朴恩贝,她不知道那道极具探究的目光是不是她的错觉。
朴恩贝的身体一半沐浴在月光里,一半还在黑暗中,但看着她,笑得温和。
阿西娅放下心来,躺下睡去了。
朴恩贝看着阿西娅的侧脸,笑容褪去,脸色冰冷。
每个人都有秘密,谁都不例外。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的秘密,只要你不会被这些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么一个人守着多少秘密都没有关系。
朴恩贝这几天又有了一个新的秘密。
半个月前,朴恩贝坐上了从韩国偷渡到非洲的船。朴恩贝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她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却又不知道那是哪里,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却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这艘偷渡的船去哪里?起先朴恩贝也不知道。偷渡的钱是朴恩贝卖了身上的一块玉换来的。
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偷渡成功后,遇到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吵闹的漂亮女人完全可以说是巧合,朴恩贝偶然看见那一份关于“世界古典美女精英赛”的宣传,心里升腾起强烈的预感,她要去这个地方!
在三无旅馆里偷偷摸摸敲晕了一个女女选手,把人绑在椅子上,朴恩贝洗了个热水澡,化了妆,收拾了人家的行李,拿走了人家的参赛牌,成为了比赛的一员。
路上,完全没有人发觉这件事,朴恩贝小心谨慎,从不说话,秉持着“多说多错,多做多错”的原则,小心翼翼。
再怎么小心,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在大卡车上昏昏沉沉的时候,朴恩贝随手将背包里有的一串手链拿了出来戴在了手上,旁边一个法国来的艾米丽却瞪大了眼睛:“你这个东西好眼熟,我好像在那个谁身上见过……是谁呢?”艾米丽晕车很厉害,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嘟嘟喃喃:“……是谁?我怎么再没有在车上见过这个人了……?”
闻言,朴恩贝内心紧张,煎熬了一段路,在一次停靠的时候,朴恩贝趁人不注意,把艾米丽打晕了扔在树林里,又赶紧返回车上了。
但是后来朴恩贝后悔了。
比赛少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朴恩贝惴惴不安,可是真的没有人发现这个事情,知道朴恩贝看见了阿西娅。朴恩贝能够记得来参赛的所有人的脸,事先她就把所有人都记住了,朴恩贝可以肯定,参赛选手中绝对没有这个人!
但是算上阿西娅,人数刚刚好……
没有探究阿西娅是如何混进来,无非也是跟自己一样,也没有探究阿西娅有什么目的,朴恩贝只是将阿西娅放到身边,时刻关注这个长相美丽魅力十足的“假哑巴”。
朴恩贝重新躺下睡觉,黑暗中,同一个屋子的孙娜睁开眼睛,露出十分不耐烦的表情,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了。
进入系统修复的第三天,也就是自由修复比赛的第三天,世界古典美女精英赛的各位参赛选手依旧各自努力给自己拉票,而远古文物修复大赛的参赛队伍也只剩一天的时间可以赚取自己的选票。
早上就那样过去了,中午的时候,故宫代表队的队伍公关频道收到新的委托,约定了下午的时候过去进行修复。
如果问说世界上有没有那么多巧合,说有,很多人是不信的,可是又有多少事,不用“巧合”二字,竟完全找不到合理的发生理由。
这个巧合就是这一天下午的委托,故宫代表队遇见了朴恩贝。
后来的回忆中,朴恩贝感觉到,从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真实感,即使她吃了很多苦头,但她一直觉得这可能是一场感觉比较清晰的梦罢了。每一天,朴恩贝都在祈祷睁开眼睛,他就能从梦里醒过来。
直到林海南走近,朴恩贝的目光完全没有办法从这个人身上移开,这个中国男人高大帅气,眉目俊朗,身上带着特殊的气场,沉稳大气,或许就是他的美丽所在,他就像一缸老酒,散发着馥郁浓烈的酒香,还没看清楚,还没来得及品尝,人就醉了。
朴恩贝就沉醉其中,一瞬间,心跳加速,肾上腺分泌肾上腺激素,大脑分泌多巴胺,强烈的感觉让她突然清醒--她是鲜活的、没有在梦中。
那种奇怪的感觉,突突、突突的心跳,林海南从来没有过,但他敏感地发觉,是坐在对面的这个女子的原因。但林海南感觉不舒服,一抬手,一抬脚,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似乎受到了阻碍。
--时间的流速变慢了,而且在渐渐地更为缓慢,林海南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停住,他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似乎不知道她在影响周围的时间。林海南锐利的目光使朴恩贝一震,电光火石间,朴恩贝意识到了周围的安静,好像时间停住了一般。
朴恩贝屏住呼吸不知所措,林海南却随意的打了个响指,“啪”地一声脆响,时间又继续流动,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包裹住朴恩贝,一时间,她猝不及防。
看着朴恩贝露出茫然不知所错的表情,林海南皱起眉头,目光却没有再在朴恩贝身上停留,而是看向她身边的委托方,似乎再也没有兴趣看她一眼。
委托方委托修复的是一幅画。
在林海南讲解、修复的过程中,朴恩贝有时候盯着林海南看,有时候盯着画看,但更多的时候,则浑浑噩噩的。
这让林海南很难受,对面的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可是她的情绪不稳定,同时还影响着周围时间的波动。
朴恩贝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先是认真地盯着林海南看,而后认真地盯着画看,渐渐的,她竟然盯出了个窟窿。
“……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鲁国唐生、逃禅仙吏等,据传于明宪宗?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时生,故名唐寅。汉族,今江苏苏州人。他玩世不恭而又才气横溢,诗文擅名,与祝允明、文征明?、徐祯卿?并称“江南四才子”,画名更著,与沈周、文征明、仇英并称“吴门四家”……”
林海南在说什么?朴恩贝似懂非懂,因为她没有听进去,画上似乎被她盯出来了一个窟窿,朴恩贝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病得不轻了,好端端的,突然出现了幻觉。
只见林海南的手随意在画上一指,那个窟窿不见了,朴恩贝一下子又像从梦境中穿梭到了现实,猛的清醒。
巧合?就那样散开了那个窟窿?
“……现阶段唐寅的作品,如以每平方尺论价,则在2万元至5万元不等,如以四开三一幅计价,则在10万元至30万元不等,而尺幅大的精品,其价值更不可估量。而先生您手头的这幅画……”朴恩贝盯着林海南一开一合的嘴看,不自觉地,又看得出了神。
林海南皱了皱眉头,头向后偏了偏,躲开了朴恩贝的注视,这一朵开,朴恩贝又像猛然清醒过来一样。
“……唐伯虎才气横溢,但并不风流,他的诗、书、画被称为三绝,在绘画上,唐寅擅长山水,又工画人物,尤其是精于仕女,画风既工整秀丽,叉潇洒飘逸,被称为“唐画”,为后人所推崇……”
朴恩贝又开始盯着林海南看了,林海南被看得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这个女人是谁?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正在影响时间的流速?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凹出两个时间空洞了!
林海南瞪了朴恩贝一眼,朴恩贝还没有发觉自己使得时间发生了扭曲,林海南不知道这般变形持续下去会不会产生断层或裂口,他除了影响自身的时间以外,并没有其他的能力了,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分明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