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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新月之笛

从千岁百岁口中说出来的东西看似稀疏寻常,然而细细琢磨下去却是一件极可怕的事。

流传数百年的美妙传说,倘若内里真相如她推测…英雄王与古恩露德,请深爱重的背后竟是谋杀与背叛。

都姆兹开/国之君,历史上果敢无畏的男子,是篡夺妻子功绩的卑劣小人。

更令人觉得齿冷的是,古恩露德的家族,竟堂而皇之地踩着牺牲者尸骨登上权力宝座吗?甚至根本就是合谋。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足为怪,掌握权力的贵族阶级,原本就是如此啊~表面光鲜亮丽,私下里却丑陋不堪。

伦理道德一纸空文,正义公理沦为笑料。

名为[权力]的果实比世上任何一种东西都美味,再撒上‘欲/望’佐料,它足够诱/惑每个人为之疯狂。

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波鲁萨利诺飞快瞥了眼,说完之后就沉默下来的千岁百岁,却见她虽然神色平淡,眼睛里却带着几丝空茫。

心念微微一转,波鲁萨利诺松开颦紧的眉心,放缓音调,曼声开口,“怪不得百岁之前说信不过政治。”

她象是回过神来,眼底的阴郁散开少许,视线偏转几分,对上他的目光,“之前不过是有感而发,与都姆兹传说没有关系哦~”

唇稍挑高少许,眉宇间笼上一层似笑非笑,沉默片刻复又说道,“更何况,我也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也与我无关。”

“只是凭着零星资料自己脑补了一些东西。”她上下打量他,眼睛微微亮了亮,象个小孩子似的,神色得意洋洋,喜滋滋的,“我胡说八道,你居然也信了?”

“耶~因为我相信百岁。”波鲁萨利诺忍不住探过手,精准地攥住她脑袋后边小心翼翼晃来晃去,仿佛在说‘来抓我啊~’的马尾辫,然后扯住不放。

一边用力把她连人带辫子往自己怀里拖,他一边笑眯了眼睛,“所以啊~百岁你告诉我,刚刚在里边,你对我们的剑道教官做了什么啊?”

别以为说了一大堆能叫人瞪目结舌的秘辛,他就会忘记追问啊~

………

“讨厌——”她嗷嗷挣扎,一手护着自己的发辫,一手往前伸抵住他,“被你扯松了混蛋!等将来年纪大了我斑秃一定咬死你啊啊啊!”

“放心,如果那样我会负责的。”波鲁萨利诺的心情更加愉快,把人拉到近前就松开她的辫子,双手围拢到她背后,稍稍施力将她困在怀里。

“没听说女人会秃头,百岁你多虑了。”

停顿几秒钟,又好声好气的说道,“好啦~快点老实坦白,不然不放开你哦~”

波鲁萨利诺笑得越发愉悦,乘隙抬起眼睛,飞快瞥了在场的‘教官’们一眼,丢过去一个示威的眼神,随后重新垂下眼帘,根本不去管他们反应如何。

毕竟…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尤其是年纪已经大得能做千岁百岁老爹的那种。

正打算把人继续往怀里按,忽的发现原本象是虾子活蹦乱跳的家伙诡异的安静下来,波鲁萨利诺一个低头,眼睛就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目光一碰,波鲁萨利诺愣了愣,随即俯低几分,缓声问道,“怎么?”几秒钟前满脸怒气的家伙眉眼舒展仰高看他,原本死掐他腰腹的手指也松开,看模样仿佛…

短暂的静默过后,波鲁萨利诺又发现她踮高脚尖,说话声含含糊糊,“波鲁萨利诺你用熏香啊?味道很舒服啊~”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动作象只小动物似的,鼓鼓脸颊,鼻子微微耸动,闻着闻着她原本的(╰_╯)表情也变成(* ̄︶ ̄*)。

她不自觉流露出沉迷一般神采,波鲁萨利诺怔忡片刻,随即顶着一脸(≧ω≦)半是得意半是疑惑的开口,“是洗涤剂吧?我没换过牌子啊~”

另外,还有——

“百岁今天很奇怪。”

保持双臂虚拢的姿势,波鲁萨利诺定了定神,略显困惑的看着她,“之前你没有对我的味道表现出这样的喜欢啊~”

他和她怎么说都很熟悉,之前的相处里,对于他身上的气息,千岁百岁半点反应也没有,波鲁萨利诺不记得自己今天用过特殊的东西,不都是…

………

说起来确实不太对劲,波鲁萨利诺缓缓眯起眼睛,不着痕迹把她细细打量一遍:

别的先不论,泽法老师说她干了什么让特里顿看起来不好,他们的教官从不会无的放矢,波鲁萨利诺也不觉得,千岁百岁是莫名其妙就炸毛的家伙。

必定是她心情不好,而会叫千岁百岁‘心情不好’,特里顿准将的风评一贯稳重,想来不太可能做出私下底对她动手动脚这种事。

可是千岁百岁刚刚从住舱里出来,那满脸掩不住的铁青是为什么?

先前也正是看她神色不对,波鲁萨利诺和萨卡斯基才会一个故意挑起话题,一个拿球球恐吓,为的是叫她转移注意力。

电光火石间,波鲁萨利诺心念百转千回,只是怀里的人没发现他神色变得古怪,自顾自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一双手还摸上他的衬衣,看样子很有想剥开了看个究竟的意思。

半晌,在衬衣扣子都被解开几颗的情况下,波鲁萨利诺飞快地把手从她背脊上收回,转而按住在胸腹间作乱的爪子,眼角微微一抽,“百岁你真是热情。”

把脑袋埋近到呼吸都喷在他身上的人顿了顿,然后仰高脸,眼睛里流溢出天真的喜悦,“啊~我知道了,是龙涎香。”

“百岁你——”话到嘴边复又哽了下,波鲁萨利诺手忙脚乱开始自救,“百岁你等等!别撕啊——”…我的衬衣…

嘶——布料被扯裂的细响,盖过他尚未完全说完的劝阻。

呆愣片刻,波鲁萨利诺哭笑不得,他的衬衣半截衣袖被撕下夺走,而当众做出惊人之举的家伙立刻拿它掩着自己的口鼻,竟象是他的衬衣是…手帕么?

………

仿佛她原本的意图就是从他这里抢走一截衣袖,目的达成后人迅速往后退,又拿眼神狠狠制止他继续逼近的企图,最后她闷闷开口,“你们这些男人…”

声音隔着衬衣衣袖略显沉郁,目光里却明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这么重的尸臭居然面不改色,真是叫人佩服。”

“尸臭?!”

包括波鲁萨利诺在内,现场余下众人异口同声低呼,随后,四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间同样是不解与迷惑。

环顾周遭一圈,波鲁萨利诺嗅了嗅空气,眉心皱了皱,“虽然有一点,但是很稀薄,绝对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百岁你…”

千岁百岁说的味道确实有,巴古阿住舱那扇门开启不久,里边的气味就飘出来,但是那味道真的非常稀薄,不注意根本不会察觉,毕竟军舰内舱原本空气就不好。

反应这么大太奇怪了啊~

而且…她对他的气息感应也比往常敏感许多,是有什么缘故吗?

“说起来——”偏过头,波鲁萨利诺慢吞吞的上下打量她,良久,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梢,“是百岁你的身体状况…”

闻言,她的表情有些茫然,想了想,波鲁萨利诺就讪讪的移开目光,原本想问的问题只能随着脸颊灼升的热度而偃旗息鼓。

不好意思的错开盯着她看的视线,环顾周遭一圈,对上他的眼神,余下几人神色一动,眼睛里多少透出些诡异。

千岁百岁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倒是现场余下几个男人不约而同露出几丝恍悟,随即变得有点尴尬。

………

面面相觑一会儿,“她身上没有血腥味。”萨卡斯基的声音从斜地里蓦地插/入。

顶着一脸正经又严肃的表情,萨卡斯基语气平淡得如同陈述什么枯燥课题,可疑的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按照时间跨度来看,她很可能尚未成年。”

波鲁萨利诺的眼角顿时剧烈抽搐,一旁的两位教官面色也精彩纷呈。

紧接着又是一阵古怪的沉默。

半晌,千岁百岁猛地拿掉捂着口鼻的布料,整张脸都扭曲,“变/态!”

………分割线………

和往日里每次被惹毛的情况一样,千岁百岁额角青筋暴起,之后杀气腾腾地撸袖子。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扑上去,萨卡斯基就好整以暇从口袋里摸出团成一团的球球,眼角挑了挑,神色顿时兴味盎然。

没等千岁百岁尖叫逃跑,波鲁萨利诺习惯性抢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手腕一转让她顺势挂到自己背上。

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随后返过身,波鲁萨利诺叹了口气,说道,“耶~都跟你说,别当着我的面欺负她啊——”

“那么明显的弱点,只有经常给她震撼教育,才可能慢慢减轻畏惧感。”萨卡斯基晃了晃指尖的球球,勾起的唇稍笑意阴森又腹黑,“你继续宠着吧白痴。”

“下次很可能不知道哪里的男人,拿一只猫就把人抢走。”

呃——波鲁萨利诺狠狠一愣,看了看球球又看了看萨卡斯基,想了想,心头忽的升起一股极是严重的危机感。

萨卡斯基说的很有道理啊…要是哪天…

正想反手把人撕下来重新递到球球那边去,心念一转,付诸行动的前一秒,波鲁萨利诺感觉环着脖子的手臂紧了紧,挂在背后的家伙开始嘤嘤嘤的哭。

“不要!波鲁萨利诺你敢丢我过去,我就诅咒你这辈子娶不到老婆嘤嘤嘤~”

“泽法老师嘤嘤嘤~”

………

“好啦好啦~不丢。”波鲁萨利诺顶着满脑袋黑线,外加沉甸甸的忧郁,双手反到身后托住哭得眼泪鼻涕糊他一脖子都是的家伙,“别喊其他男人啊不然真的扔出去。”

把人象背孩子一样背着,波鲁萨利诺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苦闷,这母夜叉…趴在他身上哭着喊着的是泽法老师?简直…

撩高眼皮盯了眼似乎呆愣住的泽法和特里顿,啧了声,波鲁萨利诺脚尖一转,斩钉截铁迈开步伐撤离现场。

再多呆一会儿,他嗯~大概要递挑战书给原大将黑腕泽法了,千岁百岁这混账!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特里顿的声音,“诶~不是要等找到那枚戒指吗?”

波鲁萨利诺头也不回的哧哼,也不接口,又继续走出几步,千岁百岁抽抽噎噎的回答,“我肚子饿,先去吃东西,免得等下没胃口。”

她不再嘤嘤嘤,声线里却仍是带着鼻音,“解剖没那么快,又不是切牛排,要解冻…嗯…”说着说着呼吸靠得近些,“波鲁萨利诺你喜欢牛排吧?”

“耶~被你一说,我觉得近段时间,自己可能只对蔬菜产生兴趣。”手往上托了托,波鲁萨利诺了无生趣的叹气,“你是故意的吧百岁,明知道我和萨卡斯基都喜欢肉食。”

可疑的沉默几秒钟,她咬牙切齿一样开口,“没有,是你的错觉。”

“这样啊~”波鲁萨利诺笑了笑,斜了不声不响缀在后方半米开外的萨卡斯基一眼,收起目光,随后慢慢的说道,“为什么百岁知道戒指被吞下去?找到的线索是什么?”

………

他的疑问她没有立刻回答,直等到背着她走过这段走廊,波鲁萨利诺才听见她轻声开口,“抽水箱里找到套娃最里边的小人。”

“那个人,我想…”

“当天晚餐之后,都姆兹三个人回到住舱,和平时一样,或许更迫不及待,诗蔻蒂让巴古阿将他带到浴室关押。”

“他觉得自己的暗示被诗蔻蒂怀疑,仓促间就把一直藏在身边的东西放进抽水箱,接着吞下那枚戒指。”

“我不知道他究竟从何得知戒指是关键,或许是关在都姆兹王宫,那段时间让他无意中发现秘密,就象巴古阿。”

“也或者他根本不明白戒指很重要,只是不愿意杀人凶手好过。”

“既然长时间关在都姆兹,他一定也知道历任国王都戴着戒指。”

“他发现自己可能活不了,所以孤注一掷。”

“套娃最里边那个小人,他一直藏在身边吧?离开故乡一直带着它。”

“我对特里顿准将先生失礼,原因是他们始终没发现异常,离开都姆兹直到他死去,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只要稍微细心一点。”

“为什么没人发现?”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染上几丝浅浅的怒气,“他肯定想暗示的吧?明明附近都是海军啊明明得救的希望近在咫尺,为什么无视他?”

“巴古阿死去那晚也是,为什么特里顿准将没有发现浴室里的异常?直到今天重新搜查才知道,一墙之隔,航行期间有个男人象牲口一样被锁着?”

“我为什么要全盘告知?”

“我的隐瞒和其他人的无视,一样冷血不是吗?”

“既然都一样,就没有权利指责我。”

………

衬衣领口被力道攥得有些紧,波鲁萨利诺垂下眼帘,扫了眼千岁百岁从后边环上来的手,攥着他的衬衣领子,她的手指骨节泛起青白。

犹豫片刻,波鲁萨利诺微微偏过脸,拿脸颊蹭了蹭靠在耳边的人,哑声说道,“特里顿准将使用了见闻色,我想。”

“那晚只发现巴古阿的尸体,是因为他没有探知到舱室内还有其他人。”

“百岁,别再继续责怪自己。”

“你也说自己不是救/世主,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所以——”

“别哭了啊~”

你没有眼泪的恸哭,叫我心都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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